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诧异,不是一般的感冒发烧吗?
张妈摇摇头,心酸地道,言研为了去找你,他去城里的医院卖血,这你知道吗?
斐然大骇,震惊地低下头,嗫嚅着双唇,不,我……
言研是个认死理的傻孩子,你对他好,他会对你掏心窝子的报答。这孩子就是这个倔脾气,然子,你是张妈看着长大的。张妈知道,你们哥两从小一起玩到大,言研对你比对他亲哥还要亲。然子,张妈相信你,你比他懂事,比他知道的多,言研这孩子要是想法歪了,路走歪了,你,一定要帮他纠正过来。好吗,然子,你能答应张妈吗?
斐然定定地注视着眼前慈眉善目饱经沧桑的妇人,两鬓银丝是为言研操碎的心。
斐然双膝一弯,跪在雪地上。
然子,你——张妈,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言研,我会对他好,好一辈子,绝不伤害他,绝不辜负他。
张妈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抚起嘴巴,老泪涌出。你,你……
张妈,这也是言研的希望,张妈,请让我和言研一起孝顺您,请您给我们一次机会,我和言研——住口,住口,张妈情绪激动地冲上前,拼了命朝斐然头上、脸上打去,你这个坏孩子,你的学都上到哪去了,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你给我住口,我不想再听见你说这种胡话。
斐然咬牙忍受着妇人的打骂,毅然坚定地抬高头。我不糊涂,我只是,不能离开言研,不能让言研离开我,张妈,对不起……
你闭嘴!!!妇人歇斯底里地叫喊,她痛哭着朝斐然脸上打去,麦色的肌肤上添了深深的红印子,每一道伤痕都是一份难耐的心痛。
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像亲儿子一样对待的好孩子,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伤她心的事。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言研是她最后的希望,她绝不能再让出。
斐然不想再刺激老人脆弱的心脏,他选择闭起眼默默承受着她疯狂的恨意。
妈——言研嘶哑的喊声唤醒母亲的理智,她抬起头——言研跪倒在斐然身边,披在身上的棉衣顺势滑落雪地。他流着泪抓住母亲的手,苦苦哀求,妈,我错了,您原谅我吧,妈,您打我,您打我吧,妈,然哥他没有错,然哥他,他只想对我好,妈——言研!张妈痛心疾首地望着跪在雪地里不住发抖的儿子,泪,滴滴滚落。
斐然将棉衣重新搭在言研身上,言研,快回屋去,你的病还没好。
妈,言研满脸悲伤,我想和然哥在一起,我想永远和然哥在一起,妈,然哥会对我很好,然哥会在城里买大房子,我们三个人,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妈……
张妈哀痛地嚎哭,天地一片银白,衬着她发上的银丝,引人心伤。
那一夜,从张妈房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压抑的痛梗在每个人心头。
第二天,张妈一脸憔悴的从屋里出来,通红的双眼表明她哭了一夜。
喂言研喝了一碗粥,斐然踏入堂屋,唤一声张妈。
张妈坐在长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院子里的几重厚雪。
斐然扒了几口早饭,收拾了碗筷刚想往厨房走去时,张妈叫住了他。
让言研上大学。
这是张妈唯一的要求。
言研为了你烧了自己的录取单,把上学的钱留给你,你绝不可以辜负了他。将来,将来等你挣到钱,张妈不求住什么大房子,只要你能让言研也上大学。张妈就能含笑闭眼了。那孩子,也想上大学啊!
斐然重重地点头,言研的大学梦他总有一天会帮他实现,这是他早就许下的诺言。
张妈迈步出了门。
回来时买了猪肉,芹菜,元宵面,一挂炮。
震天的炮声响起时,斐然捂着耳朵站在旁边,言研扒着窗户朝外看,红红的炮纸满天飞,火花绚烂映亮银色的天地,张妈将细细的白糖包进元宵里,看院里升腾起的一缕青烟,满是皱纹的脸上缓缓露出笑容。
一桌菜,一盘饺子,三个人,每人面前一碗甜甜的元宵。
白胖子漂在清水上浮浮沉沉,氤氲的热气带着阵阵香味。
张妈拿起汤勺,似叹息地说,都快吃吧,别凉了。都是一家人啊!
斐然瞅一眼言研,裹得严实的小家伙笑盈盈地注视着他。
他抓住了言研,这一生,他不打算放手了。
晚饭后,言研吵着要去外面看满天七彩的烟花,看小孩子们手里变幻无穷的灯笼。
张妈制止了他,将他们两人关在家里便出门和邻里看热闹去了。
斐然将言研抱在怀里,用棉被将他紧紧裹住,打开窗子,一道红色的火光“咻”地冲上半空,“嘣”地一声炸开满天星辰。
言研开心地说很美,斐然在他红扑扑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宠溺的吻。
言研转过头,然哥,等我们有钱了,也买小胖他们家那种烟花,放很多很多。
斐然点点头,我要把你放在烟花堆上,一点火,“嘣”,你就飞上天了。
言研笑得很甜,甜到斐然心里,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含住青涩男孩的唇瓣。
糯米面,细白糖,香香的甜甜的在斐然口里蔓延。
十几道红光拖着长尾巴冲上天,炸亮天空,开出一朵朵菊花、牡丹……红的,紫的,黄的,橙的……耀眼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