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里更自然。”我也坐了下来,“丽江的人文痕迹比较重,有历史文化的厚重感,这里基本是纯自然纯生活的。”
“住在这里很有意思,我喜欢古朴天然的东西。”裴菲趴在石桌子看着我,“这张桌子好凉好舒服哦。”
“这里适合我住,不一定适合你呢。”
“为什么?”
“我更淡泊啊,上完课回来就看看书写写作,简单安静。”
“哦,我可能不行呢。”
“就是啰,你要玩,要找大场地打球,要去做生意。”我呵呵笑着。
“什么意思嘛?”她拉过我的手。
“读金融出来的大学生放着生意不做,跑来这里当洗衣妇,太可惜了啊!”我打趣着。
“好啦好啦,那我就更要住这里啦,你想想,我钻到钱堆里又累又臭地混了一天,回到这里多放松啊,何况有个洗衣妇在这里等着我回来给我洗衣服,有个煮饭婆做好了菜在等着我回来吃。噢,多爽啊!”她坏坏地笑看着我。
“哈哈,你这个理想够远大了啊,你就打算这么折磨我啊?”
“我知道你喜欢被我折磨的。”她依然笑看着我。
突然,旁边洗衣服的女人发出的哗啦哗啦的水声停止了,我们望过去,发现她的衣服已经全部洗好,全都拧得像一条条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粗绳一样放在洗衣盆里。我们马上住了嘴,没有了水声的掩护,我们不敢“喧哗”了。等她抱起盆子带着那个濯足嬉水的孩子走远了,我们都忍不住跑到她刚才蹲的那块光滑宽大的石板上,用清凉凉的溪水洗脸洗手。
“要是能在里面泡澡多好啊!”我抹着脸上的水。
“下次我们就穿上游泳衣来泡它一整天。”裴菲笑着,溪水一颗一颗地缀在她的短发上。
她竟然用打篮球的力量来洗脸了,弄得到处湿漉漉的。看着她的滑稽样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别乱笑,搞不好把树上的小鸟和知了都吓跑了!”裴菲知道我在笑她她的狼狈,大叫起来。于是我们在那条小溪边疯闹了好一阵子。
三、老街与咖啡屋(2)
在最炎热的时间里,我们走进了榕里路的那家咖啡屋。
这是一座深深卧在树荫里的欧式建筑,像瑞典的山间小屋,赭红色的木质外墙,诗意安详地静默在树荫与阳光的舞蹈中。据说喝咖啡是一种“生活仪式”,至于咖啡馆呢,则是一所所的“殿堂”。现在我们就走进了一座神奇的殿堂。
我们坐在临窗的一角,镶在赭红木框里的落地玻璃窗外面,就是那一条“榕里路”——深藏在榕荫里的路,向我们的两边蔓延开去,让我们感觉如同被包裹在一个绿色的玻璃缸里。缀着小蓝花的白底窗帘轻悄地分别垂在我们身后。裴菲支着下巴看着我,木质咖啡桌上花瓶里的由白色的满天星点缀着的黄玫瑰灿烂在她的发边,生机勃勃,清丽迷人。
“不许你看我。”她把头侧向窗外。
“为什么?”
“你的眼睛太厉害了。”她的脸开始红起来。
“嗯,好,我看向我们走过来的那个女孩。”
她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了我一脚:“我不给!”
我们要了两杯意大利咖啡,当咖啡上来的时候,那又浓又香的咖啡特有的气味就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洁白瓷杯里的是面上浮着一层金黄泡沫的纯黑咖啡。
“有人形容这种咖啡就像从地狱逃上来的魔鬼,一饮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比但丁《神曲》里的地狱恐怖百倍。嗯,因为那是有着无可言喻的魅力的地狱。”我说。
“噢,这么好玩的地狱值得一下。”裴菲端起杯子深深啜饮了一口。
“知道关于咖啡的传说吗?”我问。
“你说来听听。”她侧着脑袋看着我。
“传说有一位牧羊人,在牧羊的时候,偶然发现他的羊蹦蹦跳跳手舞足蹈的极其快活,仔细一看,原来是因为吃了一种红色的果子造成的。于是他采了一些这种红果子回去熬煮,竟然满室芳香,他就把熬成的汁液喝下去,感觉神清气爽,特别精神。于是,咖啡就诞生了。”
“还有吗?”
“当然有啦。”我看着她的含笑的眼。“据说阿拉伯地区就用这种饮料为夜里诵经的僧侣提神,咖啡就成了伊斯兰教的宗教饮品。因为这种饮料的种子为奧斯曼帝国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咖啡豆就被称为‘黑色金子’。”
“噢,就像你一样,你就是我的黑色金子。”她顽皮地笑。
“后来,威尼斯商人将这种名为咖啡的果实运到了欧洲。咖啡在欧洲的市场就打开了。咖啡曾经掺杂着政治气息,在巴黎4000家的咖啡馆中都充满着‘咖啡政治’。伏尔泰和狄德罗写的百科全书是在咖啡馆里完成的,卢梭常常在咖啡馆高谈阔论,法国的革命分子站在咖啡桌上宣示起义,点燃了法国大革命。他们活动的那些咖啡馆现在还存在着呢。后来,咖啡馆的政治色彩被人文艺术的浪潮覆盖了,于是咖啡馆又造就了许多文学家和艺术家。”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今天,咖啡馆造就了我们。”
“造就了我们的什么呢?”裴菲的笑眼目光灼灼。
“咖啡在希腊语中的意思是‘热情与力量’,是一个制造惊险、浪漫、**的地方。”我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她,“我的理解力超强的科代表,你说会造就什么呢?”
“我知道了,今天这里制造了两颗种子。”她笑得古古怪怪的。
我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家伙的脑子又转到哪里去了。
“你是我的黑色金子,我是你的黑色金子。”
“都黑不溜秋啊!”我笑。
“我们的味道绵长,悠远,又香又醇。”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着鼻子。
“还有,这里将诞生一个作家和一个商人。”我呵呵笑。
“不许再说我是商人!”裴菲张开了眼睛。
“你也有老观念啊,不可轻商贾的呀,他们创造了世间的财富和繁荣。”我故意笑她。
“商人本来很可爱的,一经你的口就变得臭不可闻了。”她瞪了我一眼。
“好好好,这是传统酸味的罪过,我们换个词语它就很香了。唔,经济学家企业家实业家董事长,裴总裁,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
“意大利是咖啡的天堂,意大利人平均一天要喝上二十杯咖啡,什么时候我们到欧洲旅游,醉倒在意大利的咖啡馆好不好?”我说。
“嗯,等商人赚了钱就带她老婆去。”她拿手指轻轻扣着桌子。
阳光跳跃过外面的密叶,从窗外探进来,亲吻着她的手指。
“这是最适合约会的地方,最适合约会的位置。”我说。
“嗯。我要把它变成一个节日。”裴菲微微笑着,脸开始转红。
“节日?”
“我的生日在春天,你的生日在秋天,圣诞节在冬天,缺一个夏天的节日。”
“你打算把它定为什么节日呢?”我研究着她的眼。
“唔……”她颤了颤眼睫毛,“我们俩的**节啊。7月31日,我们每年来一次。”
“裴菲。”
“嗯。”
“你喜欢古朴原始的老街,还是时尚现代的咖啡屋。”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问。
“都喜欢。”她捧着我的脸亲着。
“只能选一样。”
“我白天在咖啡屋,晚上回老街。”
“你贪心啊。”我抚着她的脸。
“不是,去咖啡屋是为了工作和理想,回老街是因为你在那里等我。”
“现代和原始可以并存吗?”我望着她的眼。
“当然啰,这样世界就又完整又广阔了,那是两个大海汇成的一个大洋。”她紧紧抱着我,把热烈的吻印到我的唇上,舌上,整个灵魂上。
四、序幕
“慕老师你好!我是裴菲爸爸,想约你见个面!”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洪亮的男中音。
“哦,裴先生你好!”我不觉全身一震。
“哈哈哈,慕老师,明天上午有空吧?”
“有空的。”
“好!明天九点钟我打的过去接你啊。嗯,好,明天见!”
裴菲回家两三天后,她爸爸回来了。
第二天那个我已经“见过”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有很强的陌生感和不适感。
他比照片中的要沧桑很多,皮肤很黑很多晒斑,而且眼角额头嘴角有很深的皱纹,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在海上被风吹日晒的人,不过也比照片里的更坚毅更豪气,更风趣又更威严。
“裴先生,你好!”
“哦,慕老师,你好!”他马上大步上前,热情地伸出双手来握住我的右手。“唉,早听裴菲和她奶奶说到你,我就是没有时间和你见上一面,实在很抱歉哪!”他的黝黑的脸上泛着明亮的红光。
“不用客气!”我笑了笑。
“慕老师,请!今天我们一起好好聊一聊!”他早叫好了一辆出租车。
“裴菲和她奶奶已经先打的过去了。”见到我有点疑惑他马上朗声说。
“这么多年,真的谢谢你对裴菲的照顾!就像个妈妈一样用心。”他呵呵笑着,“慕老师不要生气,我这样说可能不合适,你还那么年轻。”
“呵呵,没关系的。”我抿抿嘴笑了笑,实际上,从昨天接到他的电话开始,我就一直无法平静,深深的负疚感令我无法轻松,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可怜”的父亲。
他把我带到一个五星级酒店,这是一座西式建筑,高大,坚实,明朗,高雅。
“我呀,还是喜欢中式菜,不过西式建筑感觉更好。哈哈哈,我知道,你们女士喜欢环境多过食物的。”他说着把我带进一个在壁灯下方标着“雅典”的房间。
裴菲和她奶奶早坐在里面了。见我进来裴菲的脸马上红了,羞涩地垂下眼帘。她今天穿着裙子,一条奶白色的有点宫廷味道的收身连衣裙,正好把她少女的体型清纯地勾画出来,令我马上想到《罗马假日》里的公主。第一次见到她穿裙子。见我盯着她看,她的脸就越发地红了,眼睫毛都在颤抖。
“裴菲,不叫慕老师好啊?”他爸爸的声音洪钟般亮起来,带着欢快。
裴菲条件反射般站起来,只抬头看了我一眼就又垂下眼去。
“呵呵呵,这个孩子,我就喜欢她穿裙子,这是我从英国带回来的。慕老师,你说,裴菲穿裙子是不是很好看?啊?”她爸爸无限钟爱又自得地看着他的宝贝女儿。
“嗯,确实很漂亮,非常漂亮!”漂亮到我都呆掉了,我对自己说。
“就是啰,你看你看,大家都说好看嘛!你还硬是不要穿!女孩子就要像女孩子的样子嘛。对吧?慕老师?”他又呵呵地笑着。
“嗯,对。裴菲穿什么都好看。”我诚实地说。
“好啦,这个时间吃早餐又过了,午餐还没到,我们就随便聊一聊吧。我回来两天了,跟几个老战友聚了一聚,感觉特别开心。哎呀,人在海上,有时候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憋得慌啊。虽说我是个大副,还有一批手下,但天天面对一样的天一样的海,有时候还真的乏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