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一雅处,倒不像是聚欢之地,而是像富贵人家的书斋。
徐聘打量着砚台上一幅尚未完成的春游图,笑道:“这哪是雅处,分明是哪位才子或是家人的书斋?”
“愧不敢当。”
说话间,一阵珠帘声响起,一位青衣女子自帘后走出,朝东葛踆盈盈一笑:“公子昨日不是说了不再私自来访,怎地今日不但轻诺,反而又带了另一位公子来?”说出来的话内容是责备的,语气和神色却带着几分女孩家的娇嗔,颇有几分欲语还休之态。
东葛踆道:“君子成人之美,在东某心中,这飞来仙最妙之处,当属菁姑娘的碧水书斋了,方才我与这位徐公子一见如故,心里不愿使明珠蒙尘,便将这位徐公子带来了。”
徐聘恭声道:“贸然来访,还请菁姑娘见谅。”
菁姑娘一笑:“徐公子一表人才,这是小女子的荣幸。”
徐聘朝前走了几步,目光却被墙壁上一幅挂画吸引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声道:“这字……”
菁姑娘应道:“徐公子可真是慧眼,但凡来着碧水书斋的人,无一不是称赞画中景物,唯独公子一人问起这字……”
菁姑娘目光泛着一丝缱绻的憧憬,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伤感。
徐聘一潭死水般的心如同被投下了一颗颗石子,脸上却极力忍耐着:“不知是何人所写?”
“三年前,有一位公子在飞来仙住过一段时间,正是他所写。”
“这画也是他作的?”徐聘问道。
菁姑娘道摇摇头:“此画又是另有其人,是一位姓宋的姑娘所作。”
“那位公子可是姓宋?”
“公子恕罪,小女不知,”菁姑娘不仅问道:“莫不是徐公子认识这二位?”
东葛踆也一脸好奇地看着徐聘,很不解为何沉稳的徐聘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焦躁。
徐聘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轻轻咳了一声,淡淡道:“确实有些渊源,但因是个人私事,不好外传,以免叫人笑话。”
东葛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眼睛微微弯起,朝菁姑娘道:“今日也算缘分,菁姑娘你就别卖关子了,快与徐兄一一道来才是。”
菁姑娘朝徐聘投去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恐怕要令您失望了,我只与那位宋姑娘见过几面,委实不知。”
徐聘意少舒,道:“是在下唐突之极。出来良久,也有些累了,在下就不打搅了。”
说罢,不等二人回话,推门而去。
徐聘回到自己客房,内心依旧觉得匪夷所思,这些日他每一步都无比巧合地踩在扑所迷离的真相上。
究竟是人为,还是天意?
“烟花三月,正是南下的好时节,渭水流经处,有一绸鸢之乡,名叫凉城,风味与雍京迥然不同。”
疑思间,宋霁那夜说的话冷不防跳出脑海。
绸鸢……宋霁这话是单纯的介绍,还是另有深意呢。
凉城最有名的一处做绸鸢的地方唤作“上梁坊”。
徐聘避开阿普河等人独自出了飞来仙,出于谨慎,他还特地先去了绸缎庄帮沈弋先买了鱼絹绸,这才去了上梁坊。
“公子可是来看绸鸢的?请跟我这边来。”门口的伙计一见徐聘进来,便带着一张笑脸迎了上来,顺手接过徐聘手中的鱼絹绸。
徐聘点点头,跟着他从大门口入内。
一进便是一座大院子,雕楼高架绑着各式各样的绸鸢,都是以上好的绸布制作的。
听闻凉城一带的绸鸢,其用绸精细到丝线,纹理光滑,质地轻盈。丝线纺织成布时,又极为讲究“极致”二字,丝丝入扣,交缠百绕,百年来闻名于精细二字,同时又蕴含其它更深刻的含义——入骨情丝。
“听公子口音不像凉城人,可是雍京来的?”那伙计很是善谈,一路滔滔不绝向徐聘介绍上梁坊。
徐聘心中有些飘忽不定,说起来他只是心中存了一丝疑虑,便这般莽撞地来了,说到底,要来干什么,他又没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好像有错字(?`?Д?′)!!之前写的大纲已经彻底废了,觉得自己超级废材……接下来后面的内容就是从流飘荡了233,前面有个小伙伴提的意见我也想过了……是我的疏忽……过个年光长r_ou_不长脑子……有打算全部写完再发出来,因为作为一条咸鱼实在太懒了,但是一定会写完的(握拳),谢谢收藏的几个小伙伴,祝您们新年新气象,万事顺意(*  ̄3)(ε ̄ *)
第36章 第 36 章
徐聘有一搭没一搭的地应付着伙计,直到两人进了一件庭室。
徐聘是个心思重的,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别的客人都是往坊间高门进的,而这位伙计却带着他从一道矮门绕了来,且上梁坊并非独有一家商户,而是商贾群集——那这位伙计为何独独对自己如此热情呢?
“掌柜的,人到了。”
徐聘疑思间,一位掌柜模样打扮的中年男人已经带着笑容掀开那深青色的帘子出来了,见了徐聘,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色,颔了颔首:“这位想必是徐公子了吧?”
徐聘心中猜了四五分,轻笑了一声,开门见山道:“在下并非有备而来,阁下心里却是早有数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徐公子请跟我这边来。”
两人来到一处静室,那掌柜要为徐聘沏茶,徐聘笑着拒绝了。掌柜也不拖泥带水,自怀中拿出一卷文书,递给了徐聘。
徐聘当即便展了开来,嘴角抽了抽,眼神有点冷:“你是谁?”
“无名之辈,”掌柜并不打算将自己身份告诉徐聘:“只有一个要求。”
“是什么?”徐聘问。
“请您立马下南府,阻止吴将军对南越的围剿。”
徐聘拳头攥紧,不解的问:“为何?”
“去了您便知道了,凉城这边您不用管,我会替您处理好。”
徐聘冷笑一声,两步踱到掌柜身边,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我凭什么要信你?就凭你给我的这一份真假难辨的证据?还是宋霁?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掌柜的倒是没有料到徐聘会突然恼火,先是愣了一会,才缓过来,皱眉道:“西域与扶桑国暗通曲款一事我们已经查了两年,许公子是个聪明人,应该不难看出文书中数据并非伪造,若仍是信不过,大可亲自前去调查一番,只不过耽误了时间,怕是要后悔。”
徐聘凤目微挑,将那卷文书放入袖中,哂道:“好得很,连我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如此,我还有什么理由来拒绝?”
掌柜脸上也带着笑:“您不会后悔的。”
“但愿如此。”徐聘又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出了上梁坊,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徐聘连腿根子都在发软,倒不是吓得,而是惊的。他不安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袖中的那卷文书,确认还在,又松了口气,低声骂道:“简直是在找死。”
也不知是在骂谁。
宋霁……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为何要让自己做这样的事?皇上知道吗?
以目前情况来看,肯定是不知道的。
宋霁他究竟要干什么?徐聘猛然间想起楼船上死的宋教谕——他感觉自己触到了一张神秘而深不见底的网。
他决定赌一把。
回到飞来仙,徐聘才想起沈弋的鱼絹绸还落在上梁坊,方才走得太急,也无暇顾及这等琐事——不过是不是太巧了?
先是帮沈弋整理文书时y-in差阳错发现宋霁旧事国考卷子,而后是……
徐聘有些自嘲摇了摇头,他真是Cao木皆兵了。
晚上冷静下来后,徐聘拴好房门,将白日上梁坊拿的文书展开,上面明确标注了西域近年来各处和田玉的产量以及流向,市价以及有名的商户——都是可以寻根深查的证据。
徐聘眼睛落到“赵箜”二字后面——这两个字后面还标注了一行小字:北地军郡郡王侧妃之父。
徐聘将文书收好,冷不防就想到了柳晟。
那么,他也是知情吗?那与宋霁相似的眉眼,难不成也是巧合?
南府……
徐聘夜里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终于做出了决定——后日乘商船去南府。
阿普河和她叔父该如何安置却成了一个问题。
本来他并不打算留住二人,但是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一是两个外族人在大魏行事多不方便,二则两人与宋霁之间有着某种联系,直觉告诉徐聘,应该好好监视住这二人的去处,保不准日后会派上用处。再反观阿普河二人,似乎也是希望跟着自己……仿佛将自己当成金牌令箭般。让这两人回雍京是不可能的,不如在凉城,最好是在离上梁坊远一些的地方,替二人寻一处住处,让他们先住着。
然后是伍佐和庸常,这二人身手不凡,最好是带上一起往南府。不管这二人是谁授意跟从自己的,也必定是不知他真实目的是往西域调查和田玉一事的。
徐聘又仔细想了想,确定没有什么较大的纰漏,这才安心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