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儿常常来陪着,看着宇文绎一坐就是大半天,吃少得可怜的饭,无论何种劝慰他都毫无反应。
阿寂哭着求宇文绎吃饭,宇文绎才张口吃几口,几口以後,便又是呆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安静得吓人。
慕容恪摔了屋内的几个花瓶,也没见宇文绎眨几下眼。晚上抱着宇文绎睡觉的时候,总能听到宇文绎在梦中的低声哭泣,“娘,
娘,你不要阿绎了。”
澈儿看着宇文绎瘦得风一吹就倒,在宇文绎面前大哭一场,直直地大吼,“你这样,你娘在下面看了怎麽会安心啊!”
宇文绎这才慢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有气无力地把阿寂喊了进来。
“阿寂,我娘死前有没有和你交代些什麽?”
阿寂这才反应过来,哭得惨烈,“有,有,阿绎,你终於肯说话,我先前看你这幅样子,吓傻了,居然把这麽重要的事给忘了。
”阿寂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二夫人说,她一生,用大半辈子回忆不足半年的浓情蜜意,过够了那痛苦的日子,死了也算解脱,
让你不要为她伤心。她还让你凡是多想想自己,对自己好些,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揪着不放,只会害了你自己。”
宇文绎惨白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就连那双以往勾人心魄的凤目都充满的苦意,“娘若是真的看透了,也不必以死求解脱。我
们到底是母子,什麽都像得很,尤其这痴情,就算头破血流了都仍是不死心。”
第三十章
宇文绎慢慢地恢复了。
阿寂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了宇文绎了,他总是在自己不期然间恢复得像是什麽都没有发生一样,就像当年他被二夫人打了一顿之
後,他难过归难过,难过之後却像无事人一样,依旧黏着五王爷。
现在的宇文绎,就像那时候一样,伤心难过一阵之後,还是跟在慕容恪後面转。
年关将至,府里都忙了起来。过年的时候,最开心的往往就是孩子。在五王府众人眼里,宇文绎和澈儿,就是那两个孩子。
大年三十,慕容恪进宫去守夜。宇文绎和澈儿等人在院子里嗑瓜子烤红薯等待新一年的到来。
“熟了没有啊?”那红薯的香味实在是太过诱人,宇文绎连连问道。
“阿绎,你个馋猫。”澈儿笑嘻嘻地嚷道。
“你才馋呢,口说都流出来了。”宇文绎伸手在澈儿嘴边虚擦了一下。
东霖是里面年纪最大,性格最沈闷的,哪经得起宇文绎和澈儿两个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立马头疼地叫他们住嘴。
两人头一昂,嘴一嘟,对视一眼,谁理他,继续吵着要吃红薯。
西霆从炭火中拨出一个红薯,宇文绎眼疾手快,立马就抢到一个,但是烫得嗷嗷直叫。
众人哈哈大笑,南雷向来人最好,好心地帮宇文绎剥开了手中的红薯。
宇文绎拿着手中的地瓜,吃得一脸幸福。害得澈儿一个劲地催促西霆快点给他取地瓜。
众人闹腾到凌晨才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日中午,慕容恪和众人吃了新年第一顿。
宇文绎坐在慕容恪的左手边,自己吃到什麽好吃的,就往慕容恪碗里夹一筷子。
“新年伊始,也给你们些彩头。我手里有五根签,有根是最短的,你们谁抽到那根最短的,就满足你们一个愿望。”
坐在宇文绎旁边的澈儿激动的叫嚷起来。宇文绎侧过头去,笑着说,“你别开心太早,你不一定会抽到的。”
慕容恪趁机把手中那根最短的签插在中间,除了咬耳朵的宇文绎和澈儿,其余人看得一清二楚。
等到澈儿抽的时候,西霆伸出手,抽了一根,塞到澈儿的手中,“你一向倒霉,我帮你抽了吧。”
慕容恪将手中仅剩的一根签塞到了宇文绎手中。
众人摊开手中的签,宇文绎的最短。
“小东西,你用什麽要求尽管提。”
宇文绎在那一刻,居然想起那时母亲对他说的,“做了人家的替身,我的下场就是一座偏院。”
“我要一个宅子。”娘,也许最後,我真的什麽都没有了,至少给自己留了个栖身之地。
慕容恪眸光闪烁了一下,阴晴难辨,最後还是点了头。
那日宇文绎在慕容恪书房用餐,郭严进来,恭恭敬敬道:“王爷,东西都送到姚太守府里去了。”
“恩,知道了。下去吧。”
郭严前脚一走,宇文绎就哀叹起来,“当时我就在追查三王爷和姚太守的事情,但是我居然给忘了。”
慕容恪用手捏了一下鼻梁骨,“你不用在去调查姚太尉了,因为再过一个月,姚府的千金就会成为这王府的女主人。”
宇文绎手中的筷子“!”的一声掉了下来,转而失魂落魄地冲了出去。
慕容恪搁下手中的筷子,阿绎,如果我早点说,也许你娘就不会死了。我记得我当时答应你娘,给不了全部,我会就放弃你。
宇文绎把自己关在了院子里,谁都不见。
澈儿每日在院子外面大声嚎叫,整个王爷府都鸡犬不宁,但是宇文绎就是没有露面。
西霆尝试着强行闯入,被宇文绎连发的梅花针逼退了三尺。
“阿寂,你去和他们说,我不会有事的。”说完,宇文绎继续练起舞来。
“阿绎,你不要跳了,你这样没命似的跳舞,身体会受不了的。”
宇文绎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疯狂的跳着。
阿寂想到晚上给他上药时脚上的累累伤痕,忍不住哭了起来。
慕容恪大婚那日,宇文绎才走出了那个院子,穿着母亲亲手给他缝制的绣金红色外袍,比新娘的喜服还要来得热烈。
酒宴热闹非凡,是啊,那是皇上给他最宠爱的儿子娶媳妇啊,那是皇家的喜事,这麽隆重也是应该的。
宇文绎坐在席间,看着各处敬酒的慕容恪。他想起那年他二哥离开时,他的阿恪哥哥,也是像这样,一次次地举起酒杯,向众人
敬酒。那个时候,他看出了他的强颜欢笑,可是这个时候,他看不出他是真的开心还是假装。
他不知道,是阿恪哥哥变了,还是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无论怎样,他觉得他们之间即使是隔着咫尺,也像天各一方。
对面的慕容恒,像是看笑话一般看着宇文绎脸色不断变换。
他拿起酒杯,直直地走向宇文绎,“宇文家的三公子,今日五王爷大喜之日,你可有给五弟准备份大礼,毕竟,以你们的交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