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勾的脸色白得像个名副其实的死人,嘴唇乌青,眼窝发黑。
“不行,我的魂魄受损太严重了,而且有犼守着,我根本招不回来屏蓬体内的那一半。”
佩吉皱起眉:“这么说……犼将吞噬你一般的神魂之力。”
嬴勾咬着牙,不甘心直接承认,这对他而言是最大的失败。
“我必须在他开始融合之前把我的神魂抢回来!”
“怎么抢?是靠你剩下这一半魂力,还是靠你这不中用的皮囊?”
“他们定然想不到我还敢出手,咱们攻其不备还是有机会的。”
佩吉脸上显出冷笑:“那边有帝江,后卿,九婴和成长速度吓人的犼,可能还有陆压道君,你想去送死,还要我陪着你?!”
“后卿和九婴都有重伤在身,犼虽然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但毕竟还太稚嫩,不足为虑,陆压道君现在更是只剩个名头唬人了,谁不知道他已经自甘堕落,沦落为凡人?至于帝江,只要你能缠住他一刻钟,我就能拿回来神魂,只要我恢复魂力,这些家伙还有什么可惧的?你也想为将臣抓住犼吧?这可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等到他获得了我一半的神力,将臣可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唔,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佩吉从躺椅上站起来,抿了一口红酒,嘴唇被水光染得鲜红,像吸饱了少女的鲜血露出餍足笑容的血族。“不过,我还有个更好的注意。”
他迈着轻快的脚步,宛如一只燕子停在了嬴勾身后。
嬴勾一直在诱哄佩吉帮助自己夺回魂魄,听他这么说,语气不免带上三分急躁:“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佩吉弯下身子,还未变声的少年音在嬴勾耳畔奏起如清脆的笛声。
“我不若将你剩下这半个送还给大人,等大人魂力大涨后再去收拾犼。”
伴随着少年的话音响起,嬴勾颈后一凉,一股凉气直逼幽府,他大怒欲暴起,可受损的魂魄根本抵挡不住这直接伤害灵魂的毒物,没多几秒就意识模糊,身体也渐渐失去控制。
嬴勾犹如浑身没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只剩下一双眼瞪着佩吉,犹有惊怒悔恨之色。
佩吉笑道:“你放心,你的那一半神魂,大人一定会帮你拿回来的,到时候神魂统一,也算了了你的夙愿。”
殷红的唇一张一闭,用最天真的姿态判了嬴勾死无葬身之地。
“你便,安心去吧。”
失去意识的嬴勾像一团软r_ou_,背后那支冰针一经入体就融化消失了,过了几秒,从口鼻处升起几缕闪着金色星芒的灰烟,佩吉马上取出专门的容器,一个透明净瓶,将灰雾自动吸入瓶中保存好。嬴勾的魂魄还没有死,只是被□□麻痹了,但他也永远等不到复苏的那一日了。
脚尖厌恶地挑了挑那个本来属于他手下的身体,佩吉掏出手机,同时戴上了一个变声器:“货都处理了吗?”
传达到电话另一端的是沧桑粗哑的嗓音,光听这个声音,绝对想不到与自己通话的居然是个看起来不到十五岁的少年。
“是的老板,六个女的和七个孩子都处理了,至于您指明留下来的那几个都还关在黄湖码头咱们自己的仓库里。”
“那地方现在不安全了,你马上带人去把货送到我的别墅,记住!不许开箱子,要是看到哪个快醒了就再打一针麻醉,两个小时内必须送到。”
“知道了,老板。”
“嗯,一会儿小姐会在家,你们把货放下就行了,旁的都不用说。”
“是。”
与此同时,在海城中老街区的玉林巷“有一个故事”书屋内,天望和屏蓬被单独留在卧室内,舒镜等其他人等在院中。
九婴一直担忧屏蓬,站在房门外徘徊,都忘了自己也是个伤员的事实了,直到舒镜提醒他肚子前衣服上的血都干透了,他才反应过来。
“你再坐立不安也是无用功,还是过来将伤口包扎一下吧。”
九婴坐回桌边,撩起上衣,只见漂亮的腹肌上一个大血洞结了狰狞的血痂,他只是之前血流的多看起来可怖,但这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同样惊人。
舒镜看了看,啧啧赞道:“不愧是九婴,r_ou_/身实力果然强悍。”
说着他从一个木箱里翻了半天,掏出几个瓶瓶罐罐还有药匣,在桌上一溜摆开,自己摸着下巴嘟囔:“嘶,哪个是补血的来着?这个这个,只个是生肌祛疤的,这个呢?这个好像是疗伤的?”
打开嗅了嗅,却打了个喷嚏。
“啊啾,怎么好像一股白柎味儿?”
几人惊悚地看着他。
后卿道:“是那个治不孕不育的白柎吗?!”
九婴也不淡定了:“先生你冷静一下,我觉得吧,想不起来就不用勉强了,我们自己休息两天也能好。”
吃了你给的药就不一定了。
可舒镜执着于要搞清楚自己这些藏药究竟都是干什么的。
“怨我当初怎么就没记得给瓶身贴上标签,不过没关系,闻一闻味道大概也就能知道药理了,你们别怕,一定不会给你们吃□□的。”
似乎是为了宽慰二人,舒镜还说道:“你们不要小瞧这些,都是我珍藏的丹药,全是我从昆仑圃和昊天那抢来的天材地宝所炼,我敢打包票,出了我这个门,绝没有其他地方能找到!”
昆仑圃……
和昊天古神……
后卿道:“也就是说,这些药,至少都有五千年了……?”
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的舒镜抱着药瓶老神在在地笑道:“哎呀药嘛,哪儿有过期的,顶多是药力弱了点,不打紧,不打紧。”
不需要吃药的帝江同情地看了内心卧槽的后卿、九婴一眼。
且不论屋外众人如何,屋内融合了嬴勾半个神魂的天望再一次陷入了当初吃下琅玕子以后的那个状态。
从他化为人形第一次做梦开始,他就不断会看到一些破碎的画面,有他一个人的,有他和舒镜一起的,那场景绝对不会是在现代人界,于是他静下心,慢慢地疏离那些残缺的信息,在日复一日地灌溉中逐渐看清了一些东西,比如一望无垠的蔚蓝海面上一座孤零零的小岛;比如环绕整座岛,游着肥美的鱼的透明溪水;比如在日出中穿过整个海面落在烟花亭里然后一分为二的飞鸟;还比如金彩万里,红云布满天际与海面时,他在这夕阳的余辉里弯下腰,偷吻舒镜的脸颊。
一开始的画面大多是静止无声的,后来渐渐地有了声音,听着自己的声音和最熟悉的人之间发生自己从不知道的对话,这是很神奇的体悟,天望像在海边捡贝壳的孩子一样,将这些琐碎、平平无奇的“小贝壳”一一拾起,然后珍藏成自己最深的秘密。
而现在,同样是高温灼身,耳中有忽远忽近的人声,他却闭着眼眉心紧缩,那些涌来的声音太多太杂,他竭力想要分辨每一个声音。
天望发现这一次他看见的东西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以他主体为视角,倒反而像一个局外人在围观一个故事,天望猜想这是因为这魂魄与嬴勾的相融太久的原因。
天望有预感,这一次他也许可以搞清楚整个故事,特别是他一直寻找却怎么也没找到的,关于自己前世身死的秘密。
人界的阳光与城市的喧嚣被他抛弃到身后一个遥远的地方,他努力向前奔跑,然后某一刻,奋力跃起,像终于挣脱了什么束缚一样,飞入了云霄。
白云遮眼,身下的风景却从钢筋水泥换成了妖界的丛山平野,他望见了形形色色的生物,居然还有村落、集市,那些妖族异兽本质上与他平时见到的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也会为了点j-i毛蒜皮的小事争执,也会聚在一起c-h-a科打诨,甚至也会八卦。
“犼又惹祸了,听说踩塌了半个招摇山,咬断了狌狌的腿,还断流丽麠河足十日!”
“这次又是为何?”
“他睡不着路过招摇山,便找狌狌赛跑,结果过丽麠河时让河里的育沛绊了一跤,输了比赛便恼羞成怒,说育沛同狌狌狼狈为j-ian,扬言要让育沛无处安生。”
“这可如何是好!”
“伏羲上门去当说客,又叫他赶了出来,从东海一路追至北海。”
“呦!北海鱼鲮岛不是……不是那位的地盘吗?”
“谁说不是呢?伏羲真也倒霉,上回才叫鱼鲮岛上那位按在堂庭山上揍了一通,这下送上门来,让那位圈进岛心,伙同犼一齐暴揍,回昆仑后险些女娲都认不出他!”
“这,这……”压低了声音:“陆压不是不认识犼吗?”
“嘿,不认识,这一番闹下来可不就认识了吗?不打不相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两位混世魔王见了面,自然是一拍即合、相逢恨晚。”
“一个就够闹腾的了,这两位若凑到一处,谁还能制住他们,这往后,还有消停的日子吗?”
提到了鱼鲮岛上的陆压道君,众口一词地表示这位道君虽说名气不及他师兄鸿钧道人那般震慑三界,却也是实实在在大道显化,同鸿钧一起诞生于人界的混沌最初中。大概是师兄的名声本事太大,到他这若还不懂得享受一下生活简直都对不起那开挂一般的出身,陆压道君终日便在他那鱼鲮岛上安闲度日,只偶尔实在无聊了才离岛,找个地方指指点点一番,反正定期刷点不大不小的存在感,让人提起来也只有老不正经的印象,偏偏辈分高得吓人,谁也奈何不得。直到鸿钧回归大道,与天地重新融为一体,陆压出现的次数才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