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从来就没答应过我!你一个故事都没给我讲过!”裴菲提高了音量,又低声嘟囔:“就只会丢本书给我。”
我憋了好大的劲才没把饭喷出来,裴菲恶狠狠地看着我。
“慕老师,裴菲占了你那么多时间,你男朋友有意见了吧?”她奶奶边吃边问。
“哦?”我愣了一下,“哦,没有的。”说完才想到这个“没有的”很含糊:是男朋友不会生气呢,还是没有男朋友?
“呵呵,慕老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听裴菲说你还是一个人。”
“我,不打算结婚的。”
“呃……呵呵呵……”她有点尴尬地笑了笑,“那也好,没关系的,结婚也不一定好,像菲菲爸爸妈妈那样,对大人小孩都不好。我和她爷爷也总是吵架的,一个人就省事多了。”
我知道她是在为我找台阶,但感动于她的善良。
“裴菲有你真幸福。”我由衷地说。
“哪里哩,没办法呀。不过这孩子真的好带,从来不用**心的。”她笑眯眯地看着裴菲。
“你们唠叨完没有啊?客气够了没有啊?好——好——吃——饭——”裴菲敲着饭碗。
我们便呵呵笑着,继续愉快就餐。结果三个人把那些菜啊肉啊给全歼了。
因为中午太晒太热了,我就留下来跟她们闲聊,随后她奶奶回房休息了,裴菲就把我拉到她房间午休。好久没午休了,最近又老是透支体力,现在回到规律的日常生活,觉得特别闲适安静。我们就躺在木地板上,把身体张成两个大大的大字,舒服地享受着空调和恬静。结果两个人一睡就两个小时。
醒后我们和裴菲的奶奶一起到电脑前看我们的旅游照片。那十天好像很短,一下子就结束了,又好像很长,充满了我们的整个生命,好像还是实在的昨天,却仿佛又变成了一个遥远的梦境,我们的形回来了,神却留在了那里。这种恍惚的感觉让我们停留在一种兴奋与冷静交替的情绪里。好像在一个安静的公众场合想拼命收回一个灿烂饱胀的笑容,但是怎么也收不拢,它还在笑着,却又不断接收到来自大脑的指令:合拢,合拢,合拢。
傍晚阳光开始转弱的时候,我要起身回去了。裴菲满脸愕然地呆望着我,好像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似的,就像站在一个四面八方全是路的中心点,突然忘了东南西北了。那个表情让我很心痛,她竟然没想过我是要回家的,竟然还没意识到旅游结束后,我们还要过回以前那种无法聚首的生活。
“我要回去了。”我笑了笑。
她默不作声,只是呆站着。
“哦,慕老师走了?吃了晚饭再走嘛!”她奶奶走过来。
“不用了,已经够麻烦你了。”
“哪里话!你对我们菲菲那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呢!那有空多来玩!呵呵呵……菲菲,你去送一下慕老师吧。”
“哦。”裴菲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她一直走在我的前面,一声不响的。我跟在她身后,也沉默着。
到了路口,她转过身来,站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我,眼里满是泪水,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我们只是不能24小时在一起,你高兴就可以过来的啊。”我笑着说。
“不跟你在一起,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好了。”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很想举手拭去她的眼泪,可又怕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只好心疼地默然望着她。
“我想跟你回家,我觉得你那里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你那里,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裴菲,我们只是暂时分开。”我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
“可是要多久才能在一起啊。”她的眼神开始茫然起来,“我上大学以后怎么办啊,要那么久才能见你一次,我后悔报那么远了,我怎么那么笨啊。”
“不是啦,距离产生美嘛。”我笑着说,一边厌恶自己的自欺欺人。
“我们还需要距离才会美吗?我们在一起才是最美的。”
“裴菲,无论多远我们的心都在一起,你说过,爱本来就应该是快乐的,是不是?”我用目光亲着她的眼眸。
“好吧,现在我们背对背回家,谁也不许回头。”她终于笑了笑。
“好。”我也对她笑了笑,然后就转过了身子,可是每走一步就觉得难以忍受,最后就只能低着头看着路上明晃晃的夕阳机械地往前走,和着泪光的亮闪闪的夕阳刺激着我的眼球,也刺激着我的神经。裴菲,有你在,我的陋室才真像个家啊。
还没进到家门,她的信息就来了“我想你,我想你。慕晨雨,我想你”。
二、大隐于市(1)
晚上回到家以后情绪异常低落,十天的朝夕相处,突然分隔两处,非常不习惯,无论去到哪里见到什么,都觉得空空落落冷冷清清毫无生机的。尤其是习惯了晚上抱着她睡,现在却害怕面对着床了,躺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才产生实在感。
裴菲除了在我进门的时候发过信息,就整整一个晚上都没再联系我,应该也像我这样吧,不敢联系。可是因为想到了她在想我,或者说在别的地方陪着我流泪,沉默,出神,心里就踏实多了:她在,我们都在,只要在就好。这么想,心情不觉就好多了。
第二天裴菲告诉我,她爷爷带着表弟从家乡过来了,她要陪表弟到处走走,要好多天都没法见面了。为了避免太多的想法,我就开始大搞卫生。
我的房间不大,物品也不多,但要弄得彻底,需要的时间也不少。我就慢悠悠地很仔细地清理、拭擦。等全部弄好了,就安排洗被子、床单、窗帘等,再把柜子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晾晒。再就给阳台的花细细松土,添加新泥,清除杂草和修剪枯枝腐叶。此时才发现,我的花在我离开的十天里没有枯死的原因:泥土中的腐殖质极多,上面还覆盖着非常厚密的枝叶,吸水多却不容易蒸发。
在那五六天里,我用每个漫长的白天和黑夜来回味她说过的话,我们在一起的那些点点滴滴。日子也就变得不是那么难熬了。
那个上午我又在电脑上看我们在泸沽湖拍的照片,门铃突然就响了,当我打开门的时候,裴菲就阳光灿烂地出现在我面前。
她也不管我的惊愕,就大步跨了进来,把背囊往地板上一丢,张开手臂大喊:“终于回到家啦!”一边还挥着拳头跳起来,就像篮球比赛中投了个三分球般兴奋地大叫。
我关上门,静静地望着她,不敢相信她又在我这里了,我的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着的女孩又在我身边了。
“我可以在你这里住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她走到我跟前,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臂。
见我依然木立在门边,她又说:“我爷爷奶奶带着表弟回老家了,奶奶要一个星期以后才回来。嗯,你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傻瓜,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被你化掉的。”她安静了下来。
“慕晨雨,我想你。”她紧紧地抱着我,“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让我想犯罪。”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紧箍着我的身体,“你让我想把你吃了把你杀了。”
我们就站在门边拥吻,释放我们积压了几天的想念和热情,让彼此融化在柔情和爱里。
“我们是两个纵欲主义者。”我摸着她的短发。
“都是你的错,你总是在**我。”她抚着我的背,心脏和着我的依然在我的胸前激烈地跳动。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我抬头吻着她的湿漉漉的唇,“我爱你,裴菲。”
“知道了,傻瓜,每次你看我,我都知道你想说这句话,你的目光里总是写满了我爱你。”她在我唇上狠狠地吻了一下,把我放开了。
“你就好好坐在这里,哪里也不给去。”她把我拉到沙发上,“我先去好好看看我们的家。”说着就开始在我的房里到处逛,就像她每一次来都要做的那样。“这是我的沙发,这是我的音响,这是我的电视,这是我的饭桌,这是我的卧室,这是我的床,这是我的厨房,我的洗手间,我的阳台,我的茉莉,我的栀子花……我的慕晨雨。”她最后转回到我身边,拿美丽的大眼睛闪闪地看着我。
“这几天我们都不要出门,我们哪里也不去,你什么也不许做,你就乖乖的,在这里,让我随时看得见摸得着,一叫你你就马上过来。”她像个国王似的说。
“陛下,听从你的吩咐。”我盯着她的眼睛笑起来,“我二十四小时待命。”
“这还差不多。”她呵呵笑起来,“好啦,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听故事。”她狡猾地看着我。
“什么故事嘛?”我装傻。
“你的童年故事,还有青春往事。”她挖了我一眼。
“哦,那个啊,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恐怕一千零**都讲不完呢。”
“好,精选,故事精选。那些糟粕就见鬼去吧。”
“好,我去把回忆录搬过来吧。”我站起来,到书柜底下的抽屉里搬出那为数不多的相册,放到她的面前:“亲爱的女王,请翻阅。”
她背靠着沙发坐在地上,笑盈盈地看着我:“你要做陪读。”
我就躺到她身边的地板上,拉过她的手亲了亲:“你看我讲,好不好?”
“嗯。”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唇。
躺在她的身边,看着我雪白的天花板,看着偶尔飘进眼帘的深蓝窗帘,还有透明在房间里的阳光,感觉像回到了无忧无虑宁静单纯的某一段童年。
童年时候的照片包括我亲人的只有几张。我亲生父母的结婚照,我母亲和继父的合照,我三岁时候的全家福和跟两个姐姐的合照,我八岁时候的全家福以及跟两个弟弟的合照,我上小学一年级时候的一寸照。
中学时候的照片也不多,基本上也是集体照,大学和工作以后的就多一点。
裴菲一边看一边问,我一边讲一边笑。
“你为什么总在笑啊?像个傻瓜一样。”她终于忍不住问。
“我快乐啊,很快乐,很幸福,很快乐很幸福……”我看着她。
“不许再看我。”她把手放在我的额上,把我的眼睛罩住了,随后又移到我的唇上,我吻着它,我的心爱的女孩的手指,那么美妙的手指。
“告诉我,哪个是你的前女友?哪个是前前女友?哪个是前前前女友?”
“所有照片里出现的女孩都是。”我对她眨了眨眼睛。
“你的理想还那么远大啊?都破灭了吧?”她调侃。
“是啊,都是美丽的肥皂泡。”我装出沮丧的样子。
“好啦,不许耍赖了,认真回答问题。”她有点着急。
“都没有,她们都被我藏起来了,藏在一个叫过去的相册里。”我认真地看着她。
“都扔了?”她惊奇地望着我。
“没有,只是放起来了。那是过去,抹不掉的,但不再出现在现在。你一定要看吗?”我的笑容不觉就消失了。
“不要了,我要你快乐。我知道你不看它会更快乐。”她抚着我的脸,静静地看着我。
“我有过两个女友,一个好了七年,一个好了两年。第一个不要我了,第二个我再不放手彼此都会死。就这么多。”我看着前方的墙壁。
“现在她们都结婚了吗?”
“嗯。第一个结了又离了,然后去了美国。第二个结了以后,生了个女孩。”
“第三个在你身边?”她微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