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符 by 言外之音【完结】(3)

2019-01-25  作者|标签:言外之音


  萧豹被那银丝般的胡须扎得痒得受不了,又被小老虎舔啊蹭的弄得一脸的口水,狼狈之至。但是这般境况让萧豹从心底里连笑都来不及,只差立刻也幻成原形与他嬉闹一会儿。
  所以当他在下一刻看到自己眼前瞬间幻化成人形的英俊少年,萧豹傻了。
  他心里说这也太俊了吧?可是除了呆呆地注视了朝着自己微笑的少年,萧豹百感交集却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无论萧虎朝自己央求些什么他都只剩下乖乖点头答应的份儿。
  是啊,萧豹的手中至今还留着刚刚抱着小老虎的温暖触觉,他那身斑斓的毛皮柔软顺滑如同最好的锦缎,即便是在淡淡的月光下也闪烁着诱人的光华。还有他那双闪着异样光彩的明眸,比记忆中的更加明亮耀眼。
  被那样的目光专注注视着的人,又哪有勇气硬下心肠来说得出半个“不”字?
  再在他身边陪一段时日,再陪他一程么?
  萧虎他是这样跟自己央求的吧?是这样吧?
  萧豹明明听见了,却根本没过脑子,只是迷迷糊糊地点了头。于是面前的英俊少年终于露出了一个喜悦的天真笑容,就象从前幼时他们在仙界嬉戏玩耍时那样......
  就冲这个笑容,应该也觉得值了吧?
  萧豹望着天将破晓之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小老虎的矫健背影,开始一遍又一遍的自己安慰自己。
  有一件事情萧豹没同萧虎讲,自己在分别前抱他时已经悄悄朝他体内注入了一半自己辛苦修行得来的灵力。好东西一定要同小虎分享,自幼便是这样。这也是萧虎一贯的原则。
  又过了很久之后,萧豹才痴痴转身走向仍在沉睡之中的寂静原野。
  轻盈的朝露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衫,一片冰凉,他却全然不觉。
  他心酸地想着,萧虎刚才居然连头都不曾回一下。而且他跑得那么快,象一阵疾风,或者象一道奇异的闪电。
  原来那个人竟然那么重要,所以他才会要急着忙着赶回到他身旁,归心似箭。
  
  萧豹思忖了很久,终于决定留在离萧虎不远的地方。只要能不时见到他,哪怕只是远远的,哪怕只是一个背影,萧豹也认了。
  三年不见,不单是萧虎长大了,那个原将军也比从前更加耐看了。
  虽然他还是如同记忆里一样冷冰冰的不爱理人,可是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看着萧虎的眼神里也有一丝努力掩饰着的温柔神色。只不过连他身边的萧虎都没有察觉,因为只要萧虎的眼睛望向原绿卿,他立即就会将目光转向别处,或者重新归为冷漠的沉寂。
  萧豹还看见了一个他所见过的身影,那是前几日偶然遇到的李霈。他当日是曾经告诉过自己他时原绿卿麾下的将士,原来职位还不低。
  萧豹望着那个年轻俊朗的武将总是沉默地跟随在原绿卿与萧虎的左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想笑。
  看起来这李霈的年纪只怕比萧虎大不了太多,但是他同萧虎比起来却是稳重太多了。不过萧豹想这样正好,那种顽皮的天真才应该是萧虎与生俱来的本色,是他无心表露出来的天性。若是有一天他也变得象这李霈一样严肃懂事不粘人,自己还会这样喜欢他吗?
  在这同时萧豹也不得不承认,李霈也很讨喜----尽管他长得没有萧虎俊,可也端正得很。而且他还会脸红,若是与一向朝着自己撒娇耍赖从来不知道客气的萧虎比起来,这可真是稀罕。
  萧豹忽然觉得有趣,一时间忘了忧愁和烦恼,而且竟然起了玩心。
  他的眼睛又情不自禁的微微眯起来,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新的目标。他在心中考虑着要是现在去逗他一逗,可能也能解闷。
  这样想着,萧豹的嘴角轻轻朝上弯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6

6、第6章 ...


作者有话要说:李霈晕了,小豹内疚了......

  又是一个明月夜,无法安然入梦的却不只是一个人。
  
  一支小小的鸣镝箭被李霈仔细捧在手中。他已经将这支奇特的响箭翻来覆去地观看了大半个时辰,还是猜不透那射箭之人的来历。
  此箭与平素李霈常用之箭大相径庭。它比通常所见的那些箭要短,不过五六寸长。乍看之下并不起眼,箭杆以竹制,羽以雕羽制。但是仔细看来才觉得不一般---只见那箭镞非金非铜非铁,用的是一种奇异的黑色金属精心铸造的,居然铸造箭镞的工匠还有闲情逸致在那箭镞之上铸了精美的花纹,象是一种神秘的图腾,还被悉心打磨得无比的光滑锐利。
  这样子让李霈觉得很是困惑,不知道这明明是用来取人性命的利器,为何还要花这么多心思去制作,好象制作者的初衷不是为了使用而是为了供人欣赏。
  而且在那箭镞之下还特意加了一枚小小骨角哨子,琢磨的也颇为精巧。
  李霈当然知道这便是“鸣镝”一名的来历,因为这种箭在被射出之际,哨子破空而去急促的气流便会使它发出响亮的哨鸣。
  可是李霈所知道的仅此而已,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一个文弱书生怎会在简单的行囊里随身携带这样一支罕见的鸣镝箭。
  说起来不过是场意外的偶遇,可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李霈就是再想上几天几夜,就算是想破了头,也猜不到这小小鸣镝箭与那书生的来历。
  这简直是个猜不出谜底的谜,让李霈懊恼不已。他原以为自己射箭的本事已经称得上是一流的高手,但是最近却是接二连三的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头一个便是萧虎。
  唉,那少年的事情不说也罢。他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的那一刻起,就处处透着奇怪。若不是原绿卿怜惜他,象这样来历不明的少年断无留在原将军身边的道理。
  李霈素来机敏警觉,他敏锐得察觉到了不寻常,但是想要追寻那些原本就很无稽的线索,又都无迹可寻,自然也就无计可施。李霈只有更加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萧虎时而天真时而愚笨的举动,那绝对不是特意装就装得出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让观者莞尔或是叹息。
  李霈这辈子也忘不了头一次见到萧虎拿着自己的雕弓玩耍时的样子,那少年明明毫无心机,满脸都只是好奇,可是立即便让众人吃了一惊。
  因为在军中任是谁都知道,李霈的弓沉得很,那是当年他师父特意请人为他制作的出师礼。寻常人等连拿起来都嫌沉重,想不到到了萧虎的手中就似一件儿童的玩具,轻而易举便拉成一个满弦。
  好吧......就当是萧虎是天生神力,又加上平日跟随着原将军耳濡目染,李霈勉强接受了萧虎射箭的技艺没过多久便几乎与原将军和自己并驾齐驱的现实。
  但是今日这一场又该算做是什么?那主动与自己相较的文弱书生哪里有半分懂得武艺的道理,最可恶的是即便就当他也是家学渊源,但是他明明连弓都不曾携带,偏偏随身带着如此特异珍贵的鸣镝箭。
  当那短短的竹箭由李霈临时借给书生的雕弓上如一股疾风一般离弦而去的一刹那,尖锐的破空之声立即让李霈脸色苍白。来不及眨眼,牢牢钉在三百步外的大杨树树干上那支自己刚由自己射出的长箭便被这奇异的鸣镝从箭尾的白羽剖成两半,齐刷刷的应声落地。
  ......
  这一刻独自坐在营帐中的李霈沮丧的以手抚额,他右手拇指之上的青玉扳指冷冰冰的倒让他有了些清醒。可是他忽然又想到那书生随随便便地拉弓便射,他连扳指也不曾佩戴,也不知道自己那柔韧的野牛筋箭弦有没有勒痛他的手指。
  疯了疯了简直是要疯了......李霈摇摇头,想要把心中这些莫名其妙的怪念头以及那书生眼中那种似曾相识的神情全部抛在脑后。
  那书生的年纪看起来与自己相仿,他那时应该并不曾笑过,奈何李霈就是觉得他朝自己拱手时笑了笑,至少那个似笑非笑的模样已经成了他心中一个深深的烙印。
  说实话李霈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心情。应该不单单只是沮丧吧,还有惊讶,不敢相信......
  照理说李霈最应该恼怒的,可事实上他并不曾恼,在他的心中更多的却是好奇---他很想知道那书生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他清醒地意识到这鸣镝箭的不同寻常,仿佛在它将自己长箭对剖的那一刻,自己生命中有着什么模糊而未知的东西也被它牢牢钉在了同一个地方。
  而那尖锐的哨音也仿佛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连接着遥远的未来,以及曾经的过往。
  这真是一个谜。
  黑色的箭簇在烛火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神秘的精美花纹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时隐时现,仿佛正在向李霈无声地诉说着什么来自远古的秘密。
  
  同一刻明亮的温柔月光里,萧豹仍然在月下独酌。
  自从来了这座原绿卿驻守的小城,萧豹的酒量是越来越好了。
  这时候他还是白天里所幻化成的那个书生的模样。萧豹最近比较偏好扮演这种形象,就是象这样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同时又没任何特点可言的书呆子。尽管这样子比他原本的样貌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但是扮成这样就不惹人注意,省了很多心,也就省了很多事。
  萧豹敢打赌莫说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算是萧虎面对面的看着自己,只要自己忍得住不朝他笑,他也绝对认不出自己。
  就比如说今日吧,连那既沉稳又聪明的李霈站在自己面前不也没被他看出来,萧豹真的很得意。
  那时候萧豹心中强忍着笑,面上却是波澜不兴,就象寻常孩童在精心制造一场恶作剧。他在想哦你也会吃惊的么?前几日你不还诚恳邀我同行,怎的今日看着我一点儿疑心也不起,可见是我扮得很象了啦!
  但是等到萧豹见到李霈因为吃惊而变得苍白不自信的脸,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忍,模糊的负疚感袭上心头,让他后悔不该同李霈开这样的玩笑----自己提出同他比试射箭本来是一时兴起逗他玩的,但是对于李霈,那样的比试结果显然过份残忍。
  所以萧豹笑不出来了,同时他罕见的后悔了。
  天知道萧豹真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那个结果让自信的李霈那般难以接受。如果知道会是这样,萧豹定会换个花样。
  但是后悔又如何?
  萧豹觉得和人打交道可真难。他其实不太喜欢同人打交道,他本来生性洒脱豪迈,但是这三年里他结交的朋友也没一个是真的人。
  若要与小熊小狗交朋友,甚至是与一株树一朵花一条溪流一座山谷交朋友,绝不会有这么难。
  一杯接着一杯,萧豹在微醺的醉意里暂时忘了一直在牵挂着的萧虎,朦胧之中的他只能专著于一件事: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同李霈说抱歉吗?显然是行不通,那么又该怎么办,才能挽回今日这个无心的玩笑?
  哦......请他喝酒成不成?
  萧豹笑起来,他第一次见到李霈时不就是见他沽酒回城。那么找个机会与他同饮,这样成不成?
  
  长夜未央,明晃晃的温柔月光洒了一地寂寞的亮银。
  
  


7

7、第7章 ...


作者有话要说:风雨欲来啦。

  一道用火漆封口的密旨被当朝皇帝的密使飞马送来原绿卿的案上。
  除了此时帐中的两个人,谁也不知道在它之前到达的还有来自太子颂文的另一封同样封了红色火漆的快件。
  原绿卿难得的微微蹙了眉头,默默凝神望着分别摆放在书案左右两端的密信----一封是皇上召他速速回京,拟与他国使节共商如何攻打共同的敌国,之后利益分享,本国的疆域可得以大幅扩张;另一封的意思则完全相反,那是太子颂文嘱咐他万万不可归来,此时朝中重臣们已经为了此事争得乱了阵脚,皇上被佞臣挑拨得昏了头,一心只想遣原绿卿即刻便出征。
  太子颂文与他的父皇素来不睦,在政见上往往意见相左。自从太子颂文的生母林姓皇后离世之后,皇上愈来愈不喜爱这个林皇后所诞的长子,一直犹豫着废了颂文另立他最宠爱的冯姓贵妃所诞的幼子颂稚为太子之事。
  只是碍于太子的舅父是当朝国舅,此事若是办得不妥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才一直拖到今日。这其中的细微末节外人自然不清楚,但是太子颂文的失意已经是由来已久的事实。而他这个太子的头衔最后是否能保的住,却是谁也说不定。
  皇上与太子颂文在一件事情上的意见倒是惊人的一致:他们同样看重原绿卿,都想让这位战功卓著的年轻将军成为自己一颗最重要最有力的忠诚砝码。
  对于自己的地位如何,原绿卿心中清楚得很。就凭此时自己手握重兵,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在这座君臣父子仁义道德的天平之上,自己的意志和决定偏向于哪一方,对另一方的威胁或者打击都几乎是可以致命的。
  但是原绿卿不想要这样。其实他是个不想做将军的将军。
  在这个无比荣耀的位置上他所立下的功勋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征战的地方越多,他就越是麻木与厌倦。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原绿卿平时尽量不去想,只是他最近越来越时常情不自禁地想。
  每当在浓浓的烽烟久久无法散去的战场上,在被征服的陌生土地上,他怕看到的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满是血污的惶惑恐惧的脸。
  谁也不知道原绿卿有一个秘密,他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自己最怕的东西是什么----不是沧桑老人的眼睛里悲悯的嘲弄,也不是失去家园的母亲悲伤愤怒的泪水,而是某一刻他无意之间看到的一名幼小孩童的天真笑颜。
  他实在太小了,小到不明白在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小到不知道为今夜睡在哪里下一餐可以果腹的食物又在哪里,小到披着褴褛的衣衫依然还有力气顽皮地追逐笑闹,小到再黯淡再肮脏的灰尘也依然蒙蔽不了他那双无辜又单纯的眼睛......
  在那个孩子的脸上找不到任何屈辱和恐惧的痕迹,可是面对着那个天真不设防的笑容却让冷漠坚韧的原将军茫然。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瞬间崩塌,他忽然变得软弱而困惑,开始竭力思考自己并且说服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想不明白,最后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但愿那个孩子永远这么单纯,这样或许能让他少受些磨难。
  可是,这可能吗?
  原绿卿没办法向任何人保证,包括向他自己。
  当刺目的烽烟终于渐渐消散,孩子眼睛里的天真不复存在,代替它的是十足的敌视和仇恨。原绿卿终于明白对于现实来说,自己实在无能为力。
  原将军变得比从前还要冰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军营里除了李霈,没人敢与他对视。
  某一日这个禁忌似乎被打破了,最先是由于一头受了伤的小老虎,送药进将军帐的郎中一再怀疑自己是否看走了眼,就连李霈也怀疑自己的眼睛----冷冰冰的原将军居然亲手为这头小虎疗伤上药,甚至还耐心地安抚它哄它入睡。
  那时候原绿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
  要知道,原将军连对人都不曾如此亲近。
  小老虎左前爪上的伤很快就好了,原绿卿亲手送了它走。那小虎极通人性,知道分别在即一直在原绿卿怀里蹭了又蹭,状甚不舍。但是它的伤已经好了,一头虎怎么能养在军营中?
  原绿卿与小老虎默默对视了片刻,温柔地摸摸它毛绒绒的脑袋,起身遣它离去。小虎兀自恋恋不舍的不肯离去,原绿卿却板下脸指指远处的山野丛林,要它回它本该生活的地方。
  直到那矫健中又带着拙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中,原绿卿才转身上马回营。
  每日清晨醒来,身边没了那个毛绒绒胖乎乎暖洋洋的小小身体团成一团睡得正酣,自己的被子也再没人来同自己抢过去,原绿卿有好一阵都不适应。
  幸好之后不久,原绿卿又偶然救了一名少年,巧的是这少年同从前那头小老虎一样也是伤了左手。
  原绿卿自然没让这少年睡自己的床,却怕旁人照顾不周,叫人在自己帐中加了一张矮榻,这叫做萧虎的少年从此就睡在那张榻上。
  三年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又不算长,却已经足够让很多东西成为一种习惯。比如说现在,再要紧的事情,原绿卿也从来不曾避讳过萧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相信这少年,就好象他也不明白这单纯的少年眼中时时对自己流露出的依恋那样。
  刚才拆信时从封口处剥开的火漆被随意放在案上。原绿卿从遥远的思绪中抬头,他很想问问萧虎自己该信任谁该服从谁,而未知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
  他抬起头追逐萧虎的目光,却发现那少年正一脸好奇地拈起案上的那两枚红色的火漆印记,捧在自己左手的掌心里专心地观看。
  一枚颜色较深,是圣旨所专用的,上面是一条飞腾的龙,活灵活现;另一枚颜色偏浅,是太子颂文的那一枚,上面印的是一头威风的狻猊,蠢蠢欲动。
  原绿卿开始发呆,萧虎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原将军正愣愣地凝望着自己的幼稚举动。
  他心中在想原来人类这样仰慕神仙的生活,是不是只有地位高贵的人才能使用这些仙兽的形象代表自己?但是他们不晓得吧,龙的爪子比他们想象的可有力多了,呼风唤雨的本事多着呢,现在的这个雕的到底是水龙还是火龙?还有狻猊,这个明明象狮子更多些,真的狻猊比它可威风多啦......
  嗯,就是不知道凡间有没有人用虎和豹的形象作印记?原将军他又会在火漆上封什么印记?
  想到这里,萧虎也抬起了头,终于对上了原绿卿呆呆的视线。
  萧虎也呆住了,这样子的原绿卿实在少见。
  傻乎乎地对视了片刻,萧虎开始脸红。他低声迟疑的轻轻唤了一声“将军”,原绿卿终于如梦初醒般的回过了神。
  原绿卿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看见萧虎的掌心里的那道伤痕似乎愈合得很好,但是依然有着深深的一道红色暗痕。
  想问的话不知道怎么就没问出来,刚才的万千烦恼似乎都被抛在脑后。此时面对萧虎眼中的关切和不安,原绿卿只想对他问上一句:你左手的伤痕可还会觉得疼?
  
  


8

8、第8章 ...


作者有话要说:原将军在装病中,李霈的扳指是打哪儿来的呢?

  算上今日,萧虎已经熬了五日五夜没有安心合上眼睡个囫囵觉了。
  因为原将军他生病了。起先只是低烧,原绿卿丝毫没放在心上。当夜他蒙头睡了一觉之后反而不见好,连嗓子也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天来只有趁着原绿卿沉沉睡着的时候,萧虎总会悄悄的再三在原绿卿的额头试过。如果他的体温真的与自己的相同,萧虎才会稍微松口气,但是也只敢伏在原绿卿的榻前打个盹儿。
  萧虎睡觉很轻,连原绿卿翻个身也会立即醒转来,生怕他口渴要喝水。若是自己睡得太沉,怕会听不见。
  这一日的清晨原绿卿早就醒了好一阵儿,侧卧得久了手臂被压得有些麻,但是他依然忍着没动。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安静的睡颜,初升的朝阳正将几束明亮的光线投射在那张最熟悉不过的脸上。浓密纤长的眼睫遮住了那双与众不同的异色明眸,过了那么久,原绿卿还是会觉得迷惑。
  他伸出手去轻轻将萧虎腮旁几缕散乱的发丝拂开去,想要将那张干净的小脸看清楚。
  其实每一次萧虎悄悄来自己额上试探原绿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萧虎的掌心温温的,摸在自己额头很舒服。
  原绿卿总会有种奇特的错觉,似乎萧虎的手有种奇特的力量,源源不断的将一种从未体味过的温柔的力量缓缓注入到自己冷漠惯了的身体里,让他感到舒适而清醒。
  原绿卿默默地注视着萧虎清秀的脸,他在睡梦中下意识的偏过脸来似乎想要找什么来蹭蹭。原绿卿见状怜爱的笑笑,他看得出即使萧虎现在睡着了也为什么事情忧心----他一定是在为自己担着心吧......
  原绿卿在想自己心也够狠的,自己这病说重便重,说轻便轻。说实话有多一半儿都是做势给外人看,掩人耳目。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暂时按兵不动。皇上也好,太子也罢,对一个身体有恙的人也指望不上什么了吧。
  原绿卿不想再糊里糊涂的听命于谁,他最希望的结果是皇上一纸军令再派来一位将军替代自己,最好能让自己就此归隐。
  可是原绿卿知道这是在妄想,几乎是不可能的。莫要说自己正是盛年,正是最能为朝廷效命的年纪,皇上怎肯听任自己激流勇退。而且太子那一方的势力也在极力拉拢自己,这样的事又怎么瞒得过皇上的眼睛。
  左右为难中原绿卿只好借着身体不适为由修书分别交由两方的密使。他想这样一来总能拖上一段时日,然后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这些天就连李霈都被自己原绿卿轻易瞒过了,原绿卿不怎么觉得愧疚。但是见到萧虎一连数日守在自己身边,原绿卿情不自禁的觉得抱歉。
  有好几次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告诉萧虎莫要为自己担忧,但是转念间又怕萧虎不会掩饰喜形于色教旁人看出端倪。
  须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原绿卿只好狠下心来继续装病。
  好在原绿卿平时也冷冰冰的不爱说话,这会儿真的更是不开口了,所以谁也没起半点儿疑心。
  在其他人眼中看来,谁都知道原将军的身体一向健硕安康,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往往越是不易生病的人一旦病倒了反而比常人更加不容易康复。
  李霈他们也忧心,但是若与萧虎比起来,那可是差得太远了。
  李霈看着这小小少年皱着俊朗的眉,可爱的小脸上一脸忧虑的表情。他觉得这少年对原将军果然忠心耿耿,将军慧眼识人,实在没白疼他一场。
  本来李霈想安排几名妥贴的亲兵轮流守护原将军,可是想不到萧虎不肯。李霈忽然发现这少年平时看起来一时懵懂无知一时愚钝可笑,原来到了要紧的时刻,他的性格也如此倔强。任凭李霈如何好言相劝,萧虎非要亲手照顾原绿卿不可。
  劝说无用,李霈只好望着原绿卿想听听他的意见。
  原绿卿一连在床上躺了数日,又几乎没怎么正经吃过饭。如今看起来脸色苍白,看着就让人心疼。
  他望望刚刚捧了药碗进帐的萧虎,那少年不开口,眼巴巴地望着原绿卿,一脸央求的神色。
  原绿卿仔细想了想,勉强朝李霈说道:“便让他留在这里罢,我要什么他都知道。”
  李霈闻言只好点头,在离开之前他忍不住抬手在萧虎肩上轻轻拍了拍,又是佩服又是心疼地对萧虎道:“若是太过倦了就告诉我,不要勉强自己。”
  萧虎点点头,他心中自然明白李霈的好意,但是若不时时守候在原绿卿身边,自己又怎么放得下心来。但是他忽然有些微妙的感觉,好象有些什么极其熟悉的东西在若有若无的接近。萧虎朝李霈的上下打量,忽然发现李霈时常佩戴在右手拇指上的扳指不知何时换了一枚。
  萧虎困惑地盯着那扳指细看。他记得很清楚,李霈往日戴的是一枚青玉扳指,既宽且厚,每逢他抽箭搭弓便射时,非常英武好看。但是现下李霈所戴的与原先那枚不同,尽管乍一看还是青玉的,但是仔细看去就能看出在那青色的玉料里隐隐藏着暗暗的金,一丝一丝的,不甚显眼,却非常特别。
  萧虎眼中露出了钦羡的神情,但是他与李霈并不是太熟识,也不好贸然开口询问。
  倒是李霈注意到萧虎好奇地盯着自己的扳指,不知怎的,他居然脸上一红,朝原绿卿道别匆匆离开。
  萧虎挠挠头,对李霈刚才的举止觉得很是奇怪。自己只不过是好奇而已。好看虽然好看,但是想来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物件,再说了自己又不曾向他讨要那扳指,李霈为何要怕成这样?
  原绿卿喝了萧虎双手捧过来的汤药,再朝萧虎脸上望了一刻,居然朝他笑了笑。
  萧虎的右侧脸颊上还隐隐约约的有着床席上的格子印,那自然是刚才这少年伏在自己榻前打盹儿时被席子硌出来的。原绿卿早就看在眼里,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这一次轮到萧虎慢慢的脸红起来,把刚刚对于李霈的疑问抛到了一边。他心下惴惴不安,因为他记忆之中从未见过原绿卿对谁有过如此温柔的神色。
  莫非将军他......不待萧虎做出任何清醒的假设,却见原绿卿抬手朝不远处的书案指了指。
  萧虎回过神侧过头来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望了望,知道原绿卿是要自己将案上所摊开的那卷地势图取过来。他想出言劝原绿卿还是不要看了应该听大夫的嘱咐好好歇歇才对,但是一看到原绿卿眼里正色的目光,萧虎就将劝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乖乖端走药碗,将那图卷取过来,小心铺陈在原绿卿的床头。
  原绿卿身上所披的外袍被萧虎顺手掖紧,那个动作自然而然,就象是曾经做了千百次一般。而让感萧虎意外的是,在他想要退开的一刻被原绿卿顺手牵住了自己的左手。
  在萧虎诧异惊慌的目光里原绿卿将他的手掌缓缓张开来,轻轻抚上了掌心里那道暗红色的伤痕。
  “还痛吗?”原绿卿的声音不高,还有点儿哑。这是他今日所说的第三句话,也是一连好几日他一直想要问萧虎的话。
  “不,不痛了......”萧虎的心怦怦怦的狂跳起来,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原绿卿修长的手指在萧虎的掌心里静静摩挲了片刻,抬起头望着似乎是被自己的举动吓着了的少年。
  那双深棕色的眼眸闪烁着奇异的晶光,似乎想要躲闪却又不敢。原绿卿还在他眼中看到了小心翼翼的迟疑的自己,心中暗叹自己无用。
  其实原绿卿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正在无措间,帐外又有人高声来报说又有特使求见。
  这恰巧是个转机,原绿卿终于放开了手。
  萧虎垂着头退了开去,到门口恭恭敬敬地将特使迎进了门,继而捧起空空的药碗出了门。
  
  那一日的一切正如原绿卿所料,一个特使走了,另一个再来。
  满帐里都是淡淡的草药的味道,在那两人眼中所见的果然与外面传言的一样,原将军这场病果然病得不轻。
  
  


9

9、第9章 ...


作者有话要说:李霈基本上算是彻底的晕了,小豹子这次是诚心来道歉而不是想要捉弄人,捉弄人的其实各自的命运。
怎么又偏了,我,我是不是该把四个名字都放在主角栏里啊......

  谢天谢地,总算前赶后错的分别送走了两拨儿贵客。
  李霈望着一路风尘中遥遥而去的背影,心想这下总算该能消停会儿喘口气了吧。
  自从原绿卿忽然之间生了一场大病,营中诸事便统统落到了李霈的肩上。这主事儿的差事可没那么容易当的,李霈也是个聪明人,奈何在这种时刻实在是躲不开,只好勉为其难的硬着头皮顶上。
  忙着在校场练兵的间隙,李霈抽空悄悄去赴过一回约。他在这城中本来并没有什么亲朋故交,所以当某一日有亲兵来报说有位年轻公子说是李将军的故人,李霈闻言很是诧异。
  在着人将访客带来的那会儿功夫,李霈还在左思右想。他实在想不出所来的是何人,等到访客跟随带路的亲兵来到了自己面前,李霈才恍然大悟这不正是前不久在城郊大树下见到的那位身怀绝技的年轻公子。
  尽管李霈一时在欣喜中没想到为何这位萧公子忽然到访,但是他是真的从心底里欢喜,情不自禁的喜色就上了眉梢。
  只不过相隔短短数日,那位名字叫作萧豹的公子似乎更加英俊挺拔了。今日他身上所穿的还是那身雅致的衣衫,浅黄色的长袍轻风拂过,玉树临风一般。与初次见面时不同的是他的鬓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与那一日懒散闲适的样貌相比,又是另一种优雅不凡的气质。
  李霈有些失神地望着这萧公子,心中迷惑着那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哪一个都好,哪一个都象是一个谜,而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真实的本来面目?
  萧豹看着李霈望着自己呆呆的样子,心中顿时更加觉得好笑起来。他觉得这家伙实在是有趣得很哪----无论自己在他面前是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的他的反应似乎都一样,每一次看到他他都会傻乎乎的看自己。萧豹今日来找李霈是诚心想请他一起喝一次酒,就当为前几日无心的伤害而向他赔个不是。
  从刚刚踏进营帐看到李霈的第一眼起萧豹就明白自己无意之中带给他的是多么大的困扰,萧豹心中歉意的更甚,那一日的玩笑绝对不是自己的本意。而李霈忽然回过神来发现萧豹正专心瞧着自己,慌忙将手中握着的那支小小的鸣镝箭藏入了袖中。
  萧豹微微扬了扬眉,清亮的目光又再转回到李霈的脸上。他眼里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李霈惭愧着自己怎么会走神。因为这一刻在李霈的心中忽然模模糊糊的起了个荒唐的念头,这位萧公子也身手不凡,若是自己现在邀他比试一下箭法,不知道他与自己又会谁胜谁负?
  那一日并不曾真的比试箭法。李霈没那么傻,他自知与萧豹并不熟,若真那样做的话实在太唐突。而且不知为何李霈心中对这仅有一面之缘的萧豹充满了敬慕,知道萧豹亲自登门来是约自己喝酒的,虽然略感到意外,但见萧豹说得那么诚恳,李霈没有多想也便慨然应允。
  因为李霈想他也许一直不曾等到故人,在这里与他相识的也许只有自己。
  那种怅然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李霈能了解。而初相遇的那一天自己悄悄回望时城郊老树下萧豹洒脱而又落寞的身影一直刻在李霈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喝便喝就是,既然你肯当我是朋友,哪里用什么劳什子的理由,又有什么值或者不值?
  只是这一次李霈又失策了,他又一次错误的估计了形势。他早已经知道萧豹好身手,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萧豹连酒量都比自己还要好那么多。
  两个人的豪饮就象是在比赛,看谁喝得爽快,看谁能笑到最后。
  李霈虽然为人洒脱,也知道自己职责所在。原将军还在卧床不起,饮食起居全凭萧虎尽心照顾。李霈纵然再豪迈,总不肯放任自己酩酊大醉。
  偏偏萧豹竟然如此海量,李霈明明打了富裕的量,只需眼看着萧豹不露声色的一杯接着一杯,光是看着他自己也觉得快要跟着醉了。
  那一日到得后来,李霈果然还是醉了。
  他连萧豹是何时离去的也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萧豹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那异常英俊的面容渐渐与另一张年轻的面孔重叠在一起,而那个人李霈也记得很清楚,正是前几日偶然相遇与自己比试箭法的真人不露相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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