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下人不多,规模也算不上有多大。诸月原先脾气不好。又刻意地装了不近人情的模样,自然不得人心,下人甚至几个姬妾都颇为反感他。诸月对陶凌倒是极好的,因了陶太医生前对他不错,这份恩他只能报在陶凌身上。
陶凌在王府身份不上不下,颇为尴尬。算是个少爷吧,可他也干活,打扫院子,照料花草的轻活他都干,却没工钱;说是下人吧,他有单独的厢房,也和诸月同桌吃饭,自是算不上。诸月每月给他些零花钱,也不约束他什么。他长得好,说话也甜,就是偶尔胡闹了也颇得大家欢心。
宫中共有四位皇子,一位公主。大皇子诸林,早些时候不知犯了什么,被贬去太子之位,逐出京城,只封了个可有可无的王位,现居于洛阳;二子诸阳,能说会道,确是个狠角色;四女安平,模样乖巧,深受圣上宠爱;五子诸书,平日尽是之乎者也,木讷迂腐,让人哭笑不得。五人平日极少往来,也算相安无事。
但,不过是表象。
诸林被废至今已有半年,朝堂上又开始商议立太子之事,不过尽是诸阳党羽,平日活络,近日动作多了。倒是圣上一直未表态,叫人猜不透。
若按着辈分排,诸林被废,诸阳就顺势而上,朝中大臣也拉拢了不少,却不知为何圣上就是将此事一拖再拖,
诸月在府中休养已近一月,仍不见圣上踪影,只一位公公说着是带着圣上口谕来探望过一次,让他好生歇着,也就作罢。果真不得宠……诸月自嘲。
府中几位老仆怜他受伤,对他亲近不少,而诸月也似变了一个人,有说有笑,与众人关系都缓和了不少。而等得他下床行走了,便开始对王府大刀阔斧地改造。
陶凌是让外头的喧闹声吵着了,侧了头一听,隐约还有好些女子哭叫声。外头天才亮,怎的吵闹了呢?他心下疑惑,匆匆起身套了件小褂子,鞋子也未穿上就跑了出去。
小院中站了好些人,几个美艳女子正哭啼着,身边放了不少行李。陶凌一瞧,是诸月收的几房小妾。管事福伯拿了个小册子,用笔记着什么,不时翻看她们行李。
“这是做什么呢?”陶凌赤脚跑到福伯身边,几位美人哭的梨花带泪,哪见平日模样?
福伯已经有些年纪了,大清早让诸月叫起来,现今还有些困乏,直打呵欠,却还是努力强打精神,听他一问,也便说了:“少爷休妾呢。”
大清早的还未清醒,自然顾不得压低声音,听他这一说,那几房妾侍哭的越发厉害了。
“休妾?”陶凌吓了一跳,“却是为何?”
“我怎的知道?大约是要修身养性了罢。”
陶凌又瞧了几眼,觉着没什么看头了。那几人平日跟他们素不往来,也自然谈不上舍不舍得,正转身呢。就让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的张厨娘斥了一句:“大清早的,也不晓得穿上鞋!伤了风才好!”
让她一吓,大约也觉出凉了,陶凌笑嘻嘻地挽了她的手,撒娇着:“晓得了,方才一急便忘了。”
张厨娘对他是无可奈何,点了点额头,“小孩子家的,有你甚事?快些回去!”
陶凌挤了挤眼睛,跑上台阶。见他跑得急了,张厨娘也跟了几步,在他身后喊他,“慢些儿走!莫摔着了!待会儿穿了鞋到厨房喝了姜汤驱驱寒!”
“唉!晓得了!”
福伯听得他们说话,笑了,“这小兔……”摇了摇头,往张厨娘身边去,见她总往手里瞧,索性将那小册子给她拿着看了,“也不知道王爷想的什么,休了妾,连那几个服侍她们的小婢也一并打发了。”
“也好。”张厨娘撇了撇嘴,“叫他们平日那盛气凌人的模样!”
福伯瞧着她幸灾乐祸,有些无奈,又问她:“吵着你们了?”
张厨娘打了个呵欠,连眼角都沁出点点水光,“可不是!动静也大了!没瞧见连小兔也吵醒了么!我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左右瞧瞧,没见着诸月,“少爷呢?”
“不晓得,大清早的出去了……许是进宫了吧。”
“进宫?!”
第二章:惩戒
松楼位于泰和殿北面,四面环水,仅一曲折竹桥与外头相接。水中养了花,素雅,又溢了点点幽香。花蕊中嵌点儿嫩黄,颤悠悠,分外惹人怜爱。
松楼共三层,顶楼上挂了个木制鸟笼,几只雀儿在其中叽喳,好不热闹。
诸月随一公共到了桥边,停了脚步,颔首浅笑,“有劳桂公公了。”
桂公公跟在皇帝身边多年了,早知道他是何性子,平日素来冷傲,何曾如此客气有礼?忆起前几日宫中谣言,又多看了他几眼,“不必……”想了想,还是不上一句,“三皇子多保重身子,可莫累着了。”
诸月冲他又是一个微笑,径自过了桥,进了松楼。
门口几人把守,见是诸月,也不客气拦下了,“皇上有令,任何人不许入内。”
“劳通报一声,便说是儿臣有要事求见。”
那几个侍卫对看了几眼,终于一人冲他点点头,“三皇子先等一会儿。”说罢,上了楼。
诸月倒是好脾性,未曾显出厌烦不满,只温温笑着,待得侍卫来传,让他上去时,也只温文一声,“有劳了。”抬眸瞧了眼三楼,正巧一人飞快地往下望了一眼,又缩回去,看不大真切,但也觉出那人五官很是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