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起码从那人手里拿到了Jacob团伙的密钥,这对他们数据的解密倒是提供了很大帮助。
“司马迁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白深说道。
“什么意思?”路浔果然不负期望地问出了这一句。
白深看着他笑了笑,拿出手机打出一串字母。
「TIIOODUY」
是很简单的栅栏密码,从中间对半分成两行写,再倒着上下交叉读就能知道内容,路浔很快破译出来。
「YOU IDIOT」
——你个大傻子。
路浔拍了白深一掌,白深往前直躲。
“反正意思就是,我们给那位证人吃点儿甜头,实在不行,吃点儿苦头。”白深转过身说。
“好,”路浔说,“回去好好商量吧。”
“嗯,”白深环顾了一圈,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说,“打个车吧,太子爷,附近都黑乎乎的,贱婢好怕。”
路浔笑着过来拍了拍白深空空如也的口袋:“你的戏能不能像你的钱一样少。”
白深跳着往旁边躲:“快点儿回去挨骂,不然我工资要被扣了。”
路浔觉得他扫兴:“Cham palace酒店,我们去住一夜吧,本王今晚就宠幸你。”
白深啧了一声看他:“你的脸像你的钱包一样厚。”
结果他们当然还是进了那家酒店,他们相拥着安安静静沉入眠梦。
白深正在睡着的边缘的时候,路浔突然轻轻扯了扯他后背的衣服,低声说:“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白深。”
作者有话要说:
白深:王爷,贱婢困了,不想听。
第39章 39
我叫路浔,小时候,妈妈跟我说,“浔”是水边的意思。
我记得她的话,她说,生命是岸,苦难是水。水总会有尽头,总有它的涨落。若是水干涸了,或者水漫了出来,岸就都不是岸了。所以生命不能没有苦难,但也不要让苦难彻底淹没自己。
那时候我很难懂得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屁话,更何况那时的我中文比现在差得多。
她是我的语言教师,她最喜欢教我中文,她给我读唐诗宋词,给我讲华夏习俗,可惜的是那时的我不爱听这些。
你知道,那时的我,从来没见过她所说的老北京春节是什么样子的,没有吃过糖人,没有滚过铁环,没有逛过庙会……我排斥那些美好的我却拥有不了的东西。
妈妈很忙,她一直教我要乖。她一走,邻居就常常来照顾我,他们是一对热心善良的台湾老人,我只有跟他们相处的时候能说中文。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我的普通话里还夹杂着一点儿台湾腔(笑)。
只是我不太爱说话,那时候我知道,妈妈说的苦难的水,淹没我了。
我变得怀疑一切,甚至怀疑自己。
只相信一件事,妈妈告诉我,要乖,要乖。
所以我在学校里好好学习,课间我和男孩们去踢球,下午我背着书包一个人走过一条长长的小路。
走到小路的尽头,我回到家,锁上门,拉上窗帘,坐进衣柜里。
我喜欢那样的黑暗,那样的安静,就像现在。
不过我并不能做到一直很乖,我会为了很多原因和男孩们打架,比如他们说警察的坏话,或者他们欺负小姑娘,还或者他们嫌弃街边的乞丐……
每次我带着一身伤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就想起妈妈说,要乖,要乖。
可什么才是“乖”呢?
我想逃离那时的生活,那种感觉就是水没过我的头顶,溺水死亡,无药可救。
有次假期,我一个人去了大沙漠,我想要一个没有水的地方,我宁愿渴死也不想溺水。
在那里的沙漠,水分和养料少得可怜,但奇异的是,那儿的所有植物叶子都不是绿色,而是颜色鲜艳的花,还能分泌出大量的花蜜。
那时我想,我要是能做一朵沙漠里的花就好了,生活给了我贫瘠的土壤,但我依然能够生存,并且开出花来,鲜艳,又绮丽。
我走过了沙丘、Cao地和盐沼,回到家的时候,没出息地躲进衣柜大哭了一场。
从那之后,大家都说我变样了。我还是没看见阳光透进来,可是我知道就算没有阳光,也能在y-in暗的地方开出花来,只要不长毒刺,就够了。
在我十五岁之前的生命里,除了几起绑架案,也算不上有什么大风大浪,大部分时候都是日复一日地熬着。
在我经历的几次被绑架的过程中,救我的有我自己,也有过我爸爸以前的同事,有过我妈妈的朋友,也有过当地的警察。
我那时知道别人绑架我都是有利可图,当然图的不是我本身,是通过挟持我可以换来的东西。
我十五岁那年,犯罪团伙发生了一起案件,其中参与的还有一些警察和社会人士,最后妈妈和Jacob的母亲承担了罪名,一起入狱,直到今天还没有出来。
我第一次去探视的时候,妈妈说,阿浔要乖,听妈妈的话离开这里,自己好好生活,不要回来。
我们卖了房子,我拿着家里给的钱一个人出去闯。
后来我去了外地上学,学余做了战地翻译。那个时候,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可能生命就是这样过去,能活一天是一天,活不了就把战场血泊当作归宿。
我想起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出门,看见街边无家可归的人,妈妈说阿浔,你的使命就是让这些人都能找到真正的归属。
可我的归属又是什么呢?
不知道。
水淹没我了,然后我一直下沉,直到放弃呼吸。这个世界上,原来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渴求的东西。
好像是我十八岁的时候,遇见了肖枭,在伊拉克。
我们两个和各自的团队走散,偶然遇到,一起待在塌得不像样的小房子里躲子弹。
他总说我有点儿本事,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看上我哪儿了(笑)。
我们在那个没地方可去的夜晚聊了很久,他不停地跟我分享他的工作和生活,最后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后来,我的确就跟他走了。
所以在我毕业之前,就已经正式在枯叶蝶工作了。我过着和肖枭差不多的生活,第一次发现,原来浑身是伤的时候,也可以笑得很开心,可能,这是一份让我热爱的工作。
所谓的正义和善良,是由大多数人主观定义的。比起被这些东西外在约束和监督,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人们本能的东西,来自天x_ing,谁都有的,只是照做的程度不同而已。
妈妈说得很对,我的使命是让善良的人们不再无家可归。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明白这个道理的,可能是第一次去战场有个小女孩拉着我的裤腿求我带她走的时候,可能是去黑市检查看见私自贩卖装备的老板的眼神的时候,可能是在战场有个受伤的年轻人哀求我开枪把他打死的时候......
我知道没人能带我逃脱出去,没人能救得了我,我只有往上游,露出脑袋用力呼吸,确保我真正地生存着。
以前看书看到尼采的一句话——杀不死我的,都会使我更强大。
对于我而言,那些要杀死我的,都让我感觉到活着;那些杀死过我的,都让我重生。
……
这是一段长长的话,路浔不知道白深听懂了多少,甚至不知道白深睡着没有。
白深没有说话,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他想,就让我带你逃脱出去吧,路浔,逃离你过往的一切y-in暗和绝望,拉着我不要放手,让我带你去见见更美好的景色。
“告诉我吧,路浔,”白深轻声说,“彼岸花。”
路浔沉默着没有说话,空气中的静谧吞噬了他们。
“我要......以你的什么身份说服自己告诉你呢?”路浔问。
白深一时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仔细想过。
路浔接着说:“我的同事,医生,还是老师?”
白深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茫然和不确定,路浔并不是真正地完全相信自己,他在信赖的边缘徘徊,白深觉得,可能自己需要拉他一把,让他走近些,让他真的相信自己。
“你的爱人,”白深说,“这个身份可以吗?”
路浔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困了,他把脑袋往白深肩膀处的棉被埋得深了一些,回答道:“可以。”
“我妈妈的后肩文着两朵彼岸花,左边是曼陀罗华,右边是曼珠沙华。”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