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上主要坐着的都是亚裔、墨西哥裔的旅客还有很多黑人,有钱的白人都有自己的私家车。靳洋本来就长得好看,语言更是完全没有问题,很快就和健谈友好的外国人打成一片,墨西哥裔的几个年轻女孩穿着性感,五官立体分明,都被靳洋逗得乐不可支。
季落声一开始的时候还憋着一股气认真听,后来实在听不懂,像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在长途客车上睡着了。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才被靳洋摇醒。靳洋站起来在和那几个女孩子拥抱,脸贴一下脸表示告别。那几个女孩子笑哈哈地用英语对靳洋说着什么,然后睁大眼睛看着还坐在位子上晕晕乎乎的季落声。
季落声这才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一个人身上,有些窘迫地问靳洋,“怎么了吗?”
靳洋笑着翻译给他听,“她们觉得你刚才睡着的样子太可爱了,想和你拥抱一下来告别。”
季落声看着这几个女孩子惹火的身材,顿时紧张得鼻头都冒了一点细汗,手脚无措了一会才站起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才大方地和每个人拥抱。
两人下了车,季落声才发现,周围的景色和纽约的城市景观大相径庭——公路的两边都是大片大片的田地。
左边是几乎望不到尽头的草莓田,鲜红欲滴的草莓挂满了枝头,看着就让人疯狂地分泌着唾液。右边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玉米的杆子比人高马大的欧美男子还高出许多。
两人先吃了很多草莓,然后靳洋给季落声翻译——右边的玉米田被园主制作成了“Corn Maze(玉米迷宫)”,游客们要把入口处的地图记住,手里拿着比玉米地还高的小旗子出发,如果在玉米地里迷路了,就摇旗通知站在高台处的工作人员来解救自己。拿着不同颜色小旗子的游客可以比赛,看看谁最先找到出口。
季落声只玩过在纸上的走迷宫,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一大片的玉米迷宫,顿时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兴奋,把耽误正式工作的事情也抛到了脑后。
靳洋递给季落声一杆蓝色的旗子,自己拿着红色的,“喏,出发咯,看看谁能先到出口。”
两人在入口处分道扬镳,靳洋的身影没入玉米地,一转身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季落声了。
他只消看一眼,就把地图记在了脑子里,兜兜转转了几圈便没了多少兴致,如果没有走任何弯路就找到出口,就一点惊喜都没有了。靳洋在下个分岔路口故意拐向了错了那边,慢悠悠地往前走,果然碰到了死胡同,他故作不解地抱着手臂站在那里思考了一会,从那个死胡同转了出来,又故意拐向另外一个岔道。
来来往往,反而离出口越来越远,渐渐拐向玉米地的中心。靳洋又走了一段,透过玉米的缝隙,看到的不是土黄的地面,而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他剥开玉米杆,有些刺手的条形树叶刮过他的脸,但他毫不在意,破坏着迷宫原本的路线,继续往前走。当他终于蹿出那片玉米林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不是造访这片水塘唯一的客人——
黑发的亚裔男孩蹲在水塘旁边,衬衫的领子上露出了一截洁白颀长的脖颈,蓝色的旗子歪歪扭扭地插在一旁。
季落声听到后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树叶摩擦的声音,回头望的时候刚好看见靳洋从玉米地里跃了出来,他连忙笑着招手,“靳洋,快来看。”
靳洋走近,把自己红色的旗子插在蓝色的旁边,蹲下身的时候看见季落声的手上抓着一个小乌龟。那只乌龟比季落声的手还要小上一圈,被季落声抓住了龟壳,四脚从壳里伸出来,奋力蹬着。靳洋看见乌龟的脚上有深红色的纹路,甚至连鼻头上面都有两条红色的细线,真是只漂亮的小家伙。
季落声开心地说,“我在迷宫里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不过居然碰上了和我一样迷路的它。出口就等会再找啦,先带着这小家伙来找水塘,没想到不一会功夫就找到了。”他把小乌龟放在池塘边的湿土上,小家伙一开始还畏手畏脚地不敢从壳里面出来,然后才警惕地探出头来四处张望,两个少年都蹲在它身后,季落声甚至单眼皮笑眯眯地朝它挥了挥手以示告别,小家伙才马力全开地爬进了水塘,泛起一阵阵的水圈,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寻找出口的目标突然不是那么明确了,两人躺在池塘边的草地上,望着国外分外澄澈幽蓝的天发了好一会呆。
季落声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自从和程枫闹翻之后他就一直处于高压之下,原本就不是很顺利的人生变得更加曲折。这么一刻,不用去管生计,不用去管肩上的重担,他开始回忆起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我十岁之前都是在寨子里长大的,我们那边四面环山,土地上都长的是石头,基本上不能种什么农作物,每家每户都穷得叮当响。但我仍然记得山里面的天空,白天的时候很蓝很蓝,像调色盘上纯净的颜料,没有一丝杂质。晚上的时候,如果没有月亮,就会布满繁星,那个时候天好像罩在你眼前一样,很低很低,仿佛那些星星都触手可及。”
“我们的寨子建在山上,人们的房子建在斜坡上,通过梯子爬到天台的时候,就可以看见远方连绵的山,雨天的时候还云雾缭绕的,真的像人间仙境一般。低头就是层层的梯田,初春的时候可以看见波光粼粼的水光。最好看的还是要数秋天的时候,油菜花的开了,那种小花单个来看一点都不漂亮,可是开成一片又一片,一层又一层的时候,壮观得不得了。”
“我记得家乡的米酒最好喝了,过年的时候拿着一个小碗,每家每户去串门拜年,家里的女主人手上提着银壶给客人倒酒,进了家门就要喝一口才能走。如果有家人办喜事,拿着粉笔到没户的门板上面写——谁谁谁请你们全家什么时候去哪里喝酒。如今想着那样的单纯和热情都觉得不可思议。”
靳洋在旁边听着,脑海中竟然也开始想象那样的画面——所有人围着篝火跳舞唱歌,米酒香醇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发开来,每个人都因为米酒而脸蛋通红,笑得没有烦恼,大家相亲相爱,像一家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