花锦容停止了舞蹈,收回那双软如柔荑的双手。踩着树枝飞回了满月楼,居高临下地看着九凌霜,嘴角扯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她上前一步,从九凌霜的腰间,解开了她从不离身的玄冰剑。然后花锦容找来绑带,把那剑绑在了自己背上。
花锦容转身,她没有看到,没有看到九凌霜方才写在了纸上的东西,若她看到,或许她真的会改变心意也说不定。
至少,她会真的知道,九凌霜是真真切切放弃了葛红颜,而想和她在一起的。
遗憾又不幸,她此刻已被仇恨完全取代了理智,长袖再宽,鼓出赫赫威风,她的牙齿露出一半,笑得非常狰狞,好似即将吞掉刚才用利爪抓死了野兔的猛虎一样,异常可怖。点足一登,她飞向了今晚的战场。
葛红颜正坐在了大厅上等待花锦容,按照惯例,正式出师的这一夜,都是由师傅亲自授予,除却一名侍奉子弟,房内不会再留他人。
而花锦容,等待了两年的机会——即将在今晚圆满。
不知为何,满月上爬出了血丝,探出的一头,也带着恐惧。禁语山庄所有的人都深感阴冷不绝,仿若有大事即将发生。
“锦容,听说你一直在苦心研读,想自创十一层剑法?”葛红颜眼中半怒半喜,怒的是花锦容确实是争气的料,也实在太过聪明,九凌霜的心意倒向她,葛红颜无法不怒;而喜呢,却也是为了九凌霜今后有这样的得力的助手而欣慰。“其实十层已经破绽很少,江湖难逢敌手。”
“那可说不定!”花锦容终于撕开了长达两年的假面具,这一刻,她的声音格外高亮而清晰。深黑的瞳孔中,书写着张扬和不可一世的跋扈,让葛红颜都不免为之一惊,那眼神中,已经被仇恨吞噬了去。
刷地一声,花锦容抽出问声,冷哼一声,看向葛红颜。“禁语山庄庄主葛红颜,”她直呼了她的名字,嗓音中分明就有浓浓的恨意,憋足了劲,才不让自己的声音直接杀死了葛红颜。葛红颜眼神顿时一凝,花锦容再问,“你可知这亦刀亦剑的‘问声’从何而来?”
“乃是你爹爹花左旗,花家的镇镖之宝。”
“喔!”花锦容怪叫一声,轻蔑道,“错!”一个字,掷地有声,又震撼魂魄。
错?
葛红颜心中一动,当初收花锦容已经把她家底摸清,如何是错?心中微微有不好预感。她抬头朝花锦容望去,见那以往什么屈辱都能忍耐的女娇娃此刻正面容阴黑,葛红颜的目光朝左一看,落上了花锦容的肩头,发现见了白色的剑柄——那是九凌霜的玄冰剑。她立刻高声质问,“凌霜呢?”
“留给你去阴间问阎王爷吧!”花锦容问声急出,足见一点,已经朝葛红颜开出了杀招。
葛红颜冷哼一声,右手抽出另一把白色宝剑,心头怒意浓浓,“花锦容,你做什么?你莫不是要恩将仇报?”
“哈哈哈哈!”花锦容仰脸大笑数声,差点停不下来,收回目光,眼中燃烧的火种直直要把葛红颜送上棺材。“恩将仇报的是你葛红颜,葛红颜,我让你死的明白,我不叫花锦容,也不是花左旗的小女儿。”
“你是谁?”葛红颜接招,两人已经开打起来。御生立刻就要跑出去叫人,不料被花锦容狠狠掷出玄冰剑,竟然被一剑插上了半空中,锭在了大柱上,来不及说话,已经气绝。
鲜血顺着红壁大柱子流淌下来,葛红颜手心出汗,已经清楚花锦容真正要复仇的对象——是自己!
“你是谁?”葛红颜再次厉声喝出。
“我就是灭了花家满门,抢夺宝刀‘问声’的人。我说一遍,你给我记清楚。我姓杜,真名叫——杜锦容。”
“你说什么?”葛红颜听不明白,“杜锦容?我不记得我得罪过你。”
“哈哈,是,你当然不记得。坏事做尽的你怎么可能记得呢?葛红颜,你还记得你的丈夫是谁吗?”
“畜牲东西,我早就杀之后快了。”
“没错,你十六岁嫁给了贪图你美色,大了你许多岁的师傅——杜怀明。你心怀怨恨,挑断你师傅的手脚筋,你怎么不说你当时也是恩将仇报呢?登上了这禁语山庄第一人的位置的你,”花锦容跳开一步,并剑,一指疾指葛红颜眼睛方向,字地铿锵,“才是真正的丧、心、病、狂!”
“杜怀明?杜锦容?”葛红颜瞳孔瞬间缩小,“你是为他来寻仇?”
“没有想到吧,葛红颜?你的一念之仁,杜怀明不仅没死,还能娶妻生子,可惜我娘去得早,不然今日也能看你惨死我手中,那可是快意无穷!”花锦容满眼得意,炫耀一般地看着葛红颜逐渐惨白的脸。
“你不是觉得我天资极好,特别适合练习你的禁语剑法吗?喔,对了,我也得告诉你,因为那是爹爹教我的,我当然练习的好,我在来你禁语山庄的时候,就早会了前八重的禁语剑法。你觉得我突飞猛进?错错错。我是慢慢地展示给你,我在练习。我杀了花家人,因为他们以前帮助过你夺爹爹位置,我也是不得不杀呀。”
“你……”葛红颜气愤逼红了脸,举剑又与她拼杀。“难怪那日凌霜说你愿意奉出宝刀‘问声’和花家剑法给她,原来根本就不是你的东西。”
“当然当然,”花锦容不忘继续拆招,两人打得如火如荼,电光火石,四处闪耀。庄外人以为是师徒试剑,已经见怪不怪。“所以愿意送给凌霜做见面礼,可惜,她根本不稀罕呢,真是清高啊。”那语气里满是嘲讽,讥笑悠悠,“哈哈哈哈……”她猖狂又畅快地仰天长笑。
“我几次三番告之九凌霜,我家境贫寒,家境贫寒哪。”她顿了顿,又像打好了草稿一般,流畅而得意地说道,“镖局的女儿,是家境贫寒吗?她竟然也都信了,当真是没有脑子啊,想想,你这样的师傅,能教出什么好徒弟呢?”
葛红颜已经被数度挑战了底线,她咬牙切齿,眼睛爆出血丝,“你根本就不喜欢凌霜,你却嫁她?”
“又错,”花锦容摇摇头,“把九凌霜送到我枕边的可是你呀,葛红颜!”
葛红颜心中狠狠一痛,想到自己把凌霜羊入虎口地推,并且当时还那样重创了九凌霜的心,以至九凌霜到现在也对她冷淡,更甚,已经倒向了花锦容那头。一时间爱恨交织、悔不当初!“我杀了你!我怎么能留你在她身边!今夜,你休想再走出这授典大堂!”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节 风云突变(2)
“这句话,我杜锦容原封不动,还——给——你!”最后几字,花锦容运足了底气,大堂一度剧烈震动,所有茶桌上的小瓷器,都瓦解摔下了桌面,惹来一阵阵的叮铃声响,不绝于耳。(江焉此刻正在一边,一边吃品客薯片,一边看戏。)“若不是你当初伤爹爹那般重,爹爹怎会一直缠绵病榻,又怎会死得那样早?全是你,全是你,全是你的错!”
下一刻,两个人再度砍成一团,几声大声的嘶叫,起出墙壁四面,“呀!啊!杀——”
“别以为你练习了第十层,就能胜我。”葛红颜虽然发觉自己抵抗得有些力不从心,却仍旧威严赫赫。
“哈!”花锦容再次猖狂大笑,此时她的发髻已经全部散发,黑发铺满了她的周身,如同嗜血的厉鬼,她狠着眼睛,一字一声,清晰,“我早就研习出了第十一层了。杀你,不多练两层怎么可以呢?你可是老狐狸呀!”
说罢,一阵漫天飞舞的剑光,从四面八方笼罩,仿若锅盖一般,扑射而下,让人无处可逃。葛红颜眼前一花,顿时失去方向感。房顶、四周都充斥着花锦容尖锐的嗓音,讽刺地尖啸,“这第十一层,还多多感谢师傅让我去迎战那软剑圣手——罗玉天。让徒儿明白什么是刚柔并济的剑法,这正好适合问声这把亦剑亦刀的兵器啊。哈哈哈,师傅看看,躲不躲得过这一剑哪?”
噗地一声,血滴喷射,温热而快速,逐渐蔓延到地板上。葛红颜被一剑穿胸,心脏破裂。惨叫哽咽在她的喉头,口中呛出鲜血股股狂流,花锦容再是重重一踢她的胸口,抽回了自己带血的剑。
葛红颜浑身抽搐了一下,然后跟一块破布一样,软到在了血泊里。嗫嚅的嗓音开口,人间最后一句话,带着不甘和颤抖,“凌霜……凌霜是无辜……的,赤炎剑……凌霜……”她逐渐扩散的瞳孔死死盯上了插着御生尸体的那把九凌霜的白色宝剑——玄冰。记忆似乎又回到当初,赐给九凌霜那剑的情景,九凌霜笑得那般天真,仿若冰梅在寒雪中怒放,相映而红。那之后,那孩子练习了好久禁语剑法,眼神也在一天天地变化,直到再也不笑了。
九凌霜为葛红颜流过多少次她没有看见过的眼泪,葛红颜又为九凌霜忍受过常人不知的心路煎熬,两两却竟都彼此不相知!
玄冰剑和赤炎剑本是一对,那么现在呢?
葛红颜迟迟没有闭上眼睛。花锦容却已经大功告成,狠狠踩了一脚葛红颜的手,直到那已经开始僵硬的手,骨节也吱嘎一声断裂了开,才终于放开了赤炎剑。她满意地去把空中的玄冰剑一并取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她已经完全成功了!她无法抑制兴奋,“爹爹!大仇报了啊!女儿大仇报了啊!”她激动的哭出了声,一身畅快!
红血月亮,悄悄藏了头,天空猛然一声雷劈——轰隆!大雨骤降。
九凌霜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日之久。这三日黑暗得毫无止尽,冰冷寒绝,又非常漫长,长到她甚至不想再醒过来,不对,她必须醒来,因为世界的这一头,还有她想保护的花锦容。
九凌霜发现自己躺在了水牢里,牢中阴湿得厉害,只有高顶的地方透出一些微光,胸口一阵撕裂的疼痛涌过,这样的环境容易引她旧伤反复,她捂着嘴低低咳了几声。“咳……咳咳……”转头一看,自己的右脚竟然戴着寒冰铁铐,那锁链极其粗大,大过手掌宽度,一头钉死在墙上,一头扣着自己的脚。她微一动脚,从踝关节处便传来一阵透骨彻寒,直直逼入胸口,又惹来一阵钻心的疼。她眉头一皱,有点不敢置信。
九凌霜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沦落为阶下囚了。她四下目光一扫,急急喊出声,“锦容?锦容?你也在吗?你在哪里?”她心急如焚,生怕花锦容受到了危险。
有人回答她,“少主,您别叫了。就是她把您锁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