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准备好了一切。”她的嗓音干净而清澈。——他们原以为会听到一副因为抽烟而沙哑的嗓音呢——就像以前他们的头的太太,沉醉于研究和枪支,整天便坐在办公室中吞云吐雾。
“是的。”几个小时前还坐在饭桌边领着众人做祷告的神父颤颤巍巍地匍匐在女人的脚下,他看着她的眼神宛如在仰视一个神灵,丝毫不敢亵渎一般,卑躬屈膝。“我们准备好了一切,琼斯女士。”
“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临。”罗比把玩着酒杯,杯脚轻轻地扣在桌面上的清脆声响将空气都震动了,一下又一下。她看着战斗的火焰在眼前的人们的双目中点燃,熊熊燃烧。
“时间到了。”她伸出手,移动门应声而开。
携带着大量武器的人们在一声声振奋的呐喊声中,冲了出去。
他们即将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每个人都这样想。生物进化有其法则,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他们正以强者的身份,去占有这个世界的资源、土地的重新分配,他们理应获得更多,他们理应站到巅峰,俯瞰众生。
他们在拯救世界呢。
“啧,你们看。根本不需要什么,我只要说上两句。”罗比漂亮而精致的涂着口红的嘴唇轻轻抿了抿,“他们都像狼一样奔了出去。”
“这是在夸奖他们的勇气?”另一个柔软的女声在空气中传了出来,她好像站在很远的地方,声音都带着阵阵的回响。
“不,是在嘲笑他们的愚蠢,我亲爱的梅丽莎。顺便问一句,你做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对方以闲适慵懒的口吻答道,“你知道,我喜欢看他们惊恐失望时张大嘴巴的神情。我喜欢在最后一刻动手。我喜欢看着金灿灿的成熟的麦穗在一瞬间枯萎的样子。”
“哦,我不想尝试着去了解你诡异的恶趣味。”
“我讨厌金灿灿的东西。”对方在空气中嘟哝道。
“包括米迦勒大人?”罗比笑道。
“我讨厌他总是一副冷冷淡淡、高高在上的样子。”
“那你也不应该对他动手。”罗比笑道,“你有把握能承受某人的怒火吗?”
空气里只剩下紧张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梅丽莎沉闷地说道:“可以继续做你的战地记者了吗,亲爱的,而不是跟我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的建议是,你们双方都不要继续浪费时间了。”一个语气轻佻的男声用装腔作势的甜腻声线说道。
深知好友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罗比很识趣地点点头,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是的,前线记者罗比·琼斯正在出发。”
“祝你好运,我的红发女神。”那个后来出现的男声煞有介事地说。
启动的防护电网是临时搭建的,操控器被搬到了花园内,戴着耳麦的詹尼正紧张地盯着面前的操作键盘,一点都不敢放松。
“你们三个人,去北面的高台上。”米迦勒用枪杆比划着,“你们,记得盯紧那个偏门。”他抬起头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再来两个人到屋顶上去,不需要你会开枪射击,但是必须谨慎,有情况要第一时间传递过来。”
调配完相关人员,米迦勒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将一把子弹仔仔细细地压进弹匣内。将枪放到一边,他伸开双手,透过指缝看见的绿色植物有些摇摇晃晃。他的手指向在钢琴上弹出单音节一样,轻轻地在空气中叩击着。他皱着眉头,视线努力地集中在路边的一块小石子上。抗争了许久之后,米迦勒终于泄气地放下手。
“别皱着眉头。”路西法从背后环住米迦勒的腰,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柔声细语地说道。
“不要总是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
路西法放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小心一些。”
“你得拿上你的枪,去安排好的地方,亲爱的陛下。”米迦勒挣开他的手,将手边的一把枪塞进路西法怀里。
“你这是对我下命令吗?”
“是又怎么样?”米迦勒没好气地说,“要在这里打一架吗?”
“我不欺负没有神力的天使。”路西法挑衅地扬起眉毛。
米迦勒反倒没了脾气:“还不快去?”他抱住路西法,重重地亲了对方一下。
路西法拿手指暧昧不明地摩挲着被吻过的嘴唇,最终还是将带着调戏意味的话咽了下去。
米迦勒站在了屋子二楼的小平台上,那样的高度将他的位置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中。风越来越大,金色的长发被吹得飘动起来。他神色紧绷地通过望远镜观察着不远处的动态。
敌人?
米迦勒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什么时候他的心里也开始用“敌人”来形容对方了?他们明明同为人类,同为这个世界的扞卫者,可是他们却要在大难早已降临的时候,在生养他们的土地上自相残杀。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将刀剑对准自己的同胞手足的滋味了。
突然涌上来的记忆让米迦勒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感到内心的痛苦和绝望越来越明显,那是他曾经拥有的情绪,而现在正被一种不可名状的力量被动、强迫地唤醒。他突然意识到了这种情况的危险。
米迦勒下意识地握紧了挂在脖子中的十字架,却感觉到有一种力量,滚烫而强烈,几乎灼烫他的手心。他将十字架取出来放在手心里,却感到越发沉重。逐渐的,火焰更加汹涌地燃烧,原本小巧的十字架一点点地舒展开,展现出自己原先的形态。
光彩夺目,力大无穷。
米迦勒双手握住了圣剑。锋利的金光闪闪的剑刃上仍有跳动的火苗。透过那温暖而神圣的光辉,他看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诡异的灰色雾气。米迦勒拿起剑,将漂浮在自己身边的灰雾斩成了两截——剑刃像是触到了海绵一样。他带着剑又飞奔下楼,将四骑士播撒的绝望与痛苦一丝一丝地砍断。
重新回到天使体内的虚薄的能量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流逝出去,米迦勒气喘吁吁地拖着剑走到中心位置,将剑重重地插进了地面。以剑锋为圆心辐射出的金光像一层天然的屏障,如同波浪一样向四周汹涌。金发的天使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缓缓地站了起来。
周围太安静了。除了那刺耳的嗡叫和自己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的声音,吉米听不到别的。原本灵活的手指此时有些笨拙地拆解着机器,还要在只拆开外壳的同时不牵动外面的防护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