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这年秋天,金凤凰从太原押镖回程,带回来一个叫赵三江的人。
哥,赵大哥武艺高强,侠肝义胆,这次要不是他,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金姑娘过奖了,路见不平,赵某怎能置之不理。
这次多亏有赵兄弟护我妹妹回家,真是多谢赵兄弟了!
哥,你不总说镖局少个教头吗,我打算请赵大哥当我们龙门镖局的总教头!
镖局的事一直是你管,你自己决定。
吆喝,这不是男二吗?金风想了想,没错,他就是踢了姚友之脑袋的那只驴。
赵三江只身一人行走江湖,居无定所,目前说是在寻找失散多年的弟弟,其实终极目标是推翻现今执政党的统治,金风给他的定义就是一革命党早期小头目。
无巧不成书,一次赵三江与金风比试拳脚,金风一个龙抓手撕烂了赵三江的前襟,结果就看到他胸前那块与江成一模一样的玉。
小说里并没有写过关于赵三江弟弟的事,就连赵三江也只是为了大结局的圆满才塑造出来的,现在金风不得不感慨,如果他的小说可以写成这样,又怎么会被编辑一次次退稿
公子,金爷来了,还带着一个人。
带着一个人?你不认识?
好像不是临江城里的,不然小柱子都知道!
你去准备点酒水,叫厨房多做几个菜。
哦。
小柱子走了没多久,金风果然就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男人,一进门就时不时盯着江成看,江成心里不悦,看在金风面上也不好发作。
阿成,这是我妹妹镖局里的教头赵师傅。
江成心里十分诧异,金风平时绝不会把人朝他这儿领,更何况还是个年轻男人。可是,既然来了,江成也不能不理。
赵师傅有礼。
客气了。
两下都挺尴尬,金风在一旁看着,觉得挺新鲜,不知剧情接下来如何发展。赵三江欲语还休,江成将怒未怒,看得金风只想笑。
咳中午吃多了,去下茅房。金风临走意有所指地拍拍赵三江的肩膀,江成忙站起来,一脸焦急。
风哥
坐着,上个茅房也要跟啊!好好招待赵师傅,我就回来,啊。
江成忍不住瞎猜,金风莫不是腻了他,想要转手?这可怎么办
赵三江看江成的模样,心里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
你叫江成?
恩。
恕我冒昧,不知江公子原籍何处?
我从小就被卖给人贩子,天南地北的四处走,转手多次,哪记得什么原籍不原籍的江成爱理不理,一句话还不到七分真。
那,公子可见过这块玉?
赵三江把挂在脖子上的玉佩解下,递到江成面前。江成随意一瞥,继而大惊失色。
早年被卖来卖去,脖子上的玉却不曾离过身。人贩子们倒知道积点阴德,说是他脖子上的玉怕是有来历的,留着将来说不定还能与家人相认。江成只觉讽刺,可心里又忍不住怀着希望,多少次生无可恋,也就是因为这块玉,他才活了下来。
江成拿起那块玉,细细端详,又放在手里看了半晌,忽然放回桌上,起身走了。
江公子!赵三江立马起身跟到门口。江成回过头来,露出平时接客的媚笑,调戏到:赵师傅的玉是好玉,可惜江成如今有了真金,看不上了
赵三江站在门口,看着江成走到院子拐角处,不见了。
眼看着天都黑了,金风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这兄弟相认也就那么几句话,是时候回去了。一进门,就看江成坐在桌旁,桌上好酒好菜的冷了大半,就是不见赵三江。
赵师傅呢?
回去了。
哦你们,聊得怎么样啊?
江成不答话,拉着金风坐下:今天厨房做了好多菜,都是你爱吃的。金风看江成那样,也不急着说话,索性坐下好好吃了顿饭,江成夹什么他便吃什么,席间说一些玩笑话,江成也同平时一样笑得满脸通红,丝毫不见异色。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都不说话,各怀心思。半晌,金风抬起江成的下巴,直视其双眼道:阿成,他是你哥哥没错。你跟我说过,小时候做梦总有灯笼面具,还有渗人的石头大佛,赵三江说他弟弟就是在庙会时走丢的,他原籍在四川乐山。
江成正要说什么,金风又道:我已经找人查过,你们俩脖子上的玉是蜀中有名的工匠所做,二十三年前四川大户江家长子满月酒上,外祖家送的,本是一对。
可是江成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索性耍赖道:他根本不姓江!
赵三江原名江日照,你印象中有这个人吗?
我就算他姓江,天底下姓江的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是我哥哥?
金风正色道:你心里清楚就行了。阿成,我偶然发现他是你兄长,心里为你高兴,这无疑是多了个人来疼你,你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你怕他是江湖骗子?放心吧,如不是有百分百的把握,我不会带他来见你。
你哪来的百分百把握?
嘿嘿金风凑到江成耳边道:赵三江说,他弟弟屁股上有个朱砂痣
你又在胡说!
哪个胡说,哪个是乌龟王八蛋!你屁股上有个红痣,我还能不知道?你自己看不见罢了。
江成羞得一脸红,金风不依不饶,非得下床拿铜镜过来:你自己看看,好大一个,跟花似的。
哎呀,你回来!江成一把抱住金风,低声道:我没说不信,你别让我看
金风回身抱起江成,往床上一扔,遂扑上去道:你不看,我看!
佛语有云:□□空即是色,色不亦空空不亦色,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秋去冬来,江家兄弟相认已近百日,对外却仍保密。江日照干的是抄家连坐的大事业,他自己绝不愿有朝一日连累弟弟,金风更不会让他们兄弟一起闯天下,江日照带着江成居无定所。
腊月初三,江日照接到弟兄密信,遂辞别金风走了,临行前只叫金风好好待他弟弟。哪只,这一走就是风云突变,金风险些命丧黄泉。
腊月初五,朝廷派下来剿匪的钦差大臣到了临江县。
腊月初九,临江有人匿名举报金风窝藏朝廷钦犯,接下来便有无数流言,闹得满城风雨。
腊月十一,金风被捕入狱。
腊月十三,金风被押往省城大狱,金家上下一片哀嚎,金凤凰带上大笔银两跟了过去。
此后,金家兄妹杳无音讯。
腊月二十六,江北一带匪首赵三江在洛阳落网,经刑讯,与金家兄妹素不相识。
腊月二十八,金家兄妹回到临江。
金风是被抬回来的,到家时已经瘦骨嶙峋,连三儿差点都没认出他。
三儿,过来,我问你,我不在这些天,江成怎么样?
江公子他
快说!
他人不见了,说是去浮梁找你去了。
放屁!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看好他,让你看好他,你把人看哪儿去了!
爷,我知道错了,您别气三儿扑通往地上一跪,我一定把江公子给您找回来,您好好歇着,千万当心身子啊
三儿一抹眼泪,风似的跑了,金凤凰坐在床边,看着金风的腿,眼泪怎么也留不住。
哥,你都这样了,就别操心旁的事情了,交给我来办吧。
凤凰,你去打听打听,闫老龟年前都跟哪些人来往过,肯定是他搞的鬼,妈-的
江成躺在漆黑的房里,只觉得整个人都死了一般,现在的他只剩最后一口气,就等着听到金风的消息。死也好,活也好,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了,他已经脏的没法见人,哪还敢奢望那些。
心肝儿,等急了吧,爷爷我回来啦,哈哈哈来,亲一个
房里一阵撕扯,忽而一阵瓶瓶罐罐的碎裂声,紧接着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欠操的臭婊-子,三天不打你还上天了?怎么,你个出来卖的还想立牌坊?告诉你,姓金的窝藏钦犯,马上就要砍头了!识相的好好伺候你王大爷,爷爷我还跟以前一样疼你,不然,信不信我扒光了你扔街上!
江成嘴角流血,半个头都麻木了,耳朵也轰轰隆隆的响,倒在地上跟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妈-的,看老子不弄死你!
夜已经不能再黑了,江成想,他怕是等不到了。
金凤凰一脚踹开王家大门,院子里的人吓得直往里躲,一只不要命的看门狗嗷嗷地冲上来,被她又一脚踢飞,砸到墙上,掉下来时已没了半点声息。
王老三听到动静,骂骂咧咧的出了房门,刚一伸头就被金凤凰整个提到半空中。王老三个子不高,一身肥肉,吊在半空里挣扎着,就跟待宰的猪没两样。
三儿率先冲进门,脱下衣服给江成遮蔽起来。
姓金的,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啦?敢到我家抢人,明早我就去县衙告你!
告我?我怕你没命去啊
你想杀人我我我我告诉你,我大舅兄在总督大人手下当差,你敢动我!
金凤凰嫌累,一把将王老三丢到院子里,王老三以为她被吓住了,一溜子爬起来:你个臭山贼,小心老子找人搞死你!
王老三,你卖假药害死不少人吧?金凤凰恍若未闻,只慢悠悠踱着步子来回走。
王老三一阵心虚:胡说什么!我是正经买卖人,卖药救人,临江县谁不知我是一等一的大善人?
我呸!跟我你还装什么啊!你说,你大舅哥要是知道你害死他亲妹妹,他还能帮你压着那些事吗?
你我老婆是害病死的,你敢诬赖我!
是不是诬赖,还得看张老爷怎么想,你说了不管用。你也知道,我开了个镖局,几年下来跑了不少地方,跟张老爷也算有些交情。嘶,这要是哪天我见到张老爷,嘴上又没把住,说出来了,那可怎么办啊?
算你狠!王老三瞥了三儿他们一眼,恶狠狠道:一个婊-子,谁爱要谁要,带着他赶紧滚!
哼,你最好安生点,嘴上多加几把锁,这事要让我哥知道了,我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成其实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上有一些难以启齿的伤,养了几天也算差不多了。金凤凰没敢让他哥知道,对外只说江成一个人上浮梁找他,结果叫人骗了钱,又叫三儿给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