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文主义 by Natsura【完结】(34)

2019-06-08  作者|标签:


修泽开始教罗素包饺子,罗素很手巧,学得很快,包得比长桐还要漂亮。马庭的包法有点奇怪,比较像超市里的饺子。
“饺子是这样包的吗?”长桐问他。
“肯定是啊,我从小包到大。”
赵一鸣看着一群年轻人,顿时发现有了妻子的自己早已格格不入,不禁有些尴尬。
“鸣叔再站在一边,就不让你吃饺子了,就让你喝饺子水。”长桐揶揄道。
叫赵一鸣主动请教别人是不太可能的,放下面子对赵一鸣来说太困难。
马庭说:“要不让嫂子来?”
“让她挺着大肚子帮忙包饺子?”赵一鸣皱着眉头。
修泽扑哧一声笑了,而罗素像知道他笑的原因一样跟着解释道:“让她过来吃饺子,最好让她看到你下厨的样子。这样她肯定更爱你。”
赵一鸣点点头,然后说:“那我先在去接她?”
“那我们包完了就等你回来下锅。话说煮饺子你会吧?”长桐问。
“会……吧。”应该就是把饺子丢进锅里……超市的饺子也是这样的煮的。

和沅沅一起,六个人吃了这顿午饭。有沅沅在,气氛比之前更活跃了。
吃饱了,长桐拉着马庭出去打雪仗,赵一鸣看得直摇头:“多大了,还跟孩子样。”
罗素和沅沅坐在沙发上,吃着修泽烫过的橙子,开始聊天。沅沅告诉他赵一鸣是如何追求自己的,而实际接触之后赵一鸣又是个多么糟糕,连领带都不会打之类的。赵一鸣站在一边也听静静着,没有制止。
修泽拿着相机,说要出去拍东西。沅沅看着窗外的雪,握着罗素的手,轻声地说:“能这样在一起真是很奇妙,好像这里就是一个家庭一样。总觉得罗素就像真的亲人一样。”
“你不就把他当成孩子爸爸了吗?”赵一鸣闷声说。
沅沅摇摇头:“是孩子的哥哥。因为尼采就像罗素的爸爸一样。”
赵一鸣忽然懂了什么,然后坐下来,叹了口气。“罗素,给我泡杯茶。”

修泽忽然进来了,到罗素旁边耳语:“到楼上来一下。”罗素有些疑惑,跟了上去。
两人站在因为行李箱显得拥挤的房间里。修泽轻声说:“刚才房东过来了,告诉我这个房子要拆。”
“什么?”罗素一惊,“不是说可以一直住下去吗?”
“这里被房地产商买下了,要建商品房。”
罗素皱眉:“为什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修泽说,“马上要开始建地铁了,挨着公园有一站。这里离地铁近,又挨着公园,还在桥边,位置很好。”
罗素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想到要离开这里心情就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到时候会有偿还的房子,房东说他可以让我们继续住。”
“之间那段时间呢?”
“你可以回父母那里住。”
“……你呢?”
修泽沉默。
“还一起住吗?”罗素问,“但会很不自在吧。”
“到时候再说吧,”修泽笑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可不是修泽的风格,修泽做事是充满了计划,经过重重思虑才做决定的。
似乎看出了罗素的疑惑,修泽风趣地说:“这是学你的。”
罗素耸肩,表示理解他的幽默。心情不禁轻松了很多。

天快黑了,修泽和沅沅一起去附近超市买菜。长桐在外面玩累了,倒在了沙发上,罗素为他盖上毯子。马庭也有些累,罗素让他去房间休息,他委婉地拒绝了。
罗素在厨房洗餐具,赵一鸣觉得一个人寂寞了,开始扯着马庭聊天。马庭累得不行,趴在餐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马庭,你这体力不行啊。”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马庭迷迷糊糊地回答。
“人家桐子还小,你都成年了,陪个孩子玩雪都能累成这样,走上社会了够你吃苦了。”
“嗯……”回答到一半就没有声音了。
赵一鸣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谈着男人的意志,很久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人在听自己讲话。“罗素,别洗了,再拿条毯子过来。”
罗素在厨房回答:“家里没那么多毯子了。”
“那怎么办?”
“把他搬到修泽的床上去吧。”
“搬到二楼?把他?”赵一鸣皱眉。
罗素用毛巾擦干手,走了出来:“刚才谁说自己体力过人的?”
赵一鸣看看马庭,又看看睡在沙发上的长桐:“我们把长桐搬上去吧,他看起来轻一点。”
“我们?”罗素对赵一鸣的挑肥拣瘦很不理解,而且他还在寻求自己的帮助。
“一个人不好搬嘛。”
“什么叫搬?明明抱起来就够了。”
“但是把他搞醒了怎么办?”
……
纠结了很久,赵一鸣还是决定:把长桐赶起来,让他去二楼睡,然后把马庭放到沙发上。
可没想到的是,长桐居然睡得和死猪一样,怎么拍怎么叫都不醒。赵一鸣一气之下把马庭拖过来,丢在了长桐身上。
“喂,住手……”罗素试图制止。
——结果是两个人相安无事地挤在了小小的沙发上。罗素思索了一下,还是就让他们这样了,伸手给马庭盖上毯子。

制作晚餐的时候,赵一鸣又寂寞了。修泽主厨,沅沅和罗素都在帮忙,自己坐在餐桌,又不能看电视,怕吵醒两个睡得正香的家伙。
修泽和沅沅讨论着南北菜系的风格,罗素静静地洗净蔬菜,然后切成需要的形状。沅沅看着罗素熟练的刀工,叫赵一鸣过来欣赏。
赵一鸣看着罗素切得飞快的样子,说:“罗素以后还可以考虑当厨师,技术很好嘛。”
沅沅笑了:“来嘛,你也学学。”
赵一鸣退后一步:“为什么我要学?”
“难道你的手就只能用来指挥人和数钱?”
“还有弹钢琴。”罗素补充。
“大男人的,还做菜……”
沅沅扑哧地笑了:“小罗和小陈就不是男人?”
“他……他们……”
“来吧,试试嘛。”沅沅走过去,挽住赵一鸣的手。

快做完的时候,长桐被香味吸引,醒了过来,然后拖着半梦半醒的马庭去看晚餐是什么。
大多是很家常的菜,餐桌上有羊肉火锅,还有中午剩下的饺子,接着就是糖醋排骨、宫爆鸡丁、红烧鳜鱼、糯米丸子……
“我觉得我好幸福,这不比外面的年夜饭差多少。”长桐完全精神起来,急急忙忙地帮忙端菜。
“没想到能提前吃年夜饭!”马庭也很激动,刚才的疲惫连影子都不剩。
沅沅很得意:“这桌菜可是南北结合,我和修泽各占一半。”
“还有罗素的西餐。”修泽补充一句。
“真是太幸福了……有这么多好吃的。”长桐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赵一鸣边摆着筷子,念了一句:“吃货。”

“这个土豆丝好吃!味道很重,是嫂子做的吧?”
“是啊,多吃点。”
马庭夹了一筷子,然后疑惑道:“怎么这个形状?”
桌上一阵沉默,沅沅仍然保持着微笑。赵一鸣干咳了一声。
“难道是……鸣叔切的?”长桐挑起眉毛。
“哇,这根有我的小指粗。”
“你们够了!”赵一鸣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们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切成这样,亏你还是弹钢琴的巧手……”
“够了,吃饭别讲话。”
“哈哈,好好吃饭别发脾气嘛……”马庭试图解围。
“他这叫恼羞成怒,重点还是在害羞上。”长桐坏笑着。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赵一鸣沉下气来,拿起筷子,不说话了。但是长桐还是继续对土豆丝指指点点笑个不停。
赵一鸣再次忍无可忍,一下子站起来,把一盘土豆丝拿到自己跟前。
“喂,你要一个人吃吗?”
“总之你们别给我吃了。”赵一鸣闷着说。
沅沅坐在赵一鸣旁边,然后夹了一筷子:“真是的,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赌气。”
“这种小孩……”赵一鸣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词好形容长桐。长桐得意地边啃排骨边对赵一鸣做鬼脸。
“好好吃饭,别闹了。”罗素开口了,然后起身夹了一点黑木耳,放在修泽的碗里。“对身体好,多吃点。”
“啧啧啧,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像个什么样。”长桐又对着赵一鸣打趣道。
“我操,你好好吃你的饭,行不?”赵一鸣白了长桐一眼。
“嫂子怀孕你还不关心她,就知道跟小孩闹。”
“你以为我是在和谁闹啊!是你嘴贱!”
“是你自己沉不住气~”长桐又开始做鬼脸。
“……你小子今天特别兴奋啊,吃了什么药啊?”
“鸣叔今天才特别欠**呢~”
“你!……”赵一鸣站起来,脸上的怒意化为一摸冷笑,“我今天就要制服你。”
“来啊!”长桐摆出一副放马过来的姿态。
只见赵一鸣两三步走过去,拿起筷子,夹起牛肉上的香菜,左手掐住长桐的脖子。
“我操!住手!”
“我不管你喜欢什么,但我能喂点我最喜欢的给你吃……”
“不要!把香菜拿走!闻到味道我就要吐!我操!!救命!!!”长桐挣扎着,但香菜已经快贴到长桐脸上。
“不想吃就给我认错!”
“认你妹的错!——我要吐了……快拿开!我操会死的!放开我!!”
“死到临头还嘴硬?那就吃下去吧。”
“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呕……”
趁着长桐张嘴的一瞬间,几篇香菜被塞了进去。他想吐出来,但被堵住了嘴。
“啊……”马庭感叹着,但没有出手相助。
沅沅笑得弯下腰,叫着:“长桐加油!吞下!那也是一鸣摆上去的。”
罗素从始至终只看了那边一眼,然后继续给修泽加菜:“山药也对身体很好,自己做的就多吃点吧。”
“嗯。”
“你免疫力太差了,营养不够……嫂子也多吃点。”
“还是罗素好,唉……”沅沅装作伤心的语气,吃着罗素夹来的白白脆脆的山药,还是看着和长桐闹成一团的赵一鸣。

晚餐结束后,修泽开了一瓶很贵的红酒,和赵一鸣两个人喝起来。长桐又吵着要喝,被马庭拦下了。
赵一鸣属于“逢酒必喝,喝酒必疯”的类型,但修泽酒量异常很好。赵一鸣很成熟地和修泽谈起了男人的事业和人生。红酒比较难醉,而且修泽边喝边观察着赵一鸣,随时警惕发酒疯。
“你可以自己开一个设计工作室,这样比较赚钱。”
修泽现在的工作大致是为文艺杂志提供照片,而且有一个专栏,每个月写一篇恬静的。接受一些平面设计的委托,还包括书本和网页。最后是翻译某些艺术类专业书籍,没时间的话就做做校对。听起来很清闲,但同时兼顾这么多东西就不容易了。以摄影为主业的同时,在厌倦时补充以其他工作。因为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这样一来收入还较为可观。
“你的意思是经营影楼?”
“嗯……差不多。”
修泽摇头:“我不需要住手,而且不喜欢拍人。在法国我已经拍了两年的婚纱了。”
“拍过?”
“边上学边拍,相当于打工,也学了点东西。”修泽摇晃着酒杯。
“那干嘛不干下去?”
“我讨厌结婚的新人。”修泽语调冰冷,“讨厌婚纱的白色。那让我想到医院的病房。他们笑得越甜蜜,我就越反胃。”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就算是在厨房洗盘子的罗素,也听到这些话语。
“□,孕育,生产,新的生命。其实这每个环节都让我想吐。”
赵一鸣愣着,然后忽然看向沅沅,沅沅也是一脸惊讶。
修泽意识到气氛不对,跑到客厅来看。长桐扯扯嘴角:“我看西施是讨厌女人吧?”
修泽的眼神有了些细微变化,然后又归于平静。他轻轻地叹气,然后说了一句:“失言了。抱歉。”
“那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理和艾尔莎交往的?”马庭似乎没有尽兴,问着,“不想结婚,然后要孩子吗?”
“原本是那样的……”修泽说了半句话,然后喝下酒,“我只是觉得,既然要让新的生命诞生,就要做好足够的准备,给他足够的爱。孩子不应该是意外和偶然。”他看了一眼沅沅,“当然,那个孩子不是,他有足够的爱,他会在期望下出生。”
“冒昧问一句,”马庭微微歪着头,“艾尔莎小姐……是怎么去世的?”
修泽没有看他,急速地起身,眼神避免了和任何人的接触。“失陪了。”然后他一个人上了楼。
客厅里还是一片寂静。
“小狗,快跟上。”长桐小声说着。
罗素摇摇头:“他需要一个人静静,有些事他不愿意被人知道。但没有关系,他以后一定会告诉我的。”
“这样看来……修泽这孩子的确有点怪。”沅沅担心地说,“就算是很熟了也不要轻易地聊得太深入了,他和一般人不一样。一鸣,听到了吗?”
“但他说的不是你吗?”赵一鸣脸色不太好。
“不,是他自己。”罗素解释着,“他觉得自己被遗弃了,没有得到应有的父爱和母爱。”
“也是……之前就讨论过,爸爸应该对他不怎么好。”
“不是的……”罗素摇摇头,“他和爸爸的关系没有那么糟,只是爸爸工作很忙,关系并不密切。只是……在他十七岁时,爸爸也遭遇意外,去世了。”
“他的爸爸也!……”长桐皱眉,“这么糟糕的童年,所以现在才这么扭曲。”
“他缺少的正是罗素这种近似亲情的温柔吧。”沅沅笑着说,“而且这样大家在一起的感觉,其实也很像一家人。”
“他在无意识里追求这种生活。”赵一鸣呼出一口气,“这是我这种家庭完整的人不能想象的。我是被伺候惯的人,他是缺少爱的人。”
“可是我怎么觉得我什么都不需要呢?”长桐皱眉,“我也没受过什么刺激啊。”
“……不对,重点不在这里。”马庭开口了。
“怎么?”
“是艾尔莎。”马庭肯定地说,“他刚才的反应不正常。”
罗素点点头:“我也觉得。”
“就好像是……他恨着艾尔莎一样。”
又是一片寂静。
“他不是……对她爱得死去活来的吗?”赵一鸣问。
“这种情况也会有的,爱一个人也恨一个人,特别在他这种心理有些许问题的人身上很常见。”长桐讲着自己知道的结论。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赵一鸣着急起来。
“做一个假设,”马庭表情阴冷,“艾尔莎做了背叛他的事情,例如怀了别人的孩子。”
一片沉默。
长桐接过话来:“然后……他杀了艾尔莎。”
场面再次冻结。
长桐自鸣得意地推理起来:“你看,他本来心理疾病就比较严重,受到刺激完全有恶化的可能。再说艺术家不是越杰出越分裂吗?而且他逃回国,四处游荡也不正是为了逃避追捕……不好,小狗!你要小心!你可能就是下一个猎物!”
“别扯了,”罗素用平淡的语调将人们拉回现实,“艾尔莎是病死的。”
“他说的你就信吗?”长桐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难道你说的就要信吗?再说……他的性格遇到这种事情也只是逃避而已。”通过一系列的事情,罗素确定了修泽回避性,在紧要关头下不会以感情优先,而是保全自己优先,他会像最初那样,割舍自己的感情,逃走。
“你说的这种推理小说是不是俗套过头了一点?”连马庭也吐槽长桐的想象。
“但是罗素你还是要小心点,”赵一鸣紧张兮兮的样子,“别让他喝酒,喝酒就边奇怪了。”
“那是你吧。”沅沅敲了一下赵一鸣的头。
“那今天就这样吧,他的事情不用操心,我会照顾好的。”罗素淡然地说,“明年见。”
虽然话题没有完,但这样猜测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长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平静下来。
“明年见。”

人走光后,罗素收拾着客厅,然后回到厨房继续洗碗。修泽下楼到了厨房,走到罗素跟前。
“怎么了?”罗素问着。
修泽没说话,伸出手从背后抱住罗素。
罗素停住手,让他这样抱着自己,把头枕在自己肩膀上。
“累了吗?”
“嗯。”
“果然人多了还是会累啊。”罗素感叹着。修泽果然不习惯和太多人打交道,特别是聊天。普通人聊上两句,就会触到雷区。自己一开始也是这样,被狠狠地拒绝了。
修泽在罗素肩上蹭了蹭,相当于回答了是。
“快点洗澡吧,今天早点睡。”
“好。”
嘴上这样说着,可修泽还是没有放开罗素。罗素侧过头,看见修泽有些落寞的表情,然后在修泽额头留下轻轻一吻。
“好了,乖乖去洗澡。”
“嗯。”修泽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罗素看着修泽的背影,越来越觉得,他果然只是个孩子。

洗完澡,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穿着睡衣缩在被子里,看电视节目。播放的是假期特别节目,短吻鳄伏击过河的角马。
“你喜欢这类的东西吗?”罗素没想到修泽看动物世界这类东西还能这么入迷。
“小时候看得很多。”
罗素对这种节目也很有兴趣,但家里人好像都不喜欢。特别是昆虫之类的动物,妈妈总会叫他换台,说恶心得吃不下饭了。当然这都是还住在父母身边时的事情了。
“以前的愿望是当一个生物学家,到高中都还是。”
“难道你学的理科?”
“嗯。”
罗素有些惊讶。罗素到现在都有些觉得学理科的人都和自己不是一类生物。
“妈妈是生物学家,虽然她很早就不在了,但家里有很多生物学的书。”
原来如此。
“那是我童年最大的娱乐了。因为身体不好很少和同龄人出去玩,从小就关在家里。一开始看图片,然后认识名字,记住习性……很自然地学了很多东西。”
“记那些东西有趣吗?”
“很无趣。”修泽表情灰暗,“但是记住了话,能告诉爸爸。”
罗素抬起头看修泽。
“我可以告诉他路边的植物的名字,什么时候开花;家里的花还能活几年,种子该怎么种;秋天是什么虫在叫,它们躲在哪里……”
“……然后爸爸呢?”
“有时候他会很平静,但偶尔也会生气,叫我好好学点正经东西。有的时候,他摸着我的头说‘你们为什么这么像’……可我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得到他的爱而已,就算是寄托在妈妈身上。”
“……然后呢?”
“成为生物学家,一直是我唯一的愿望。到后来我已经忘记,这个梦想到底是为了爸爸,还是我自己。直到他去世,我忽然觉得装在身上的弦全都断了——到现在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活着的?身边的流言蜚语从来没有停止过,我装作什么都听不到,感觉不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和任何人讲话。愚蠢的医生说我是因为最爱的父亲去世而受到打击,可我明白我只是在为自己伤心。”
“所以……就选择了出国?”
“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不认识我的地方,把自己和过去割裂,开始新的生活——不再为了任何人做什么,不再渴求爱。”
罗素沉默了一会儿,问:“那样不会寂寞吗?”
“所以我和艾尔莎走到了一起。”修泽叹气,“她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对中国感到好奇,总是缠着我讲话,后来就成了恋人。我不需要轰轰烈烈的爱,只是需要人陪伴,在自己身边,一直一直这样下去就好,就这样过一辈子……可是事实没有让噩梦结束。”
“啊……但是放心,我不会出事的。”罗素用肯定的目光望着修泽,“我很健康。”
“……可尼采呢?”
罗素微微地皱眉,轻声地叹气:“这叫因噎废食吧。不能因为害怕对方死掉就不敢再爱人,这算什么理由。”
“也是。”修泽笑了,靠在罗素的肩上,“但我敢说,你是我的选择。和之前的被迫,随遇而安的‘爱’不一样。”
“是吗。”罗素自然地捏住修泽的手。
“嗯,是的。”
“那可能都不算爱……可是,我爱你,遇到你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事情。”
呼吸忽然停滞。罗素看了修泽一眼,过了好久才说:“你居然说的出口。”
“为什么不能说?”
“本……本来以为会浪漫一点的,写封信之类的……”
修泽听后笑了起来:“你都在期待什么呢……”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的话可能会……”
“浪漫都是为了讨好女人的,既然你不需要,绕弯也没有意义。”说完,修泽又伸出手,抱住罗素。
“最近你好黏人啊……像树袋熊一样。”
“因为要走了啊。”
“不就几天不见吗?”
“暂时无法想象见不到你的日子。”
其实我也是。可罗素没有说出口,很平淡地说:“短信电话都可以,视频聊天也行。”
“……但罗素你不会用电脑吧?”

夜深了。回到房间,修泽先睡下了,罗素说有灵感在桌边写着旋律。修泽躺在床上,看着罗素认真的样子,问:“现在说话不会打断思路吧?”
“不会,旋律已经印在脑子里了。”
“……其实我有一个愿望,就是我什么都不用做,有人能帮我做一切事情。”修泽微笑着,絮絮地说,“可那是不可能的。没有这种人——起码对我来说。一切都要靠自己。可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他人的关爱的话,就要去关爱别人才行……这是我得到的结论。所以很久以来,我表面的温柔只是为了被爱。
“但你的温柔不一样……你为我做的一切,都是没有理由而不求回报的。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想报答你。我无法离开你。”
“我会在你身边的。”罗素肯定地回答。
“我爱你。”
罗素一惊,停下笔。“你已经说了两次了。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修泽说着起身,到了罗素的身边,吻在罗素的短发上,“这样就好了。”
罗素回头,看见修泽沉静的目光,似乎能包容一切的温柔。
“你已经给了我够多,现在只用接受就好了。”修泽再次抱住罗素,力度并不很轻,“你不用爱我。”
罗素疑惑地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我不值得你爱。我想通了。”
罗素伸手按住修泽的手腕,但没有说话。心中有些担忧,可修泽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可他没有想到这句话背后的意味是这样深刻而残酷。

赵一鸣开场把罗素和修泽载到了机场。因为春运,平日空旷的机场也变得拥挤而喧闹,到处都是行李和人。
“到了联系我。”
“嗯。”
修泽抱了抱罗素,走进安检口。通过后,最后在另一头和罗素挥手。
看着修泽越走越远的身影,罗素发出轻微的叹息。他一直目送到那身影消失。
“走吧。”赵一鸣拍了拍罗素的肩膀。
罗素转身,跟着赵一鸣离开了机场。

“有个好消息。”
“什么?”
“等大家聚在一起了再说吧。”赵一鸣故意卖关子。
罗素一直很沉得住气,没有去逼问,这不禁让赵一鸣有点失落。
到家了。
“谢谢。”
“不谢,那明年见。”
“嗯。”

回到家,变成一个人了。真是久违的感觉。但和当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即使是一个人,也是有所寄托并且充满期待的。
窗台上的水仙,茶几上的陶瓷茶壶,藏青色有花纹的桌布,新添置的欧式餐具,房间里贴满照片的墙壁……不觉间,房子已经变成了这样,无处不见的修泽的痕迹。
罗素拿好清理好的行李,离开,锁上门。
街上多数小店都关门了,但洋溢着喜庆的气息。红色的倒福,红色的春联,红色的灯笼……还有街边很多红色包装的礼品,从小孩的零食到老人的补品种类齐全。
零食的话,长桐肯定会很喜欢,但一定会吃得到处都是的。罗素想着,买了一篮水果,拎着坐上公交车。车上的暖气很足,让人昏昏欲睡。
下车,走到不久前才回的家的门口。这让罗素有了一种还在上高中时,每周六中午回家的感觉,一下就让人回到了四五年前。
门铃一响,门就开了。妈妈笑着看着自己,提过自己手上的行李。
罗素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旅程,终于回到家这个原点。他看着妈妈有些花白的头发和眼角笑出的细细的鱼尾纹,声音沙哑地说:“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后的感觉是很是神奇……嗯。(其实现在已经忘了)
但是还有继续所以也没什么啦……可是写完30w字的感觉真是超棒!但是却没有预想中的“我好伟大”或者说是“要给很多人看”,只是在心里松了口气。到后来慢慢变成为自己写的东西了。
里面包含了我的太多……我从来没有这么用心地写过东西。一开始框架搭得太大,但是棘手的地方意外不多。能把握这么多角色实在是超出了我自己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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