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诸阳听他说话,心里头也微微地膈应。想他是已故的孝德皇后唯一的儿子,从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养成了个傲慢性子,但到底也不是个什么狠毒之人,因着从小长大环境不同,他虽瞧不上阴沉的诸月,但也没什么交集,要不是那一回的比试……
倒也不是个什么大事,不过是他一时兴起,去了校兵场,瞧见诸月正舞剑,又听得旁人夸赞,便冲动地上前要与诸月比试,最后,被诸月轻巧地打败了……诸阳那么骄傲的人,心下气闷,连带着诸月也遭了秧,明明没什么交集的两人忽然便多了来往,偏偏诸月与他分歧又极大,一来二去的,这梁子便在诸月不知道的时候越结越深了,到最后,诸阳一时冲动,听了身旁老仆的话,使了人将诸月推入水中。只不过后来听得诸月险些儿丢了性命,诸阳也是害怕的,到底是自己的兄弟啊!恨自己一时昏了头,更是不敢来见他,如今瞧着诸月的模样,似是忘了动手的人是谁,自己便松了口气了,更莫说那人早便在事成后被他灭了口。
缓了一会儿,诸阳又慢慢开口,“三弟这会儿要去了凉州,可是路途遥远,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去了那么偏远之地,我倒是有些儿担心了。”
“劳皇兄操心了,诸月到底是个男子汉,自小也是练武之人,这点儿路途,不怕。只是想着,我去了凉州,母妃在宫中……哎,怕是从此便孤身一人,不知怎么可好了!”诸月大抵也是看出了诸阳所想,加上宫中桂公公照应,这会儿也算多少知晓了诸阳的性子:阴险,却不够毒辣,自是成不了大业之人,也莫怪桂公公会弃他。拿捏了诸阳的心情,为淑妃谋些许福利,诸月极为顺手,抛了个套,便等着人乖乖走进去。
话说诸阳心中微微有些愧疚,对诸月又有那么些感激,心情自是复杂,听得他说,也就势应了句:“三弟倒也无需烦恼,淑妃么,我多少也会照应些的,在宫中不怕事儿!”
诸月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连带捏着杯盖的手都微微地颤着:“二哥!”一声二哥喊得自然真切,听的诸阳也心酸了,“诸月,诸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宫中,我最最牵挂的便是母妃,一直想能出外打拼一番,干出些惊天动地的事业,让母妃能欢喜;可这心中也放不下,便一直拖着未曾提出,这会儿二哥替我照看母妃,诸月,诸月……若是二哥能应下了,诸月也便放心多了!”
“这说的什么话!”诸阳故作生气,压着诸月的手,“大家兄弟一场,怎么又说起这些生分的话来了!”
我与你何时熟悉过?讥讽的话在心中盘旋着,但到底还是压下了,只低了头装模作样地擦泪。
“皇兄现已是太子,将来这皇位……现如今诸月在外打拼,若是在那军事上能有些什么成就,也算给皇兄你添了后盾!日后的路子走的也舒坦些。哎,诸月没皇兄的头脑,除了这身武功,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诸阳看他模样,也不过感叹一声,实在是个孝子!想他是子欲孝而亲不在,一时感慨万千,也不说话了。他哪里想得到,原先对权势名位一点儿也不动心的人,在一心想着报复,想着夺皇位后,能有多少阴谋,能有多虚伪。满嘴的谎言,满心的阴暗,便如那蛆虫,慢慢滋生,等到再意识时,才发觉原先的模样已悄然变了,那曾经纯净的人……早已在长久的压抑中腐化。
手中捏着单子,如今诸阳对他已卸下心防,接下来便要会会夏萧了。他若是一旦离京,虽是让阿庆替他与相识官员走了走,但这关系还是不牢靠,总归还是不如‘自家人’来的好啊。
第十三章:诱骗夏萧
房中点了灯,陶凌正仔细地挑选着自己的物件,唔,少爷送的刀,带上;少爷送的血玉,也带上;咦,这不是少爷给挑的书么,那也带着……零零碎碎的,倒是带了不少东西。那日诸月接了旨要前往凉州,回府后便先点了几个人跟随,其实也没有多少人,陶凌,阿庆和另外两个护卫,其他下人便还是先留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诸月探了头进来瞧,正巧瞧见陶凌正纠结着,便走了进来,“起的够早啊,做什么呢?”上前几步,原来床上铺了一块布巾,上头放了不少的精致饰品。
“这么些个东西,不晓得要带什么哩!加上衣裳,肯定要许多了,我们先走,不是说只一列轻巧车队么,这么些东西也累赘啊。”
诸月揉揉他的头发,莞尔道:“你若愿意,便都带着,反正走的时候你是与我同坐一辆马车的,这些个东西也不占地方,都丢在马车罢了。倒是衣裳,带多些,凉州比不得京城,可没那么精细布料,我怕你到时穿不惯。”
“哪儿能穿不惯啊!陶凌也不是那些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是是是,你穿得惯,是你家少爷可看不得哟。”
陶凌让他模样逗笑了,也不恼了,将床上的东西都收拾好放进柜子中。“少爷的东西都收好了么?”
“不急,还有四天呢。”
“也快了……哎,少爷今儿个是要出去么?”陶凌这时才注意诸月穿的隆重,月白的褂子,水蓝的外袍,束上了精美的发冠,手中一摇一摇的甩着一块玉,勾得陶凌也多看了几眼。
“嗯,出去一会儿,想要点什么,回来时给你带上。”
“不用啦,王府里什么都不缺。”陶凌摸摸头发,他大约是知晓诸月的心思的,诸月从不瞒他,他虽心思单纯,倒也不傻,对宫中的是非多少知晓一些,对于自家少爷便有些维护。这会儿诸月出去,他猜想着是去见些官员,或许是对诸月有些用处的人,只压低了声音道,“少爷,万事小心。”
诸月一愣,继而微微笑了,不说话,揉着他的头发的手滑下,在他脸颊上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