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永!”竹佳忙唤住许永,手指摩挲着琴弦,神色郁郁,“我不是不信你,只是突然有些害怕。”
“放心。”许永勉力笑笑,说着自己都不敢肯定的话,“他不会有事的。”
孟陵醒来时屋子里一股浓厚的药味,刘宏坐在榻旁,紧握着孟陵的手,生怕一个不查他便从指尖溜走。孟陵深吸了口气,心口顿顿的疼,一阵腥甜,一口血便喷涌而出。
刘宏扶过孟陵,拿着帕子掩住他的口。待孟陵呼吸平息了,再看那帕子上已沾满了血。擦去孟陵嘴角的血,刘宏的手都有些细微的颤抖。他瞪着跪在下首的太医,急红了眼,“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会吐血?”
那太医惶恐的跪在地上,“臣,臣也不知啊!陵公子脉象平稳,可气息微弱。身子壮硕,却是外实内虚。此等病状,臣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简直信口雌黄!”刘宏怒指着那太医,“朕看是你脑子空无一物,徒有其表!”刘宏急促的喘息着,“朕命你一炷香内找出救治的办法来,否则朕就摘去你这颗没用的脑袋。”
“皇上。”孟陵握住刘宏的手,勉力笑笑,“不要为了我枉自杀生,臣担当不起。”
“你担当不起,朕来担当。他们吃着朕的俸禄,却连你都治不好,着实该死!”刘宏现在哪里听得进劝?他只一心想要治好孟陵,却不知孟陵其实早在西苑第一次吐血之时便该命毕。
鹤卢先生的药丸只能逼出孟陵的毒血,可中空的身子却是如何也补不起了。孟陵靠在刘宏的身上,呼吸清浅,听着刘宏这样的表白,有些心痛。他与竹佳的错过是拜刘宏所赐,本该着意去恨的人,却因着这份深情再恨不起来。孟陵眼眶发热,眼泪险些落了下来。他侧过脸平了下气息,将身子往里挪了挪,“宏儿陪我在这里躺会可好?”
刘宏紧抿着嘴,七尺男儿竟忍不住落泪。此时竹佳已经离开,孟陵不对自己不假颜色刘宏已是开心,哪敢奢望他对自己和颜悦色?他遣散屋内的人,与孟陵并肩躺在榻上,不安的抱着孟陵,在确定孟陵不会推开自己时身子才微微放松。
“宏儿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孟陵从不愿与刘宏多言,若非看开看透,哪里这样平和的枕在刘宏怀里?
刘宏眯眼笑着,“那是三年前的盛夏,朕出宫游玩,途径余姚。”刘宏说道此,笑道:“那里当真热得骇人,朕是半步都不肯再走,硬要钻进林子乘凉。你就是那时出现的。”刘宏收了收手臂,“你那时只穿了件圆领中衣,外衣解开搭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拿着支竹笛,翠生生的颜色在你指尖缠绕,只把朕晃得眼花缭乱,那时朕真是恨不得立刻就把你霸在身边!”
孟陵笑笑,发出一阵叹息,“宏儿竟那样早便遇见我了啊。”
刘宏“嗯”了一声,心中有些愧疚。他低头迎着孟陵目光,“我知道你心中没有我,可我还是没有办法不把你留在身边。即便你对我不假颜色,即便你对我曲意奉承,即便你对我漠不关心,可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一个人在这宫中太孤单,独坐高位,唯有你能站在与我同样的高度。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不会觉得心中空虚可怕。”
“孟陵。”刘宏认真的看着孟陵,“你是我永夜唯一的光,我不能没有你。”
孟陵叹了口气,伸手环住刘宏,“生死有命,宏儿决不许为我多造孽障。我答应你,我会尽力活的久一点。”以报你这份深情。孟陵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刘宏亦有他作为天子的骄傲,他只要听到前半句,孟陵肯为他努力活着就好,至于为何,他不需知晓。
孟陵又与刘宏说了几句话便虚乏的睡了过去。刘宏走出房门,冷冷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可有法子?”
为首的太医吞了口口水,壮起胆子,“陵公子身子已经中空,回天乏术,唯有进大补的药暂且续命,却也撑不了多久。”
刘宏紧盯着那太医,手指屈了屈又放松,似乎已放弃挣扎,“能撑多久?”
为首的太医与其余几名太医对视一眼,回道:“仲春已是极限。”
“仲春啊。”刘宏轻喃了一句,抬脚出了兰陵阁。此时阳光正好,晃得人睁不开眼,刘宏发出一阵悠长的叹息,想起孟陵那句“生死有命”,竟觉出几分苦涩,几分无力。
33.凤于飞
许永与竹佳一路行了多半月,到了余姚已近岁旦。因着刘宏的命令,许永不敢太早回去,再加上家在此处,索性便回去看看。
竹佳本以为岁旦便独自过了,哪知除夕之夜许永竟拎着两壶屠苏酒上了门。许永看着呆在门口竹佳,笑道:“不请我进去吗?”
竹佳忙将身子让开,将许永请了进来。许永看着矮几上朴素的两个小菜。诧异道:“你就吃这个?”
竹佳笑笑,“一个人本就不必太麻烦,只是未料到你回来,倒是有些简陋了。”
许永见竹佳如此,了然一笑,从背后拿出一个布包,“就知道会是如此,还好我早有准备。”说罢从包中拿出一个荷叶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只烧鸡。
许永将荷叶铺在矮几上,又看着那两道菜,这样看来倒也不觉朴素了。他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有酒樽吗?”
竹佳愣了下神,立刻回神进了厨房,不一会拿出两个玉酒樽来。许永看着那两个酒樽一眼,“没想到你也爱酒。”
竹佳摇摇头,“不是我的,是我姐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