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维看着我的目光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能变得复杂起来，我真想佩服一声，不过太遗憾，我已没有继续观看的雅兴。我把杯子放到窗沿上，看着温维：“看人要看清楚了，以后。”说完回身大步离开。
深夜归家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之前从未认真想要去体会，但今晚实在有点心烦意乱。韶溱昨晚不断低声呢喃的名字、温维一瞬间落寞的神情、被留在唇上的难以掩盖的厌恶感觉、以及包间里那种混浊迷乱的气氛人声，都慢慢清晰起来混杂交错，我心里涌出来一阵接一阵的恶心感觉，只觉得烦躁。
天上忽然没有任何预兆的划出刺眼亮色，闪电如同幻觉惊魂。我好笑的想，难道要下暴雨？今年天气异常，这样深秋近冬的时候了，白天里居然还热得像盛夏，阳光暴烈不止，而入夜却是一丝都不含糊的气温骤降，感冒的人不在少数。我看了看天色，想着就这么一截不长的路，就算要下也没那么快才是，一边加紧步伐。
有开在街边通宵营业的小店，在昏暗一片街灯坏掉的间隙里，沉默而坚持的亮着昏暗的晕黄色，我笑了笑，像灯塔么？走近去，一对夫妻带着个小孩，正是典型的夫妻小店。我不出声指了指柜台里的烟，那女人对我笑了笑，动作麻利的拿出我要的东西。那笑容非常简单但，很满足。我等着找零的间隙瞥到街角转过来几个非常年轻的人，路走得有点东倒西歪，正扯开了嗓门在深夜的街上吵吵嚷嚷，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刚接过找好的零钱，那帮人已经站到了我旁边，大声嚷嚷着要买东西，其中一个人居然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我看。我心里的烦躁又加深了一层，转身准备离开。那一帮人差不多十个，居然立刻有五个人围了上来，我极不耐烦地抬头来看他们，厌恶意味十分明显。其中一个声音说：“算了吧，买好了烟咱接着回去爽，何必在这耽搁。”我哼一声，最好现在就滚。那个原先盯着我的人却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拉我胳膊，我侧过身子避开：“干什么？”那个人笑得很下流：“陪老子玩玩。”我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朝着他下巴就是一拳。
那帮人显然没想到我先动手，呼啦啦一下好像炸了锅，上来推推搡搡的、破口大骂的、还有伸手要掏刀子的，全数行动开来。我觉得血液好像忽然热起来，心里正无处可去的烦闷好像有了出口。
做什么都讲究先机，我看准了一个瘦弱叫嚷得很凶却总不敢上前的家伙，一步上前就朝他腹部揍去。那个染了黄毛的小鬼果然立刻哇哇叫蹲下去，我立刻朝缺口冲去，这个时候可不想上演什么“深夜陋巷一人大战街头混混帮”，搞不好警察来了还要被弄去问话，烦也烦死了。
那帮人果然是年轻气盛，腿脚一点没落后，我没跑多远就又被围起来，哼，就知道不会那么便宜。我也没兴趣再听他们的威胁谩骂，直接就冲着那个快要把刀子掏出来的家伙过去。格开那毫无章法只凭蛮力的一刺，我用力把顺势握住的手腕反方向一拧，立刻哇哇喊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嘴角几乎要出现一个笑容，与此同时 ——
我听到“噗”的一声闷响，有点沉闷有点暗沉——不及想更多，半侧过身子直接就朝着扑下来的影子踢去。踢中哪里不重要，只要能把人踢到一边就行。——唔，我闷哼了声，背后被不知被谁抄着家伙狠狠击了一下，我迅速转过身绊倒那个手里抄着木棍气势汹汹的家伙。抬眼计算了下距离，正要吸口气冲到灯光明亮的十字路口去，背上忽然毫无预兆的剧痛起来，稍稍延迟传来的才是蛮横的浑浊声音：“干！老子上不了你还弄不死你？！”
我只觉得刹那间火辣辣的感觉把整个后背都点着了，已经很久没有尝过的感觉——我抄起地上被扔掉的木板，朝着印象中那小子头部的高度十分劲就这么招呼下去，眼里虽然一片殷红色，人即便看不太清，要害位置还能清楚辨别。我死力一脚踹过去，眼前的人“嗷嗷”痛叫倒向一边，我已经发狠向前跑去。
后面的人还要再追，忽然一阵尖锐的警车声由远而近迅速出现，我听到隐约的几声骂骂咧咧、跑远离开的脚步声。右手边有个巷子，进去200米才有灯，我咬咬牙闪身躲进去，很快身边不远处的街上就响起凌乱的脚步和呼喝声音。
我闭上眼整个人顺着墙滑到地上，顾不上收拾伤口，只觉得虚脱。前后这几十分钟，感觉就像在拍莫名其妙的仇杀电影，荒诞不经，转瞬即逝。
愈发感觉到伤口的辣痛，不止背上，手臂上也在发热跳痛。头很晕，先前那种反胃的感觉更加明显了。我抬手捂住眼，天，我这是造了哪门子孽？
偏偏不知哪里传过来唱K唱得声嘶力竭的声响：“～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了许多情～”我听着想笑却在扯动嘴角的一刹那被痛得龇牙咧嘴。one night
here，我倒是留下了许多血。隐约可见天空云层已经累积得够多了，层层叠叠压近下来，我有些幸灾乐祸的自嘲：今天恐怕要洗个免费澡了。
又有脚步声过来了，我朝墙边靠了靠，希望不要被什么多事的人发觉，我可不想被请到警察局喝茶休息，只要再过一会我就能自己回去——唔，应该能的。那脚步声停在巷口，接着一个声音：“你在这儿。”
我没有睁开眼睛，勉力调整了下呼吸，再睁开眼对着来人的方向轻笑：“你来迟了。”龙韶溱两步过来：“怎么了？说了很快回去怎么弄到现在——”他想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却不料听到我痛得抽气的声音，于是赶忙放手。巷子里太黑，他根本无法看清我的状况：“澄，你怎么了？受伤了？哪里？我送你去医院，快！”龙韶溱语气很急促，因为不知道我到底伤在哪也就不敢轻举妄动，隔了几秒钟他伸手要把我整个抱起来，我却忽然用力，把他推开：“别碰我。”
天上最后一道闪电劈过，大雨倾盆而下。
第十三章
我在火海里浮浮沉沉，浑身下一刻就可以像火一样烧起来，喉咙如裹挟烈焰，背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撕离的赤烫；不知道到底身处何方，又是哪里来的火在烧。周围只一片瑰丽火焰，金色黄色，艳色丽色。
如被水晶墙隔断的近处，爸爸妈妈和姐姐在碧蓝的海里愉快欢乐一如记忆——我喊不出声，使劲挥舞的双手也被视如不见。
姐姐笑着跑过来，牵住我的手，回头指着另一边：“澄，我们过去吧。”我激动而欣喜地连连点头，再看着那人转过头——幻化成齐辰在阳光下的笑容，一如初见。他拿着一杯香气四溢的茉莉花茶，笑眯眯地递给我：“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