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
“那也不能这么冻着,你后背不疼了?”姚峰顿了顿,“是不是该复查了?”
“嗯,过完元旦就去。”
关心叮嘱,一来一回,自然无比。因为之前已经太过习惯,烙印在身体里的记忆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办法洗脱。两个人都知道这个状况继续下去不太合适,但是……
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一想,他就能按照你的想法去变化的。
说到底,姚峰还是放不开:袁显思拒绝他是一回事,让他自己放得下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样实在不好,他想。
袁显思大概也反应过来这状况不应该继续,点头跟姚峰道个别转身就往卫生间方向走,习惯了硬挺挺板着脊梁走路的身体套在睡衣里很有点松柏风骨地向那个方向移动,看在他身后的姚峰眼里,居然有几分冷冽的果断决绝。
“显思。”姚峰这一声完全是下意识的喊出来,到袁显思应声转身的时候反而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只能摸着来福的大脑袋,一下又一下,半天才挤出一句:“我这个礼拜就走了。”
袁显思愣了愣,“这么快?”
姚峰暗暗拧着眉毛,他本来是不想这么快——虽然之前没有说起过这方面的事情,但是想来也知道他这一次离开国内就不太有机会再回来。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讲,他不着急去找他父母团聚,即使没有什么复合的希望,他也还是愿意跟袁显思在一起多些时间。
可是另一方面,他留下也是讨人嫌,眼看着袁显奕那么小心眼恨不能天天上演活春宫跟他示威,他再在北京住下去,迟早有一天要呕血身亡。
“也不算很快吧?”脑袋里面转着自己的想法,姚峰说出来的却完全是另一回事,“我证件手续什么的都办好了,也没什么行李。我之前职业又特殊,万一上面后悔追究起来说不定又要多很多麻烦,还是早点走了安心。”
他理由充足,袁显思也没有什么立场再做挽留。
“订好机票记得告诉我,我送送你。”
“……你想不送我,我也不准。”
姚峰离开北京的行程很快确定下来,来福好像知道主人就要离他而去似的每天恨不能跟姚峰腻在一起二十五个小时。袁显奕也好像因为这个突然大方起来,袁显思单独跟姚峰出去他也不闻不问,只不过是在来福出来进去的时候稍微多关注那么一点。
看见他那别别扭扭的样子袁显思不禁怀疑——来福到底是谁的狗。
姚峰走的那天清早北京城里稍微飘了点雪花,挂在路边枯瘦枝干上星星点点的白看起来格外荒凉。临近圣诞和元旦,机场里来往的旅客并不很多,脸上带着冷漠的表情一言不发往来于航站楼的各处。
他们到达机场的时间早了点,姚峰拉着袁显思坐在候机大厅的沙发座椅里,死皮赖脸硬要跟来的袁显奕破天荒的破财去给他们买水喝。加热过的奶茶送到手里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喝上一口就能让身体从里暖和到外。
姚峰看他的眼神还是有点挑挑拣拣,“没看出来,你很有进步嘛。”
“废话,”袁显奕挨着兄长另一侧坐下来,“我潜质好,就是你一直都没发现。我也用不着你发现。”
被两个人夹在中间的袁显思翻着白眼完全不打算掺和他们低水准的唇枪舌剑,不时转头去看看不远处翻滚着的屏幕。不知道身边这俩小孩又争执了些什么,姚峰忽然就搂着他肩膀倚过来,口口声声:“他要是对你不好,就跟我去加拿大吧?”
袁显思还来不及琢磨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袁显奕已经一个鄙视眼神丢过去,“你能不能换句新鲜的?”
之后是一阵静默。
袁显思想,这大概是他的错觉——要从袁显奕的话语里听见优越感,这事太不现实了。
哪知这样胜败分明的对话仍旧在继续。
“就算他不愿意,我抢也能把他抢到加拿大去,你别让我抓到你把柄。”
“您说笑呢?就算你想抢,也得有这个本事。”
平常总是八面玲珑的姚峰这会儿居然被他噎得一愣一愣,一直到上飞机都没能找到个翻身的机会。
“嘴这么损,跟任少昂学的吧?”问这句的时候,袁显思肯定忘了自己平常也是个开口就得噎死人的主。
“这叫近朱者赤。”想了想,袁显奕把这个本事归类为优点。再看看袁显思的表情,突然就满脸酸味,“怎么着,我噎他你心疼啦?”
袁显思一巴掌招呼上他后脑勺,“我看你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哪有……”袁显奕捂着脑袋,皱起脸咕哝,“我这是暴风雨前的寂静,黑暗前的黎明。”
往年的新年期间,袁显奕其实并不算很忙——病人比平日少点,假期比平日多点,像他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没挂衔的副主任医师一礼拜可以蹿两个临床组,开三篇论文的底稿。可是今年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业务检查,你为什么要叫业务检查呢……”
这四个大字出现在袁显奕面前的时候姚峰还没有走,但是那个时候袁显奕也还没有体会到这四个大字的可怕。就在姚峰航班起飞的前一天,韩雷才把他叫到办公室里,语重心长地交待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也就是说,那台会诊病例的手术得我主刀,第四季度的电子病历也都得弄好,是吧老爷子?”坐在韩雷面前问这句话的时候,袁显奕连死的心都有了。死亡线上唯一的生存希望就是他手底下还有那么几个刚进医院的小孩儿,能够提供点剩余劳动力。
“不止。”韩雷大手一挥,简直断绝他最后一点生存的希望,“下级医生手里的活儿更多,完全没人能帮你,再说你写那病例除了我跟林凡也没几个人能看懂,自己回去慢慢整理。”
某些先哲曾经说过,医生有限的生命,不是在手术台边度过的,而是在写字台边度过的。
“年底搞什么突然袭击,安安分分坐办公室里等着收礼等着放假等着明年开春医学论坛不好吗?何必把阶级敌人的快乐建筑在同胞兄弟的痛苦之上。”下班回到家袁显奕就陷入不可遏制的暴躁之中,对着无数内容写得完全鬼画符的手写病历往电脑里面整理,心理的抱怨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袁显思就坐在他身边捧着本书看,闻言抬头瞟他一眼,“你还是安心干活吧,不然越积越多。”
“这不是我想干就能干的问题。”袁显奕捧着个病历本,对着上面的医嘱焦头烂额,琢磨到最后干脆弃械投降送到袁显思眼前去,手指着一团鬼画符,“哥,你觉得这是个什么字?”
袁显思看一眼,嘴角抽动,“这不是你自己写的吗?”
“这都两个月以前的事了,我哪记得住我当时写的是什么……”
无奈给他一巴掌,袁显思严肃认真盯着那团鬼画符研究足有一分钟,结论是:“你自己都不认识的玩意你觉得我能认识吗?”
此处求救无门,袁大夫癫狂着奔向电话机,拨出去一串熟悉无比的号码,“林凡!你还记得十一时候那个腹腔镜的结肠癌……就是我管那床……”
两个医生隔着电话线进行一场凌驾于袁显思认知世界之上关于鬼画符的讨论,袁显思摇头叹气抱着书本挪到客厅去避开弟弟癫狂的鬼哭狼嚎。他还没在沙发上坐稳就听有人敲门,门外是平日给他们家里送米送面的老板,大概是刚刚给某一家送货回来,脸上泛着红晕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送货造成的运动过量。
老板淳朴的脸上有几分小心翼翼的神情,环视四周之后才压低声音告知袁显思:“最近你们家楼下总停着辆挺贵的小车,开车那挺漂亮的小姑娘一直扒你们家窗户,你们哥俩出入可小心着点。年关底下净是小偷趁着家里没人撬门偷东西的。”
这消息让袁显思着实迷糊了一会儿,匆匆道谢送走老板,根本来不及分神去想那“挺漂亮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就看袁显奕一路小跑穿着大衣直奔门口,手里还拎着一摞子病历本。
“我去找林凡一趟,估计得后半夜才回来,要是有人找我就让他给林大夫打电话。万一是韩主任就告诉他,他的爱徒离死不远了别再找我讨论专家门诊的事,袁显奕今年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住院处。”
急惊风似的交待完他就跑出去。
等到大门砰地一声关严袁显思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套上外衣追出去,“大半夜的这边你上哪打车,等我开车送你。”
第四十七章
这一业务检查不要紧,兄弟俩能安安心心坐一起看个电视聊个天的时间又化为乌有。每天下班回来袁显奕不是捧着旧病历往电脑里录入就是抱着新病例蹲在书本堆里查资料,一天到晚忙得昏天黑地连袁显思送到他嘴边的水果都没时间吃。
这场业务检查撞上他这一年里说不定是最复杂、难度最大的一台手术,偏偏这台手术还要遭到检查团惨无人道的围观,从病历到跟床的所有医护人员都得被人指指点点品头论足。还没上手术,小护士已经被弄哭两个,闹得袁显奕恨不能当场撂挑子不干了。
这样俩星期折腾下来,好不容易被喂胖点的袁大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瘦下去,每天熬得眼圈乌青,再多煎熬些日子说不定就能直接送进卧龙自然保护区。
“业务检查一来,你连倒休都没有了?”袁显奕结束这一天的工作洗漱完毕扑到袁显思怀里睡的人事不省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袁显思搂着他问得有点不是滋味——工作认真负责也不是这个熬法,万一把身体熬坏了可比检查不合格还不划算。
“倒休?”这俩字现在在袁显奕眼中简直等同于天方夜谭,“等元旦再说吧,元旦我应该有一天的假期……三号就手术了……”他趴在枕头上半死不活,袁显思在他耳边说话的声音都有催眠效果,听得他眼皮一刻重似一刻,恨不能就此长睡不起。
“元旦……你元旦还得回家吧?”
“嗯?”袁显奕埋头枕头里,睡过去似的静默良久才猛一抬头给了反应,“我不回家。”
最近几个月他被袁显思养得太好,眼看着就心宽体胖起来。这么明显变化肯定瞒不过杨慧敏的眼睛,老太太一高兴又要给他介绍诸多的大姑娘小媳妇。每逢周末休息回家看望父母的时候袁显奕总是巴不得韩雷一个电话把他叫回医院盯床,这种休假比上班还痛苦的日子他是多一天都不想过。
难得这两周忙起来可以不用回去,忙里偷闲混出一天的假期,让他回家不如给他一刀。
袁显思却不这么想。
“有时间多回去两趟。”
袁显奕闷在枕头里,“我好不容易混一天假期,你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
“以后要休息你有的是时间。” 对于袁显思来说,回家早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更遑论到父母膝下共享天伦。袁显思胡撸着他脑袋,很有点伤感的模样,“爸妈年纪大了,见一面就少一面,你别因为这个耍小孩脾气。”
关于父母的事情袁显奕永远是没理的一方,索性鸵鸟起来把脑袋往枕头底下一扎权当没听见,任凭袁显思怎么拍打都一动不动,没多久还假惺惺传出点打鼾的声音来。
“你大爷的……”
窗外早就是夜色深沉,袁显思却靠在床头没什么睡意,身边袁显奕大约是近几天劳累过度睡得不甚安稳,每隔二三十分钟就要翻腾一阵。手机铃声大作时袁显思很是紧张地安抚了他一阵,只怕他酣梦被扰。
电话彼端乔安方大概还泡在酒吧里,身边乱哄哄的一团,扯着嗓子喊才能让袁显思听清楚他的话,“哥们儿,眼看三点了,盯你们那小兔崽子也不可能大半夜还不睡觉,没什么事我让警察那边先撤,人家也得回家休息呢。”
“成。”袁显思应着声,看一眼漆黑如墨的窗外,把身边睡得尸体一样的袁显奕搂紧点,“回头哥们儿请你吃饭,地方随你挑。”
“你少扯任少昂那套,他们两口子就是一对儿吃货。”乔安方在彼端笑骂,明显心情很是不错,“就这么屁大点事还不至于让你请顿饭。再说了,就你们哥俩一个月万八千的工资,爷一顿饭就能给你们都报销咯……甭扯没用的,下周末显奕该闲了吧,一块儿温泉去?”
“成啊。”
“告诉你那宝贝弟弟,老子非扒了丫裤子不可。”
“你以为我这当哥哥的是死人?”
“怎么着,你还想分一杯?”
“全都是我的好吧?”
俩人臭贫一阵,没下狠嘴于是谁也损不着谁,乔安方在那边一口一口灌啤酒,思量片刻话锋一转,“你没问问显奕是不是他惹着谁了?你是不应该混的那么惨让人盯梢……他跟大医院里,一天到晚接触的人多,让他注意着点,别大过年的触霉头。”
“你觉着他能记得么?”袁显奕就是个心里不装事的糊涂蛋,上个礼拜救治过的病人这个礼拜出了院跟他走个对脸他都认不出来,更别说空总外科病人流动性那么强,还有不少只在他手里过一台手术就再没交集。袁显思想了想,“而且他这阵子忙,等过了元旦再说吧。”
“行。”乔安方在彼端一点头,窸窸窣窣的八成是开始收拾衣服打道回府,“元旦我事多,真有问题你直接给刑警队打电话,实在不成还有少昂。你们俩自己小心点,我先挂了。”
“回见。”
“总有小姑娘趴窗户”这事,袁显思本来是没往心里去,但是不明情况的围观群众对此类八卦甚是感兴趣,隔三岔五总有人来提醒一遍“那挺漂亮小姑娘昨天某时某刻又在你们阳台边上转悠了若干时间”。类似的消息听得多了,他自然没法不多想。
势单力薄的情况下,求助于某些吃得开的人就是最佳办法。
于是最近一两个星期,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总在入夜之后发现小区附近有大量警车不停转悠,一直转悠到凌晨两三点。有好事的想多八卦两句也问不出来什么,只能怀疑这是刑警队没钱了来抢交警的活儿——前面那个闯红灯的,停下,说你呢!
可是警察在这一片巡逻十来天,也没有真正抓住什么可疑分子。倒是袁显思呆在家里的时候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尤其在卧室的时候总有种被人盯梢的违和感。
转眼就到元旦,袁显奕大夫迎来他新一年里第一个整日的假期。
总算捞到一场懒觉之后,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各种陶瓷和玻璃器皿的袁大夫从被窝里爬出来,窝在窗户边上捧着个啤酒瓶子把合成线和剪刀镊子摸出来放在手边,打结,打结,打结。
“年末年初的大好时光偏偏要被业务检查强 奸的人生就是一桌子的餐具加一茶几的杯具。”口中念念有词,袁显奕大夫把手里细细的合成线绕过来又绕过去,纤细漂亮的手术结从瓶口一直绑到瓶身。旁边袁显思拿来水果他也没心思动手,非要他哥削好皮切好块送到他嘴边他才屈尊扭头开口收下,架势比苏语哲养病时候还大爷。
“再说下去你都快成厨房了。”
“其实我就是一个碳酸钙和二氧化硅的混合生产流水线。”
“管烤釉么?”
“不但烤釉,还管掐丝呢。”
“敢情你景德镇出来的?”
“我就是做景泰蓝的那一把好手……”
哥俩一替一句的抬杠,袁显奕手上动作没停,没多久瓶子上干脆打满了结,他盯着瓶子叹气半天又感叹:“人生在世最悲催的事情莫过于读研的时候导师让你做合并同类项的题。”
“怎么了?”袁显思看一眼他手上的瓶子,上面绑得密密麻麻的合成线让人头皮发痒,“你不是说你实习时候学得最好的就是打结?”之前闲聊的时候遇到电视里在播医疗题材的纪录片,他还记得袁显奕摇头晃脑跟他自夸打结技术时候那一脸的自负欠抽。
“今时不同往日。”袁显奕仍旧摇头晃脑,只是苦着脸,“天知道我都多久没自己关腹缝过刀口了,现在的技术把人缝好没问题,可是要扛过那堆挑挑拣拣的老头老太太的眼睛还差得远呢。”
检查团的要求里,刀口缝合的规定都快像大姑娘绣花那么细致,最近这些日子袁显奕带着几个小孩儿见天坐办公室里写病历录病例练缝合打结,护士长干脆过来打趣他们万一干不了医生可以集体出去开个绣房什么的。
“不耽误病人就行,这种台面上的检查过不去就过不去吧。”
换成平时袁显思嘴里肯定说不出这种让他退而求其次的话,可是眼看他把自己熬得不成人形,袁显思再硬的心也得软下来。
哪知道中间的关系比袁显思想象得还复杂。
“这回检查不是我一个人的事。韩主任眼看要退了,我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上面好多人想借着我这茬最后捅老爷子一刀呢。我就算是熬死,也不能让老爷子在这节骨眼上挨人一冷刀。”医疗系统里那点破事,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可是背地里天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黑手在鼓弄。
就连袁显奕自己,也不是完全光明正大就年纪轻轻爬到副主任医师的位置上。
以前借着韩雷的光占了那么多的便宜,如今也到了他挺直腰杆给老爷子挡刀的时候。
袁显思无言,看他又换了个瓶子继续打结。早晨的时候他就努力过让袁显奕今天回家去看看杨慧敏和袁安,结果被袁大夫睡遁。状况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也没有再催人回家看父母的立场。幸而某些人一旦认真干活起来模样特别好看,袁显思倚在沙发里看着他就当消遣,偶尔动手剥个橙子削个苹果喂给他。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天色居然阴沉下来,灰突突好像要降温下雪。这时候人也惫懒起来,眼看着袁显奕手上打着结眼皮开始打架,没两分钟就扔下瓶子直奔大床。为了不让他们家老爷子挨冷刀拼死拼活练习的豪情壮志早飞到外太空去,一个劲嚎他要睡觉。
“你这时候睡下,晚上还睡不睡了?”嘴上这么说,袁显思还是先他一步去拉了窗帘,卧室里瞬间灰暗,只有从窗帘后面隐隐约约透进来的光,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带着点橙红色。
“睡啊,当然睡。”袁显奕坐床边上七手八脚给自己扒衣服,摘下来的眼镜顺手丢在床头被袁显思收到一边去,“只要现在有人发话检查团不盯我的手术,让我元旦三天假期照常休息,我绝对能一口气从现在睡到三号晚上再爬起来吃饭。”
“怎么不睡死你算了。”给他脑门一巴掌,袁显思抱着本书陪他堕落到床上去。
床头灯拧开洒下昏黄的一片,有个人躺在自己身边翻来覆去还时不时撩闲的状况实在让人没法安心看书,多少次袁显思的心思就快跟着物理公式飞到火星去,都被突然擦过他小腿的温热皮肤拉回地球。
等到袁显思感觉状况不太对劲的事情,俩人已经裸裎相对。袁显奕打了几个小时手术结的手指就贴在他胸口,弹琴似的拨来拨去,而膝盖干脆顶进他两腿之间,炙热跳动以外还能感觉到已经有并非汗水的湿意黏联着贴紧的皮肤。
“怎么,不睡了?精神了?”袁显思稍稍低头,抵在他腿上的东西可不是“精神”两个字就能形容。
“晚上再睡。”某些地方一旦旌醒过来人也就精神了,袁显奕瞪着眼睛把他哥往身下摁。做惯了上面那个倒是很拿捏得住怎么把人摁在床上又方便自己动作,没两下就把人摆平整了分开腿往里推润滑,一下又一下怎么撩人怎么干。
接近两周没有正经亲热过,光是指端在身体里摩擦的感觉就让袁显思亢奋得不行。
稍不留神袁显奕动作就过了头,带出一阵由里到外的闷痛。
“疼……你是狼啊?”
袁显奕伏在他身上吃吃笑,余光瞟见黑影就拿手一指,刚好是听见卧室响动偷偷进来围观的来福走到门口,毛茸茸的大脑袋凑过来,“我不是狼,那个才是狼呢。”
“你就掰吧,这会儿不怕它咬你了?”
“我们俩感情好着呢……枕头给我。”
垫高兄长腰腹,袁显奕把挺腰滑进去的动作放到最慢,细致温暖的黏膜一分一分包裹上来,最初还有点抵触生涩,后来则完全是借着他身体下沉的动作紧密吸附上来,还带着让人难以把持的滑腻。
袁显奕低头,鼻尖抵着他鼻尖,表情欠抽,“看来挺想我嘛。”
“少废话。”袁显思调整着呼吸,两手按着他胯部往下拉,让深入自己身体的部分更加深入,“能行就赶紧动,不能行我找别人去。”
没有那个男人能在床上受得了这种威胁挑衅。
室内的热度就在两人逐渐激烈不受控制的动作中攀高,在云端以上归于平静。
发泄之后的身体慵懒粘腻,袁显奕赖在他身体里干脆不肯起来,袁显思抬手就是一个脑崩,弹得他捂着脑门滚到床里去。
“大白天的发情。”耻笑一句,袁显思躺在床边也是不想动弹。在北京呆的时间久了运动量不够,连体能都没有在部队的时候好,他想。
小人得志的袁大夫捂着脑门蹭过来,“发情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这个是你说的。”袁显思瞥他一眼,看他那模样实在欠抽,赶紧把目光移开,“下回……”
这句话嘎然而止,连袁显思脸上原本带笑不笑的表情都凝固住。也顾不上去清洗身体,袁显思抓了床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叫一声来福冲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长得挺漂亮的大眼睛小姑娘就扒在窗边,被人发现了还看着袁显思一阵愕然。
袁显奕还来不及戴上眼镜看清楚窗外的人是男是女,刚刚还瞪大眼睛扒在窗边的小姑娘已经惨叫一声掉头就跑。
袁显思拉开窗子一纵身追出去,紧接着来福也蹿了出去。袁显奕愣在床上直到室外寒风呼呼灌进来吹得他一阵寒战才想起穿衣服戴眼镜。此时就听窗外袁显思喊了一声“来福,扑”,随即传来重物倒地的一声闷响。又过数十秒,洋洋得意的来福又顺着窗子蹿进屋里来,后面跟着袁显思,袁显思手里还拎着被来福扑了满身黑爪印的小姑娘。
小姑娘被来福那么个庞然大物猛然扑倒,吓得还有点傻,瞪着大眼睛干脆忘了哭。
袁显奕扶扶眼镜,吞口口水,“……宁静?”
第四十八章
袁显思撂下宁静,回身关窗落锁拉帘子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宁静还瘫在地板上动弹不得,袁显奕凑到兄长身边去下巴指指身边明显还傻着的小姑娘,“她是宁静,就是之前在医院……”
“我知道。”袁显思直接打断他,前阵子这位宁静大小姐缠着袁显奕的事情他知道个大概,俩人还因为这个闹过别扭,很难让他不印象深刻。
想起之前那点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用当事人开口袁显思也大概能想到这人为什么长时间扒他们家窗户——以他知道的那些事情来判断,宁静这股刁蛮劲能憋着只趴窗户偷看已经很不容易,直接带着一群老少爷们把兄弟俩撂倒了劫人回家更符合她给人的印象。
亲热之后濡湿粘腻的感觉还在身上挥之不去,袁显思朝来福打个手势,“来福你盯着她,我洗个澡去。”又看看袁显奕,“你离她远点。”
他话音落下就转身往卫生间走。终于从惊吓中缓过来的宁静见机正准备趁他不备蹿出去,却见来福朝她一呲牙,小姑娘一阵哀嚎又缩回地上去。袁显思回头只瞥了一眼直接奔进卫生间一通清洗。
等到出来的时候,宁静坐在客厅沙发里正剥开个鲜美多汁的橙子小口小口吃得津津有味,对面蹲坐着一脸警觉的来福。袁显奕站旁边端着饮料水果瓜子花生,一副伺候客人的温吞模样。
袁显思挑眉,“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你现在的身份了?”
趴别人家窗户偷窥被抓了现行,缓过刚才受惊吓的那个劲,连半点愧疚感都没有,还能光明正大坐在人家沙发上让人伺候着吃橙子,这丫头到底是神经太粗还是干脆没神经?
哪知道宁静一翻眼睛,啃着橙子很是义正言辞,“我被你带进来,现在就算你们家的客人,难道你还打算把我当阶下囚?咱们现在是法治社会,非法拘禁要判刑的你知道吧?”
袁显思被她一句话直接哽住。
袁显奕赶紧撂下手里的东西蹭过来,“她一直就这样,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袁显思挥开他,大马金刀坐在宁静身边,“她要贫我就跟她贫到底。我就不信这世上还能有比你和任少昂脸皮厚的小姑娘。”
“哥,你这是夸我么……”
脱开被发现之初的惊愕,现在只要来福不往她身上扑,宁静对这兄弟俩倒是没什么恐惧感,坐在沙发上橙子苹果巧克力一口接一口中间都不带休息。
“宁静小姐,你就不觉得你应该对我们俩表示点什么?”对小姑娘,袁显思还是尽量保持最基本的斯文礼貌,不管怎么说他还没混蛋到任少昂那地步。
吃完苹果,宁静抓着纸巾抹抹嘴点头,“我现在对你们俩表示严重的抗议,控诉!”
“啊?”
“你们俩,”她右手食指来回点着兄弟俩的鼻尖,“你们俩对得起我吗?”不等俩人答话,她继续自说自话道:“我长这么大就看上袁显奕大夫那张脸,他不喜欢我也就算了,老天爷眷顾我给了我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可是,可是,可但是,你们俩居然搞一块儿去,这简直是不给我留活路,一个少女的生命就这么悲摧了你们难道就没有罪恶感吗?”
袁显思在沙发上退后一个位置,靠在弟弟身上,兄弟俩交头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