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间不经意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展现着某种美好,其实他早就像看书一般接受了这种情节。
而阿福,这个成天嘻嘻哈哈的家伙,竟然也有着他不知道的过去,他还能在那里羡慕阿福的命运么?
老天既然把这个人带到他面前,却为何又捉弄他呢?
他该认命,这是命啊。
“子腾?”
回过神来好像脑子里已经浮过很多画面,阿福把水递给他。他看到阿福从自己的旅行箱里翻出衣服在他跟前比划。
“怎么?”
“……”阿福摇摇头,便将子腾往床上推去,拉开薄被盖上,“你看你的眼睛,你说你几天没好好睡觉?我想很多话一言难尽。不如你先睡一觉,养养精神。”
当他躺倒在宽大的床铺上时,他瞬时感到了困倦。
记忆力太差了吧,他在贫民窟那个鬼地方待了多久?
多久没有睡过柔软的床铺,没有盖过温暖的被褥?就好像有个魔咒在他耳边轻念,睡吧,睡吧。
慢慢地,他就没了意识。
阿福皱着眉头,抿着唇,把衣服叠好放了回去。
在瑞士的时候,他好多次借自己的衣服给子腾穿,基本都合适。自己不喜欢运动相对较瘦,有时衣服穿到子腾身上,还有一丝紧绷。
如今,看子腾面黄肌瘦的憔悴模样,只是稍稍比划一下,就知道他的衣服尺寸已经不再合适他。而子腾身上那松大的破破烂烂的衣衫,总该换掉吧。
阿福站起身,走去楼下给了旅店老板一些钱,让他帮忙去买身衣服回来,尺寸便按着比自己小一号的买。
原本他有想过自己去挑,可他实在舍不得,放下子腾一个人出去。
子腾已经睡着,侧着脸露着带有伤疤的一边脸,刚才他没有看得仔细,这回便越发仔细端详起来。
都不是刚留的伤口,还那么严重,当初一定是整边脸都血r_ou_模糊。
伸手碰了碰,就觉得越发的心酸,鼻子里一股酸涩直往上冲。
“对不起……”
牢牢握住了子腾的手,他记得那双手,和他爸爸一样,属于医生的手。是那样修长,骨感但是充满了诱惑力。他曾经每天都看他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简直都让人移不开眼。
如今,捏在手里的指头,用点劲就会卡得生疼,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仔细低头一看,真的比骷髅没好上多少。
怎么能瘦成这样?
那他身上?
阿福瞪大了眼,手颤抖地去掀被子。
子腾好像睡得很熟,一点都没有惊醒。
又松又大的睡衣因为之前盖着被子而贴在身上,隔着衣衫都能看到骨头一般。
忍不住去掀开遮掩,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伤痕。
没有一点原本光滑的皮肤,背脊上就像被人用什么刀刨刮过一般,他说不清是用什么样的手法,才能变成这样。
完全无法想象……
阿福撇撇嘴,放下衣衫,将被子盖回去。
视线回到子腾脸上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滑下了一串泪珠,他已经克制了太久了,在子腾面前他自认哭得还算隐忍。
天知道,他此时就想放声大哭一场,像小时候死了亲人一般。
爸爸,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你抱着受伤的父亲的时候,是如何的心情?
又是如何挺过来的?
他努力地回想着,想要振作,可早已泪眼模糊,被手背一抹,更加狼狈。
门被敲响,阿福起身去开门,是旅店老板送来一套干净的衣裤。
阿福接下有礼貌地谢过后便关上了门,旅店老板还想往里多望一眼都没捞到机会。
“这……”旅店的老板退了几步,为难地低头看着眼前的人。
“没事,钱呢你还是收下,你就告诉我你所知道的,这间房里的住的人。”
“那个年轻人,比先生你们早住进来一天,但是很忙地一直往外跑。有几个晚上估计也没回来。因为每天打扫房间的人发现床铺都没有动过。”
发问的人点了点头,把一顶和自己有些不相称的礼貌往下压了压,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虽然坐在轮椅上却异常精神。
“那他是不是带了一个人回来?”
不错,问话的人正是杨慕次,他和大哥来到这里以后,也不知道大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连阿福入住的旅馆都猜到。
随即他们就跟着住进了这家旅馆,却没有让儿子知道他们的存在,阿初并不同意他一个人出门,所以基本也就是被阿初带着在街上转转,大部分时间他一个人留在旅馆里。
阿初自然是出门去调查一些事情,阿次便想法从每天接触客人的旅店老板和工作人员那获得一些信息,以得知阿福的动向。
必然是花了些钱的,这些年看着大哥的处事,他也开始越发理解了社会的现实。
于是老板在接到买衣服的指令之后,立刻就通知了他,而这一消息无疑告诉他们,阿福已经找到了子腾。
可为何会变得如此狼狈?
他回想起子腾以前穿过阿福的大衣,两人的尺寸几乎不差,又为何会买小了衣服?
阿次带着重重疑虑,想请老板送衣服的时候再去看个究竟,哪怕是一点长相的描述也好。
“是,前面他带了一个人回来。”老板点头。
“人有多高?”
“约莫着差不多。”
“对长相有印象么?”
“没有……他带着帽子,看不清,那个年轻人是一路拉着他进来的。他穿着……有些……寒酸……”
原本想说破破烂烂的,老板看着这位先生像是关心并不是仇家探密便放尊重了语气。
“哦……然后有叫过一次饭,要的挺多,感觉不像两个人正常胃口下能吃掉了。也许是都饿了,打扫的人收出来的碗碟是空的。”
“阿次。”
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只见阿初走了进来,扶住了阿次的轮椅手把。
“大哥,你回来了?”
“恩,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出来走走……”
老板看着这个眼神凌厉的一模一样的脸,很识相地没有再说什么,点头招呼了一声便走开了。
“我不是让你待在房里么?”
“这不是闷么……”
阿次嘟哝一句,脑里回忆着老板的话,拉着手,能让阿福这样牵挂能一路拉着的人,在这片土地上除了子腾难道还有别人么?
可是为什么,子腾的穿着会寒酸不堪,阿福不该搞错尺寸啊,又怎么会买小了一号。
等等,寒酸说明生活不济,人自然会瘦,也许衣衫就会显大?
天啊,他都快急死了,他偷偷望过,阿福有几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的样子,那样失望那样失落的表情,是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的。
这种孤零零的感觉,触痛了心底,到底是有了感情的孩子,他好几次都想冲出去宽慰孩子,遇到了什么你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
可是阿初却不止一次地阻止他,观望,再观望,到底要观望到什么时候?!
“阿次?”看着他陷入呆滞,阿初叫了一声。
“不行!我待不住了。大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难,无助。”
阿次突然回神,对着阿初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转过轮椅就去拉门。
阿初挡在了他的面前,把他拉开的门重新关了回去。
“你干什么啊!”
阿次几乎要叫起来,他们这些天来一直都这样默默注视着儿子的一切,可大哥就是死活不让他见儿子。
“阿次,你应该相信我。”阿初低下身,拍着他的肩膀,“冷静点。”
“冷静?我看你是冷血啊。你不要告诉我这些天你一点都没查到什么!我就是待在这屋子里我都能嗅出点不对劲。如果子腾风平浪静,那儿子理该照着信上的地址就能找到他,可他找了多少天?你看见他每天回来的时候那个样子么?他……”
“他找到了,现在人就在他房里。”阿初打断了他的话,镇定地看着他。
“你别一副那么平静的语气。”阿次板起脸,“出事了,一定出事了!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去慰问一下?”
“纵使引火上身,也还不是时候。”
“好,那你这些天查到了点什么?你说啊!”
他今天还真是忍无可忍了,从来都没这样大呼小叫地和大哥说过话,可大哥明显就在隐瞒什么,每天出去调查,却从来不告诉他任何事。
“子腾的身世,是个麻烦事儿。”
“能有多麻烦?”
“我都没想到,儿子找个媳妇,还能扯上黑道的事儿。”
阿初依然镇定,等待着阿次的反应。
“哼,你自己曾经也没白到哪儿去!”阿次瞪了他一眼,“该死的。”
“嗯?说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