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by 菊文字(上)【完结】(4)

2019-06-08  作者|标签:


  还是在一旁的陈建林听不下了,“妈,你别说的像是我们亏待那小子了似的。彦清一天天的伺候他够累了,那小子现在成不是个物……”
  彦清连忙插嘴道:“安迪挺懂事的,小孩子要长大总有这么个阶段,我记得建林你十五六岁年纪也闹出不少动静来,陈婶那时候没少为你操心。”
  这话说得陈母表情松下来,“可不是嘛!那时候你谁的话也不听,见天在外面野,也就有彦清这么一个朋友——哎呀,说起来你们那时候还是朋友呢,这么多年了,哪想到有今天。”
  陈建林不耐烦地拉彦清走,一边说:“妈你可真能打岔,一下子不知道又说到哪去了,我再跟您扯不起,再不走就迟到了。”
  彦清被尴尬地拉着,不住回头道:“陈婶,我们先走了。安迪他——”
  陈母也不怎么接他话茬,追着陈建林道:“你这孩子……晚上回来吃饭!你出差回来也没说来家坐坐。”
  陈建林连连应下,一边麻利地启动车子走了。
  还没出小区门,又遇上早起遛弯归来的陈父,陈建林忙靠边和老爷子打招呼。
  陈老爷子做了一辈子官,如今退下来,面部表情还是惯性地比别人僵些,对自己儿子倒也罢了,看到彦清也只稍稍点头算是招呼。
  彦清特地下车,以示恭敬,道:“陈叔,安迪今天就拜托您二老照看,我和建林晚上下班来接他,您费心了。”
  陈老爷子道:“应该的。晚上顺便一起吃个饭。”
  彦清笑道:“我们也是应该的。”
  陈老爷子对他一向还客气,扭头对自己儿子道:“你看你!就是没有小清懂事!”
  陈建林道:“那是!我从小就没他懂事了,您也不是今天才知道。”
  彦清忙又道别,上车,两人方离开此地。
  陈建林笑道:“不说你小时候把我家当自己地盘似的,就是咱俩一块也都多少年了,你瞅瞅你,每次来还那么紧张,怕什么呢?”
  彦清道:“从前当然不怕,现在——我总觉得陈婶还认为是我教坏你了——你又不是天生弯的。”
  陈建林就吃吃笑,“咱俩那点事能说得上谁教坏谁吗?不就是赶上了没办法吗?你就是爱瞎想。”
  赶上了,没办法——确实,陈建林这个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陈建林和大着肚子的丽莎在教堂里当着神父、基督还有他的面发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时候,他嫉妒得发狂。
  丽莎喜极而泣,伏在陈建林的肩膀上小声啜泣,新婚丈夫体贴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冲空冲好友眨眨眼,带点炫耀地做出“女人就是这样子”的表情。
  彦清那时候的表情和之前之后都一样——他只是微笑着。
  这个他从情窦初开就一直暗恋着的青梅竹马和别的女人修成正果,虽然是意料中的事情,他只是觉得太早了,真的太早了,他们明明还可以在一起再作伴个十多年也不过分的。
  他就站在他身旁,触手可及的地方,怀里抱着一个女人。
  彦清觉得自己就好像被抛在异国的街头,放眼望去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最熟悉的人背对着他而去了。
  可是回到现实中来,生活不是拍MV,说走就走,说分就分,说凄婉就凄婉得一塌糊涂。
  现实是在陈建林婚后,彦清还不得不面对他,以及他的一家子,他帮衬着他们生活,陪伴小夫妻俩从怀孕到生产的全过程。
  彦清在无人的封闭空间——比如说浴室——也会对着镜子咒骂自己不干脆,找抽,犯贱,有病等等,然而,回到人前,特别是陈建林面前,他仍旧是那个面目和顺的彦清了,从来不知道怎么拒绝,一而再再而三地参合进他们的生活。
  当时彦清的男友就此同他谈过,也疑问过他是不是“爱着那个朋友”,彦清一口否认了,而且表现得相当受伤害,“你在想些什么?”他用F国人夸张的耸肩方式来强调自己的吃惊以及屈辱感,“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朋友!别忘了我是中国人!我只是用我们的方式来表达友谊!这有什么错?!”
  男友撇撇嘴,“就是说中国男人都是同性恋吗?”
  两人大吵了一架,不久就分手了。
  陈建林不知道是因他而起,听说此事还特地带着酒跑来安慰他,搂着他肩膀说:“算了,我早看你小子不地道,咱和他们不是一国的,谁知道他们脑子里装得是啥。得了哥们,你也甭失意了,等回国找个一国的不就得了。”
  彦清灌了口酒,道:“按你这么说也不用回国,你不就是中国人吗?”
  陈建林是早和他开过这种程度玩笑的,当下也不在意,大咧咧道:“那成啊,哥们够意思,借个肩膀给你靠,别的不能借了,我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要对的起我老婆,哈哈。”
  彦清就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道:“你懂什么?对你来说世界上分为两种人——中国人和外国人;对我们来说世界上的两种人是——直的和弯的。中国人外国人到哪里找到那个适合我的人?”
  陈建林道:“你这么贤惠,一定有懂的你好处的人在等着和你相遇,找对象的事靠缘分,不能急。”
  彦清道:“我才不急。急的是你,才没怎么样就急着结婚生孩子。”
  “我这是有正事好不好!”陈建林不服。
  陈安迪的诞生让他们更忙了。
  丽莎是个好女孩,可是这不能阻止她患上轻微的产后抑郁症。她生产时吃了些苦头,加上休学一年的无奈,最重要的是她的家人觉得嫁给一个中国人算上辱没门楣,即使他为她受洗了也不够。
  小安迪在襁褓里饿得直哭,她也哭,就是不肯喂他。
  陈建林心疼妻子,觉得她也是病人,不能说,转过身,他快被奶粉钱逼到墙角。没养过孩子的人是不知道养一个孩子有多贵。
  之前他打电话向家里交代有丽莎这么个人这么个事之后,陈父大怒,说供他出国读书不是要他搞些不正经事情的丢脸的,要么他立刻回国,要么就自生自灭。就此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陈母倒是觉得儿子一时糊涂没啥,奈何她那时当不得家做不得主。
  陈建林靠着一点积蓄和打工维持家用,彦清补贴了不少,不过还是拮据。
  上课,打工,回家照顾老婆孩子——陈建林没有余暇去做别的事情了,他算是改好了。
  彦清感慨,他劝了那么多,抵不过一个女人为他生一个孩子,这足够激发一个浪子老实过日子的潜质。
  小安迪从出生起其实还是彦清带的多,陈建林得空还要陪丽莎治病,他们又没什么钱请babysitter,彦清都怕自己因此变得太过娘起来,他也不想这么“贤惠”……没法子。
  陈建林就算和他再熟也有点过意不去了,搓着手说:“你看我把你给耽误了,整天带着孩子,连个男朋友也交不到。”
  彦清道:“是因为没有男朋友才有空来给你带孩子,你不要搞反了。”
  “是是是!”陈建林不好意思地摸头,“等过一阵丽莎好了,就让她带!她个当妈的没正事!我帮你物色个好的。”他当着朋友的面说的好像对自己的女人十拿九稳的,可是彦清明白那只是出于大男人的面子,转头对着动不动就迎风流泪的老婆,陈建林的钢条就化成了绕指柔,满嘴甜言蜜语了。
  到底是因为有孩子没有男友,还是因为没男友才带孩子——这个问题只有彦清纠结得清。
  他当时也满心以为只要帮陈建林挺过这不容易的一段,好像在海边帮着推一艘船下水,过了这个艰难吃力的阶段,送他一小程,彼此同行的缘分也就差不多要尽了,谁承想还有后来的事情……
  孩子刚一个多月的时候丽莎就回去上课了——大夫说接触社会对她的病有好处。
  倒是这个道理,笑容很快就回到了那姑娘的脸上,回到家也肯亲近自己的孩子,她开始渐渐适应自己小母亲的身份了。
  只是还不够。
  抱孩子的角度、奶瓶的温度、换尿片、孩子生病时的应急措施……她对陈建林哭诉:“John,我觉得我不是我自己了……”
  陈建林能怎么办?他舍不得让媳妇做不成自己,只得父代母职,手忙脚乱地,忙不过来还是彦清的活——伺候孩子彦清已经有了一定的心得。
  大概这个就是陈建林婚姻失败的根源吧——毕竟他们结合的时候想法太过理想主义,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很好地认识对方,就仓促地因为一个小生命的诞生而速成了那个本应该漫长的过程。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小夫妻俩渐行渐远,彼此都想起家族对自己的规劝,不是不后悔,陈建林向彦清抱怨自己娶了个F国林黛玉回来。
  彦清抱着安迪在地上转圈地拍着他入睡,一边低声道:“欺负人家丽莎没看过《红楼梦》吗?她如果看过没准自己也在后悔自己嫁了个薛蟠。”
  陈建林跟着他屁股后面转悠,“我怎么能是薛蟠?我对她多好啊,她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家里家外都是我,我都快成王熙凤了我。”
  彦清噗了一声,安迪在他怀里半眯着眼哼唧了一声,似乎要哭,他连忙安慰地拍背摸毛,“什么王熙凤,你顶多是个贾琏,怕老婆的,又风流。”
  陈建林大呼冤枉,“该怎么是怎么,我可没找过‘多姑娘’——我要是贾琏,你不就是平儿,我屋里头的通房大丫头。”
  彦清脸红了,忙走开,“胡说什么!谁是你的平儿!”
  陈建林本是想夸他懂事能干得体的,转念一想彦清的同志身份,他又那么敏感的性子,自己倒有了**发小的嫌疑了,打自己嘴巴,道:“是我胡说!你是王夫人,是贾母,我是刘姥姥,拖家带口的都指望着你救济过活呢!”一副伏低做小狗腿的模样。
  彦清就又噗了,转过话头,又劝他和丽莎好好相处。
  晚上一个人在浴室的时候,彦清照着镜子又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傻子都知道现在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他何苦要违心地说出那些劝和的话?!诚心和自己过不去吗?于是又是一顿“找抽,犯贱,有病”地自责,这时候他觉得自己这个伪善的劲儿倒像袭人。
  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最后陈建林终于和丽莎分手的时候,彦清甭提多高兴了,偷偷地,隐秘地,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地高兴。
  然后他趁虚而入了,利用了陈建林对他的愧疚心,丫头扶正登堂入室了。
  两年后,陈建林拿到了学位,他因故中途辍学转而在一个面包房做了一阵子学徒,他们在F国的签证到期,此处已无可留恋,于是提上行李,抱上孩子,三人回了国。
  陈陈建林这次吃一堑长一智了,不敢冲动了,对陈家二老只字不提已经和彦清好上了的事。
  彦清也没要求过什么,反而考虑他的心情,如往常一样懂事地主动说:不要惊动陈叔陈婶,暂时这样就好。
  他心虚啊,他出去的时候就出柜了,陈建林还直着,回来的时候俩人一起弯着不说还滚到一起了——设身处地地为二老着想,就这么一个儿子,放出去几年,结婚、离婚、做了单亲爸爸、最后和兄弟搅基去了……做父母的哪里容易了?
  所以他什么都不敢提,两人一混就是几年,直到后来事情败露,当年那点陈芝麻烂谷子一倒……彦清还跑不了**兄弟的男狐狸嫌疑。
  他总也忘不了陈母得悉真相时看他那个眼神,那一瞬间他真觉得自己错了——人家老太太本来是真疼他,可怜他的……
  那时候好在有一个陈安迪,从小他伺候了两年,回来后又经常走动见面,假日里还带他去游乐园,和他感情十分要好,陈建林又一个劲地吹风,说这孩子能活下来多亏了彦清。爷爷奶奶看着孙子的面,又知道儿子胆子大不听话,管也管不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不理他们这一茬了。
  不过彦清一直觉他们不是真的接受自己了,只是在等自己和陈建林分,只是等来等去这些年有些腻了,失望了。自己又让他们失望了。
  唉,其实急什么呢,人和人到最后的结局都是要分开的,被生活或者死亡。
  陈建林闲闲的那一句“赶上了没办法”触动了陈年往事,彦清咀嚼着这几个字,也许,生活对陈建林来说也从来不容易,他只是想得开,随遇而安,不一定是自己,甚至不是自己可能现在过得更好,他只是——赶上了没办法……
  那自己呢?……上赶子的买卖从来就是不公平的。
  只是这些话从来不能对人提。
  求仁得仁又何怨?

  第 5 章

  彦清到店里的时候等着他的不只是萧和阿果两个,还有一个景海鸥。
  他正坐在店里唯二的两个茶座中靠窗的那个座位,像个想要被潜规则的过气男星一样满腹心事地吞云吐雾。
  店里的两个员工都没有阻止他,忍气吞声地在干手里的活,彦清知道,这是因为他们阻止不了景海鸥,他们不是他的对手。
  见彦清出现,他也只是抬抬下巴慵懒地打个招呼。
  彦清叹气,“店里不能抽烟。”
  “哦,你说过。”
  彦清再叹,没法子,他也不是景海鸥的对手,他们三个捆绑到一起也不是。
  阿果低声道:“老板,至少把他带到后面去吧,这个味道客人来了都熏跑了。”
  彦清就把景海鸥引到厨房。
  在狭小的更衣室,面包店老板一边换衣服一边对倚在门框上定定看他换工作服的客人说:“你又怎么了?”
  景海鸥朝他吐了口烟圈,没回答。
  “那么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抱歉我得工作了。”彦清确实没时间很好地履行好友的职责,只得把他引到一边闲置的果酱桶上,递过去一个垫子,然后回到操作台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等到景海鸥的脚底下躺了第三个烟蒂的时候,他点上第四只烟,悠悠道:“你们店在招人?”
  彦清一边和面一边说:“萧说需要人手。”
  “雇了我吧。”
  彦清并不吃惊,继续和面,“又和晋波吵架了?就算是这样……”
  “这次不一样,我们分手了。”
  “我觉得和哪次都一样。”
  “这次不一样。他是动了真心了,我也累了。”
  彦清停下和面的手,看了看他,又继续,“听上去像是个很长的故事,抱歉,我现在真的没时间,十点今天的第一批面包要上架。等忙完我再好好听你的故事。”
  景海鸥把第四只烟蒂丢在脚下,站起来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之后,说:“情况就是这样——我和晋波分手,他已经把我从公司扫地出门,我现在失业,暂时都在你这里打工吧。”
  彦清已经利落地在揪面团,“不是我不想雇你,而是厨房里都是体力活,你做不来的。”
  “谁说我要在厨房帮工了?”
  “可是我们就是要厨房的小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景海鸥已经点起第五支烟,呼吸间烟雾缭绕,“我哪里会做这些,我去前面卖面包,做业务我应该还可以的。”
  彦清有点不淡定了,他觉得景海鸥是认真的,忙劝道:“可是、可是前面已经有萧和阿果了,而且、而且我这里缺人手。”
  景海鸥笑了,他是个笑起来又好看又有让人不托底的人,“这好办,让他们俩中的一个来给后面就好了。”
  彦清目瞪口呆,“这个、这个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景海鸥的心情好像好了点,当他成功地算计了谁活着挤兑了谁的时候心情就格外好一点,“这个你做老板的可以决定不是吗?不过你也不用说什么,我会说服他们的——萧,就萧吧,搬果酱桶、抗面袋之类的活最好还是个男人来做。”
  彦清心里觉得不妙了,要知道,这个店里的三个人捆绑起来都不是景海鸥一个人的对手啊……
  “那么,”他还是心有不甘,趁机提出点要求,“你至少要把烟戒了吧。”
  “戒是戒不掉的——不过我工作的时候是不吸的。”景海鸥笑得好看。
  果真,中午吃法的时候这个事情居然就已经定下来了,景海鸥找萧谈过之后,那个从开店伊始就开始支持着彦清的元老级店员被后来者挤到了后面,现实版的鹊巢鸠占。
  彦清真的很抱歉,“萧,你可以还呆在前面,后面也不那么忙的,或者我们再雇一个小工。”
  萧淡定地吃着煎蛋,“不,我还是到后面来帮你吧。景先生说的有道理,在后面就不用和他共事了。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话——我怕会发生更大不幸。”
  阿果本来还庆幸来着,听了这话就连饭都没吃好。
  彦清想,这个景海鸥果真是金牌业务员啊!连自身的毛病也可以用来座位说服别人的理由啊。
  不过这个才是他了解的景海鸥,彦清微笑着摇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看来这次和晋波的吵架果真和从前历次一样。
  结果这非挤进来的员工在下午第一批面包出炉之后就拐走老板去喝下午茶,把店又扔给萧他们。
  彦清说:“你这样我今天会扣你工资的。”
  “没关系,”景海鸥无所谓,“不过我今天失恋失业,你要请我喝茶。”——他不吃亏。
  景海鸥是彦清所有朋友里最好看的一个,年轻的时候张扬美丽,年纪渐长收了些锋芒,不过因为那腔势沉淀到骨头里,越发像成了精了。本人总是玩笑地说如今也有些年下情节的年轻的小伙子爱慕他——谁知道是不是玩笑呢。
  不过那些年下爱好者应该没有得手过,景海鸥是有伴的,他和晋波在一起正经有了些年头,算起来不必彦清他们拖的时间少。只不过彦清他们是各自千帆阅尽后在一起,而那两个则是彼此的初恋。
  只是初恋得太早了结束得也必然早了,而且还不美好,那一段过往在他们日后争吵的时候经常被拿出来温故知新,彦清就庆幸亏得他当初只是暗恋。
  两人分开后各自长大,长大后又再邂逅,然后干柴烈火,然后柴尽火灭,然后死灰复燃,然后周而往复……
  景海鸥和晋波的故事就像一个延续了十几季的美剧,情节跌宕起伏,主角虽然只有两个,客串演员却多如过江之鲫,在某些季里这些酱油们还相当抢镜。虽说笑到最后才是最好,但是主角们一路下来反而笑的时候不多,而且也不知道能笑倒何时。
  作为彦清他们为数不多的圈内好友,且是从小的交情,景海鸥和晋波主演的这出大戏一直都是有收视率的——更主要的是霸占着频道,不看不成。而且本着攻和攻侃受和受聊的模式,彦清和陈建林分别收看着不同的版本。
  不过景海鸥的版本总是一个智慧痴情的受在为打败小三小四而一个人在战斗,其中有收复旧失地的胜利喜悦,也有辛酸和心得什么的。
  陈建林所转述的晋波的版本就完全不一样了,雷同的情节,不同的旁白和诠释,讲述了一个宅心仁厚的攻多年来遭到腹黑心机受的诸多猜测怀疑和无理取闹之后,也不是没想过要换人,也不是没人可换,只是到最后都顾念着多年的情分,可怜他,原谅他,给他机会。
  彦清曾经和陈建林在床上对口供,发现两个版本出入太大,然后分析他们俩谁说的是真的,结论是:某种程度上都是真的。
  他们的故事各自讲出来都带着剖白,而人心这种东西最是剖不白的。我的委屈是我的,他的委屈是他的,各自委屈吧。
  至于这一次,景海鸥就着烟和咖啡又开始平静地讲故事。
  新小三不是演员,不是酒店服务生,不是理发师,不是大学生,也不是大学老师,而是——律师。
  “晋波的收藏品又丰富了。”——景海鸥嘲讽地评价。
  据他说,他发现晋波的“走神”是在三个月前,他们公司那个法律顾问带着新的实习生来他们公司谈公事,他当时就注意到那个小律师了,那长相身材恰是他家那位的菜。
  景海鸥当时就摇头,觉得又要准备好战斗了。果真他在公司的耳目偷偷告诉他大老板瞒着他请那小律师吃饭,又送了礼物。
  按着景海鸥的推算,最迟半年,晋波肯定会和那年轻人发生点什么的,也许现在那年轻人还坚贞着,可是迟早他会动摇,对方是晋波的话,这个概率就很高。
  于是到时候再费力折腾,还不如未雨绸缪——景海鸥认为这两年晋波少了不少折腾皆因为他采用了这种策略。
  然而,这次他遇到了点状况。
  需知此次的对手并非演员,不是酒店服务生,理发师,大学生,大学老师,而是个——律师,而且还是政法学校毕业的高材生。
  景海鸥那些不甚光彩的“未雨绸缪”手段反倒落了把柄,被捅到晋波那里,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景海鸥轻描淡写的没有多说,神情里难得地透着疲倦。
  “我们完了,彻底结束了。”他说,“不过也好,这么多年,他腻,我也腻了,没意思。”
  彦清察觉他的低落,也觉得可能这次真的不同往次,劝道:“要结束早就结束了,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说完就完,不是太可惜了?你还是……”
  景海鸥摆摆手,“两个男人又不是夫妻俩过日子,为个孩子将就下去,在一起时间久并不是不能分手的理由。什么是爱情?我都有时候都搞不清自己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了。”
  彦清听了不语。
  景海鸥又说:“像你和建林多好,岁月安好,这样下去能白头偕老也说不定。我是想都不敢想,趁现在自己还不是十分老丑,还来得及重打鼓另开张。”他笑着说。
  然而彦清却笑不出来,“我们——也就那样吧。”
  “怎么?有问题吗?”景海鸥还在笑,不过那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线八卦之光,“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我开心下。”
  “不不不,没有问题……”
  “你们做得还多吗?”
  彦清素来知道他的大胆,可是还是忍不住有点赧颜,“怎么扯到我们身上了?我们挺好的。”
  景海鸥笑着继续追问:“做的质量怎么样?他对你热情吗?——你知道如果一个人对你没感觉,不管嘴上怎么说在那方面是骗不了人的——没办法,男人就是不得不诚实的动物。”

  第 6 章

  在回店里的路上彦清接到陈建林的电话。
  “我刚开完会,突然想起来你今天是不是没去医院?那事得抓紧啊。”
  彦清怕在一旁的景海鸥听去又生出是非来,只得低声道:“我知道的,不过今天不行了,海鸥在我身边。”
  陈建林顿了下,“哦,是不是和晋波又吵了?甭管他们,反正早晚也是要和好的。没事找事二人组。”
  景海鸥已经竟觉地竖起耳朵状似无意地关注这边的声响,彦清忙道:“我晓得怎么处理,晚上回家再和你聊。你那边也是,说不定晋波会约你出去喝酒,不过记得今晚要去陈叔陈婶那里接安迪。”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下班我去接你,咱一起去。”
  两人说好了就收线,旁边景海鸥挑挑眉,“你们倒一年四季地恩爱。我说,你就不担心他偷吃?”
  “怎么会。”彦清笑答,“建林很忙的。他说年轻的时候已经遍尝风月,因为看透了所以不觉得新鲜,我们只能老老实实过日子了。”
  “哦?”景海鸥瞥了一眼身边的朋友,“我也算见过几个人了,晋波也是,我们怎么就进入不了‘今生只能如此’的状态?而且,说实话我也没觉得你这种状态是好的——你们也可算是另外一种极品了。身为男同志难道不是更加有义务为爱而生吗?”
  彦清忍不住回敬道:“其实你想说为sex而生吧?”
  “BINGO!其实是一回事。□做的事,难道不对吗?”
  “要看你怎么看,你和晋波是一类人,所以他劈腿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吧。”
  “……你说的对,我和他就是一类人,所以清楚他的想法——有很多时候我也要同自己脑子里那些劈腿的冲动做斗争,不是说人最大敌人就是自己……”他笑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地复合?若只是追求那方面的快乐就做**好了,各玩各的。”
  “你忘了吗?我们试过一个阶段了。”他停在一个橱窗外面,盯着看。
  彦清不得不跟着停下来,是个帽子店,橱窗里摆着各种时髦的典雅的帽子。
  “你这样让我想起一个电影,穿着小黑裙的拜金女看着橱窗里的蒂凡尼首饰。”
  “你是说赫本那个吧——稍等我进去看看。”
  彦清在他身后追加一句,“要快点,店里还有活没做完。”
  玻璃门晃悠悠地关上。
  彦清透过橱窗看他那漂亮的朋友走到柜台旁,和一个英俊的男孩子说起来,只几句,那男孩就露出一口可以做广告的白牙,大大超出了服务性微笑的程度。
  “原来只是因为想和卖帽子的小哥搭讪啊。”彦清叹气。
  果真,几分钟后景海鸥掂着一顶米色小礼帽,优雅地压在他那略带点酒红色的柔软头发上,嘴角噙笑,“两个礼拜前就发现这孩子了,今天果真还在,运气不错。”
  “其实你这样——”彦清无力道,“没有资格去指责晋波劈腿吧。”
  “我是抱着欣赏的角度去沾点那些孩子的青春气息的,晋波——哼,”他冷笑,“他是实用主义者,看好了是要用一用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甩了那包袱重出江湖了,他不要以为我离了他就找不到更好的。”他踌躇满志的,像只饕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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