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土虎站起来,看了一眼林剑波,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一会儿,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就要挖进来了。
陶土虎轻轻地走到墙根底下,弓下腰,刚想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听,就看到“呼啦”一声,墙上被挖开了一个大口子,直通外面。
两人大惊,林剑波也从炕上跳下来,站在陶土虎身边,一起看着那个大墙洞。
过了一会,就看到一个人慢慢地爬进来了。
头上是包着一块破旧的头巾,身上是一件旧碎花棉袄,手里抓着一只铁铲子,正在抬起脸,愕然的看着他俩。
“山菜。”陶土虎大量好久,才失声叫了出来。
山菜看清了陶土虎,脸上立时就满布喜色,但是她眼光转移,看到陶土虎光着下身,依偎在一边的林剑波披散着头发,一扭头,又看到炕上那一堆凌乱的破被子,她一咬牙,脸上一阵抽搐,眼眶里就布满了泪花。
她没有耽搁,只是低下头低声说道:“快走……快走啊。”到此时,陶土虎两人才知道,是山菜挖透了土墙,来救他们了。
这时,陶土虎才知道自己还在光着屁股,他赶紧跳上炕,找到自己的棉裤,基罢穿在身上,跟着山菜钻出了墙洞。
三个人出了墙洞,就蹑手蹑脚的沿着墙根转进了一条长长的巷子。
此时,天已将明,漫天的星星已经隐去,只有那轮圆月还是挂在西天,把清冷的余晖散布在这个破旧的小山村上。
在山菜的带领下,几个人顺利的走出了村子,来到了野鸭湖边,踩着坚硬的冰碴子,三个人无声无语,只是疾走。
走了一顿饭的工夫,就看到了湖中间的钓鱼台,突兀的竖立在湖中间。
陶土虎知道,这里离鲁村已经很远,他们安全的逃出来了。
在一个河埂上站住,陶土虎才微微喘着气,看着山菜,问道:“你……你是咋来了?”山菜站在一边,离得他两个远远地,双手拧着衣角,低声说道:“不能回家了,家里没处藏呢,你们……你们还是快走吧。”看到陶土虎还在看着自己,就说道:“我已经和山牛回家了,家里虽然被烧了,可是墙还在,新意哥他们帮着把西屋又上了顶,俺们住着呢,今天下午,俺听到新意家英子和俺说,你被吴挺坚抓到鲁村了,说是要……要枪毙你,俺吓死了……”说到这里,她已经是满脸的泪水,接着说道:“俺就是豁上这条命,也不让他害了你……俺不让……”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脸,陶土虎心里一紧,一股苦痛的滋味一时就弥漫了全身,他禁不住走上前去,抬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山菜却浑身一震,一动胳膊,闪开了他的手,说道:“快走吧,天亮就来不及了,快走吧,别挂心俺们,别挂心山牛,俺就是苦死牛,也会把他抚养成人,快走吧。”陶土虎听着她的话,内疚就像一条狠辣的毒蛇,狠狠的在咬着自己的心,他满眼泪水,禁不住后退几步,朝着山菜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一转身,拉了一把林剑波,迈开步子,走进了宛转的野鸭湖芦苇荡。
山菜刚开始看他朝着自己鞠躬,心里一惊,差一点就跳到一边,可是心里的悲苦就像一张漫天洒下来的大网,让她浑身无力,身子动也不能动。
看到陶土虎两人跑进了芦苇荡,渐渐的就没了人影。
她站在烈烈的北风里,不知道寒冷,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忽然,就像清醒过来一样,她迈开步子,急速的往湖心的钓鱼台上爬去。
到了顶上,太阳已经露出了半边脸,万丈光芒照耀在满目冰雪的野鸭湖上。
她气喘吁吁,站在那块土堆顶上的大石头上,向着西南方望去。
可是,北风呼啸,满眼里尽是被割尽的芦苇茬子,哪里还见那个人,那个人的影子。
106、黑暗里
一直到了中午时分,陶土虎和林剑波才绕过抱犊崮下的鬼子兵,辗转回到了山上。
还没到崮顶,刘山炮和林军师已经接到了站岗兵士的报告,已经迎接到了山口。
看到陶土虎灰头灰脸的站在山道上望着自己,刘山炮眼睛一下子就流下泪来,他瘸着腿,从山道上跌跌撞撞的跑了下来,一把就把陶土虎搂进了怀里,喉头也一下就哽住了,只是浑身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陶土虎心情复杂,被刘山炮紧紧地搂进怀里,他感到一阵的辛酸,闭起眼睛,过了一会,睁开眼,看到林剑波还站在一边,就轻轻地推开刘山炮,说道:“山炮哥,你的腿,好了么?”刘山炮双手还是抓着他的肩膀,浑身上下的看着他,哽咽着声音说道:“兄弟呀,你是不知道啊,这两天,我是在山上咋过的呀?派了好几拨的人,下山找你,后来听说押在了鲁村,我是恨自己的这条腿呀,跑不得路,要不,我早就找了去了,实在不行,咱俩就死在一块……”说着,就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伤腿。
陶土虎看到他的样子,又看到林剑波和林军师站在一边看着他俩,就赶紧笑笑,说道:“嗨呀,我的命呀,没那么薄,这不回来了么?咱们上山。”说着,就搀起刘山炮,往山上走去。
中午,议事厅。
刘山炮、陶土虎,还有林军师父女坐在桌子边上,桌上是几碗热腾腾的饭菜。
看上去,除了几碗干野菜做的咸菜之外,就是一碗香喷喷的鲫鱼。
刘山炮坐在陶土虎身边,看着他,说道:“兄弟呀,这几日,你受苦了,来来来,咱俩先干上一碗。”说着,就和陶土虎端起眼前的酒碗,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