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最后一个在我身边。”
裴菲放下手中的相册,趴在我身边的地板上,一只手支着脑袋看着我。
“怎么了?”我看着她。
“慕晨雨,我要让你幸福。”她很老成地说。
“嗯,我相信的。”说完我就哈哈笑起来。
“你怎么了呀,我是说真的,你不相信啊?”她急了,脸也红了。
“相信,你那么严肃的样子很好玩。好像……”
“好像什么?”她追问。
“好像在教堂一边给我戴上戒指一边向我承诺……”
“你笑我!”她的脸更红了。
“不敢,女王陛下。您快乐,我就快乐。您幸福,我就幸福。”
“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啊!”她真的有点生气了。
“我知道,你心疼我的过去。但我不想你给自己压力。”我收住了笑。
“你整天就会照顾我,你就不能把权利下放一点点啊?”
“好。哎呀,我好饿啊……”我叫起来。
“坏蛋!才吃了早餐多久了!行了,等一下我煮了面条喂饱你。”她瞪了我一眼,“嗯,我想听音乐。”
“自力更生吧!”我说。
她找到了一张古筝曲,那是一张音乐风光DVD,我们就一起看,议论那些风景,计划将来怎么怎么去玩。一直到我们的肠子叽里咕噜地响。裴菲很自觉地进了厨房,还不许我去看。半小时后,她端出一盆香喷喷的拌面,上面有两个油亮金黄的荷包蛋,还有一盆油绿鲜美的菜汤。第一次吃她做的饭菜,没想到这么好吃,汤色这么好看,火候那么恰到好处,我是常常把面条煮糊了把鸡蛋烤焦了的。
“我想天天都尝试你的手艺。”我开玩笑。
“嗯,这几天没问题。”她爽快地答道,还好像很光荣似的,这个傻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很少出门,就把我那不大的家变成了避暑胜地。
白天我们一起看书,玩电脑,裴菲教我玩电脑游戏,设置网页,我教她编辑电子杂志,我们一起种菜养牛,到网上搜索了解了很多新书。或者就看DVD,我的库存还是不少的,有名片,动画片,自然奇观,动物生活,海洋生物,还有一些中外的幽默小品,我们随性所至地看,反正都是我们爱看的内容。
晚饭后我们就坐在洒满夕阳的阳台上,看下面小区的老老少少在草地上凉亭里像一个个小点点般移动,还有那个蓝蓝的游泳池,就像一盆颜色明亮的清汤,那些沐浴其中的男女就像掉进去的五颜六色的小蝌蚪,把池上的水搅得亮亮的金光闪闪的,还有旁边的色彩鲜艳的小孩游乐场上满粘着的小不点。我们最喜欢看的是对面搂的那些窗户以及阳台,两个人就凭那些花啊草啊窗帘啊门啊来猜测房主人的生活、情趣,一起给他们编故事。
裴菲有晚上必须阅读的习惯,我有晚上必须写作的习惯,我们可以各自安静地呆上两小时,裴菲说:“我爱看书,你喜欢写作,我以后要读你写的书。”然后到阳台吹风,然后谈笑,拥抱,亲吻,**。
二、大隐于市(2)
一个傍晚,我们依旧在阳台边闲聊,裴菲提议到学校去走走,说已经很久没去了。于是我们步行到我的学校,她的母校。
校门口延伸的那条大道玉兰树茂盛如盖,虽然已过了花期,但碧翠的大叶子间漏下的星星点点的阳光,就像给它们坠上了一朵朵金灿灿的小花,由于巨大的绿的如云弥漫,那些小金花一点也不刺眼。
我们走进校园,裴菲说先要去看以前的课室,看她那个靠窗靠门的座位,还有窗外的那棵大叶榕。然后就去看我的办公室,那个窗外有着高大翠绿的玉兰树的位置,还有我窗下的那条路。去我们放孔明灯的大操场,去看她常常训练比赛的篮球场,还有我们生物园那几条已经长得很肥壮的锦鲤。
她一边走一边叽咕个不停。“刚上初一的时候,我是从这扇窗爬进去的。”“我就站在这里回答你的问题。”“我透过这扇窗盼着你来上课。”“我在这里摘玉兰花。”“这是我放作业的地方,我常常坐在这张椅子上和你讨论作文。”“你站在窗前的这个位置掉眼泪。”“你在这个位置偷看我,在这里等待我出现。你自以为高明,可是还是被我发现了,我就在对面那栋教学楼的顶层看窗口边的你。”“你在这棵树下抱着我,跟我说我爱你,还泪雨滂沱的。”“你的那个拥抱和那句话让我回味想念了六年。”“我们放孔明灯的时候,你大概站在这个位置,你一直看着我,看得我都心跳起来了。”“我在比赛的时候,你常常在这里为我加油,我在左边的篮底下比较容易得分,而且大多是三分球。”“这些锦鲤一共有六条,有一次我给它们喂面包,你不给,说我把水弄浑了。我还信以为真,后来才知道你是错的,鱼就要在浑水里才长得壮。”“我每天走这条路去课室,跟同学和老师谈笑风生,那都是做给你看的,我希望你放心,我也想通过这种方式‘挽救’自己。”……
“裴菲……”我低下头,眼泪汹涌而出。
“我爱这里的一草一木,因为它们全都是你。”她看着我,“慕晨雨,我来这个学校好像就是为了找你。”落日的余晖映着她的明净的脸,深沉的眼,微张的唇,与她背后的洒满光辉的大叶榕,在我的心里构成了一幅绝世的名画。
“我们明天来学校打球好不好?”回去的时候裴菲说。
“好啊,我刚好有一副羽毛球拍。”
“我不会打羽毛球啊,你教我。”她用手轻轻拍着身边的玉兰树干。
“嗯,我们明天去买个篮球。我教你羽毛球,你就教我篮球,怎么样?”
“极好!”她拿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我。
“你投篮技术不错,抢球不够快。抢球是必须心狠手辣的。”第二天,我的教官指导我。
“好,我酝酿一下,看怎样才能心狠手辣地把球从你手上抢过来。”
“准备好了?”她护着球拍到篮底,我一把冲过去,结果被她一个转身碰到一边去了,我大叫:“哎哟!”她马上转向我:“怎么了?”我迅速抢过球往上一扔:“噢,两分!”她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啊?竟然耍阴谋诡计!”
“裴教练教的啊。”我对她扮鬼脸。
“运拍不错,力度足够,只是不能球球出线啊!”这回轮到我做教练了。
“怎么羽毛球场就那么小啊,好**臂力啊!”裴菲叫苦连天。
“你笑什么啊?总是笑!”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她问。
“我很喜欢你的汗味。”我答非所问。
她别过运动后红红的脸,很有点难为情:“汗味也喜欢啊……”“还有什么,还喜欢什么?”她回过头来看着我,含笑的眼睛带着我久违的羞涩。
“还有啊,你抢球的狠样子,你挥拍的笨样子,你杀球的粗鲁样子,你走路的丑样子……”
“喂,谁说我走路样子丑!”她抗议,“嗯,年轻人有活力,就这么个样子的啦。对了,你记得一定要坚持好好锻炼,我走了以后也不许偷懒,不然我还没完全长大你就老了……”她正告我。
“好的,我会努力抢球狠一点,挥拍笨一点,杀球粗鲁一点,走路丑一点……”
“跟你说认真的啊,我要你身体棒棒的,等着我再老。”我的小爱人对我说,汗珠在她额前的发上晶莹透亮地闪。
三、老街与咖啡屋(1)
“作家,歇一下吧。”裴菲走到我身边。
“哦,你的书看完了?”昨天她开始读龙应台的《野火集》。
“嗯,刚看完。”
“所以要找我消遣啦?”
“我们出去一下好不好?”她抚弄着我的头发。
“你不是不许我出门吗?”我抬头对她笑了笑。
“我今天想破戒嘛。”她在我背后扭着身子,像个小孩子一样。
“好啊,现在几点钟了?”我还是盯着电脑屏幕。
“才九点嘛,是出门的好时间。”
“是吧。”我已经打开了本市的旅游网页,她趴到我肩上,跟我一起寻找目标:这么热的天,不能爬山,但大城市里没有海,去公园是会打瞌睡的,逛商场没兴趣,游乐场太幼稚,去书城不如在家看书,去寺庙倒是清净,但现在不仅需要清净,除了清净还要点什么呢?有趣的特别的又有味道的又写意轻松的……
“我们找条老街怎么样?横街窄巷,石板路,青砖墙。老房子高篱笆,老人和狗。怎么样?”我仰脸看着裴菲。
“嗯,好。”她双手捧着我的脸。
“从老街出来,我们再去一个特别现代的地方。唔,听说榕里路有一间很不错的咖啡屋,我们的最后一站就到那里消磨。有意见否?”
“很好。”她把我仰着的脸向后扳了扳,俯身吻到我的唇上。
“裴菲,我们这样就出不了门了。”我搂着她的脖子,回吻着她,那么丰厚的**的柔润唇……
她并不说话,只是更热烈地吻我。老街和咖啡屋不见了,只剩下了激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还有我们的缠绵。
“裴菲。”
“嗯?”
“如果有一天我老到不能跟你亲密了,你怎么办?”
“那我就不要让你老。”
“岁月不可逆转啊。”
“抱总可以吧?亲总可以吧?牵着手总可以吧?再不行,看着总可以吧?这就够了。”
“那我死了呢?”
“你不能死。”
“要是真的死了呢?”
“你不会死!”她凶凶地嚷,“谁敢动你,我就去找阎罗王算账!”
转了两趟车,我们来到了选定的老街。
这不是老街,倒像是老城。一间间独立的青砖平房或者两三层的楼房,被篱笆围着围墙圈着,窄窄的深巷高低不平弯弯曲曲的,全铺着麻石,纵横的小巷深处有幽幽的不动声色的风,凉凉的似乎从脚下的麻石地面升起来的,似乎是从青砖灰瓦间回荡过来的,又似乎是各小巷互相牵着手弯弯曲曲地流通过来的,让人自外而内地沉静。
每一户都植着高高的树,或婆娑或袅娜,或低矮或挺拔,全是翠翠的幽幽的,散发着凉眼的绿,巷内有狗叫,有鸡鸣,有鸟儿的呼噜啁啾。圈在围墙里的楼房尤其静谧,密生的绿藤爬得满墙都是,很有一种庭院深深的味道,围着篱笆的平房充满着村野的气息,篱笆内竟还种着蔬菜瓜果,树与树间拉着细细的绳子,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
我们在幽深的巷子间漫步,惊喜于那些苍翠的碎叶榕,高大的凤凰木,遒劲的木棉,满墙的勒杜鹃,探头在那些镂空的“墙眼”上,看猫蜷着身子睡觉,狗儿蹲在树下凝神,母鸡领着一窝小鸡在树下的水井边喝水。几个孩童在玩跳跳棋,几个老头在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还有一个老婆婆坐在门槛上纳鞋底。
城中城或者说城中村还有一座百年石拱桥,一湾溪水,水边的一棵大榕树,荫蔽了半条溪水,有孩童在濯足,有妇人在洗衣。树上鸟儿鸣,知了叫。
我们以为进了桃花源。
“这里有点像丽江古城。”裴菲跳到树下的石凳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