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阿次微微闭上眼睛回想当时看到的情景:“那具尸体手背上有紫青痕迹,那是长期遭捆绑造成的,还有那尸体脚上穿的鞋,鞋底积雪很少,干净,淤泥也不多,这就说明这个人根本没有走几步路就被杀了,教堂那个地方,我们每一个人都几乎步行而去,或多或少脚上都会站上雪水淤泥,除非……除非……”
“除非是和你一样坐着过去的。”阿初替他说完了。
“嗯。”阿次接着说:“但是案发现场周围除了脚印没有其他类似于轮盘碾压的迹象,所以这个人的腿没有问题,既然没有问题,又没有走多少路,而且又有绑缚的很久,说明这个人死前就应该是被捆绑囚禁在附近某个建筑内的。而靠近那个地方最近的建筑就是……”
“教堂!”阿四不太能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最后一句他还是听的非常清楚。
“还有一点,我非常在意。”阿初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见地上的血迹……那些血迹是暗红色的,这说明……”
“这说明这个人在被砍下头颅之前就已经死了?”原本怔怔听着的阿福突然出声接话。
“嗯?”阿初惊讶的扬了扬眉毛:“你说什么?”
阿福不确定的望了望三个长辈的表情,吞了口n_ai茶:“呃……暗红就说明并非动脉血,但是头颅被砍下来,却不是动脉流出的鲜红色的血,只能说明这个人早就死了,砍下头颅只是死后行为。还就是那具尸体露出的肌肤上有绿色的霉菌斑点,是细菌感染造成的,所以这个人不被砍下头颅没过多久他自己也会死。”
阿福说完了,有些不安的眨眨眼,“是不是说的不对?”
“说的很对。”阿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神里有些审视。
阿福更加觉得不安了。
“嗯哼?说的完全没错,非常专业。”阿初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但关键是……阿福,这一些没有专业的医学知识是不会明白的,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呢?”
“呃……”阿福不确定是不是应该说出来,“我……那个……”
阿四忽然说:“之前,跃春怀疑一个人,他说那个人可能就是凶手。那天在教堂门口,阿福和他站在一起。”
阿福觉得整个后背僵硬了一下,他莫名觉得紧张。
阿初眯起眼睛,那眼神里有着不可捉摸的锋芒。
一般而言,他爸爸和父亲给他的感觉一个是洒脱的,一个是沉静冷淡的。但当真的面对危机的时候,那锐利的观察、惊人的判断、叫他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那是绝对的实力,还有坚忍的勇气。那是他这种未曾经历过太多的年轻人无法体会的风霜。
“没错,刚才那些话是那个人说的,他叫子腾,是我们大学医学院新来的病毒学教授路尼的助教。他告诉我他现在就在研究这种细菌,他到教堂附近来是因为之前夏伯伯怀疑他就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元凶,叫我盯梢过他一段时间,但是我没有发现异常……这一次,我……”阿福赶紧说:“我当时在教堂那边就去找他理论了。然后他告诉了我那些话。我听完觉得,或许怀疑对象不应该是他。”
“不应该?”阿初只是温和的笑笑:“你和他是朋友了吗?”
“呃……”阿福一愣,有些茫然,他自己也没有想过像他和子腾这样,算是朋友了吗?他因为夏跃春的叮嘱自动自发的凑过去,却也没有说过太多,接触过几次,说的上不陌生,却也不能说熟悉。
阿次看着阿福茫然的表情,有些了然的点点头,“你姑且可以这么认为。”阿次平静地说:“这个人暂时没有杀人嫁祸的动机。如果他真的只是想研究病毒的话。”
听到父亲的这句话,阿福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显然也许他潜意识里真的不希望子腾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事者,他私心中认为这个人是无辜的。
“阿福,你去把你这个朋友叫过来。”阿初忽然说。
“诶?朋友?他……”阿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他爸爸在说啥的时候,大叫起来:“咦咦咦……为什么?”
“当然是有事情。”阿初理所当然的说,用手摸了摸阿福的脑袋:“是不是凶手,叫过来问问不是更加直截了当吗?你就直接跟他说,我手上有他感兴趣的东西,我想他会来的,作为一个研究人员不可能放过胜利女神的橄榄枝。”
阿次一边沉默不言,显然是同意阿初说的。
“呃……”阿福摸了摸脑袋:“好吧。”他答应了,但是他没有想过自己答应的这么快,他一定能找到子腾吗?这两天学校放假,他怎么会找人呢?
“好了,今天大家也累了,不如就这样,先休息了吧,阿四……我知道你睡不着,但是你也要去休息,不休息好怎么有力气去救跃春?”阿初走到阿次身边推了推轮椅的手柄。
阿次会意的自己转过轮椅去盥洗室了,阿四也站起来,听从安排的自行去休息。
客厅里现在就剩下了阿福直面着阿初意味深长的眼神。
刚放松了些的心情又被提了上来。
“坐啊。”阿初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阿福握着n_ai茶的杯子坐到阿初身边,战战兢兢地:“爸,你还有话问我?”
“紧张什么?”阿初不以为意,“我又不干什么。”
阿福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他莫名其妙地就觉得气氛很凝重:“哦。”
“我只是想让你再把刚才提到的那个人的事情详细的说一遍。”
“详细?”
“对,所有的事情。你知道的,只要是那个人的,全部说一遍。”
“你还怀疑他?”阿福试探着问。
“我只想听听有没有什么可以挖掘的东西。”阿初靠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儿子啊,你对那个人这么紧张干什么?”
“哇!”阿福差点打翻茶杯,叫起来:“胡说八道!我……爸爸你!你儿子我是有名誉的!我这种前途大好的有为青年,一堆x_ing感美女等着倒追我呢!我在意他干嘛?我……”
阿初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不动声色,“停下,你倒是给我说正经事!”
“嗯……”
…………………………阿福去找子腾的分割线……………………………………
于是,这天夜里,阿福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仔仔细细告诉了阿初,他们一直聊到深夜,才互道晚安。
第二天,清早,因为答应了要找人的阿福,只有勉强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匆匆忙忙穿好衣服,裹上围巾带上手套,装备十足以后赶去大家都放假回家的校园,结果却得知子腾不在医学院,而是去了镇医院科研中心。于是赶的灰头土脸的阿福又折返回来,再奔波到镇医院的科研中心里去,因为教堂后发生的命案事件,现在像阿福这样的东方人跑来跑去已经成了一种敏感的焦点,人人窃窃私语的内容不再是关注于外貌或者身份,直接是用一种怀疑和防备的眼神自动隔绝出了距离来。
阿福甚至能觉得回答他话的护士,说话音调里能够听出紧张的情绪。显然是对于东方人有了戒备。
关于这一切阿福只做不见。
医学科研室
防紫外线的特制窗帘密合着,子腾伏在案上,靠着他的试管架压在演算稿纸上睡着。
他昨天不知不觉在科研室里待了通宵,这会儿正觉得疲惫的时候。
只是趴着休息的感觉并不好,手臂被压得久了有些发麻,但他却没有醒来的意思,整个人略带昏沉的浅眠着。
浅眠的时候,梦里恍惚过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地,像阳光似地。
那是谁的眼睛呢?
他不太认得出了。因为那双眼睛最后被染上了浓稠的鲜血,是从心脏被贯穿子弹以后的鲜血染上的。
而发出子弹的枪正是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不……
他不想这样做的,他不是……
“砰砰。”短促的两声敲门声。
子腾一惊,懵然从浅眠中被惊醒,他突然感到手心腻滑,竟是微微出了冷汗。
怅然的,他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如释重负,还是觉得无法喘气,但是他记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叹气了……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子腾只能起身,敲了敲自己被压麻的手臂,站起来去开门。
门被打开,一只还准备敲门的手差点一下打在他脑门上,幸好及时收住。
“呃……”门口站着的人也似乎是被无声无息就突然打开的门给吓了一跳。
“有什么事?”子腾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是阿福,无甚表情的脸上眉毛稍微动了下显示了他的诧异,他把着门站着,感觉就像如果阿福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就要马上关门谢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