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抱有一颗感恩之心,”Illya板着脸说,“刚才前舱的陈列室不是写着吗,她加入北方舰队后在欧洲战场上击沉了四艘德国军舰。”
“你还真把我当英国人了*,”Solo拍了拍西装上的褶皱,“再说我可是陆军。”
Illya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
“说真的,我特别怀疑贵国海军征兵的身高标准是多少。”
克格勃特工僵着脖子,小心地避免撞到头,对Solo的这句调侃完全无法反驳。
“太好了,我想咱们可以在这儿歇会儿。”美国人发现船舱两侧都有铺着软垫的长椅,便毫不拘束地坐在了上面。
看来这是一间船员休息室。Illya也不再坚持,坐到Solo对面,两人之间隔着过道和一张咖啡桌。
舱内的照明全靠一盏布满灰尘的白炽灯,那暗淡的灯光让人仿佛真的置身海底。Illya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假装活动脖颈,让视线在舱中游移,避免停在某处。
然后,他发现了那个人的画像。它就挂在右边墙上的一面镜子旁。
一些记忆的碎片浮出了水面。
莫斯科河上传来悠长的汽笛声。克里姆林宫的红星反s_h_è 着漫天的晚霞。能够闻到厨房里炖r_ou_和欧拉季益的香味。有个孩子兴奋地喊着“Joseph叔叔”,朝那人奔去。粗糙但温暖的手掌拍着自己的脸。父亲从玄关走出,看不清楚表情。
Illya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表,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我手上有台相机,你猜会怎么样?”
他转过头,发现Solo不知何时站到了咖啡桌的另一端。
“我会对着这面镜子按下快门,”Solo继续说,“这样就能拍出咱们的合照了。”
令他意外的是,美国人的脸上看不到笑容。
“我想我会很喜欢这张合照,”Solo的眼神如同平静的大海,“即使照片里不得不出现某幅我不喜欢的画像*。”
Illya忽然明白了搭档在说什么。但就像他的国家、他的民族和他那些害怕配不上自己所受苦难的同胞一样,苏联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Solo朝他的眼角探出了手。
“别。”
他侧过头,避开了那个咒语般的仪式。
“我得回大学去了。”
对方的手停在了半空。Illya站起来,两人在狭窄的过道里擦肩而过。
他艰难地钻出了舱门。
“祝你学习顺利。”Solo在身后说。
克格勃特工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其实可以不按快门。这样喜欢与否就不那么重要了。”
说完他戴上鸭舌帽,走向了潜艇博物馆的出口。
Illya快步穿过纪念广场。
他将帽子压得很低,用近乎凶恶的目光搜索着尾随者的踪影。那惊人的气势仿佛回到了特种部队时代,无坚不摧、不可动摇。
反正Illya最擅长的,就是删除自己不需要的记忆。而现在,他唯一的目的就是破坏。
一个人影飞速闪进了教堂后的小树林。
来吧,是时候了。
他果断滑下夹克的拉链,将手探进里面,握住了那把斯捷奇金。
就在苏联人打算冲进树林的时刻,一阵喧哗打乱了他的计划。
“苦啊!”
刚才遇到的那对新人从教堂走出,亲友们吹着口哨、鼓着掌,孩童向他们撒着花瓣。
“苦啊!苦啊!”
欢乐的人们将Illya围住,把他越推越远。海军军官深情地拥吻他的妻子,如同只有甜蜜的吻才能让人忘记生活的苦涩。
Illya有一瞬间的失神,但随即想起了自己的目标,猛地朝小树林望去。
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到了Grigori Peshkov的脸。
对方穿着便服,正站在树林外的平台上。
Illya费力地挤出人群,来到那人跟前。
“你好,Illya Sergeevich。” Grigori说,“你不是应该在国立大学上课吗?”
克格勃特工吃了一惊。
他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回答:“我在太平洋舰队有个熟人,他今天结婚。”
说完他转过身,向远处的那对夫妻招了招手。新娘第一个发现了他,笑着提醒新郎,两人也愉快地向Illya挥手致意。
“你呢,今天没有公务吗?”他反问道。
“我出来办点私事。”
“行啊你,”Illya重重地捶了下对方的肩膀,“也学会假公济私啦。”
边防军少校不置可否,有些勉强地笑了。
Illya将手揣进口袋,遮住因紧张而微微发抖的双拳。他有种预感,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那片乌云,很快就要散开了。
“你要来喝一杯吗?他们的婚宴在符拉迪沃斯托克酒店。”
“不了,我还得尽早赶回司令部。”
“那我就不劝你了。回头见。”
“再见。”
Illya重新朝婚礼的人群走去,装作不经意将钱包掉在了地上。
“嘿!”
他听到喊声,故意慢了两拍才回头。
Grigori捡起钱包递给他:“克格勃的工资还没高到让你这样大意吧。”
“今天高兴过头了,”Illya连忙接过来,“以后再也不会让它离开我半步的。”
他放好钱包,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白天的阿德米拉拉?佛基纳大街安静得有些过分。苏联人观察了周围的环境,见四下无人,便打开铁门走进了那幢红砖小楼。
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人正从楼梯往下走,她打着呵欠看向Illya,眼神中充满了好奇。Illya不去管她,径自走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前,敲响了门。
“谁?”一个女孩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是Peter Quinn的朋友。”
里面沉默了几秒,答道:“您一定是走错门了,我不认识这个人。”
“Peter受伤了,”Illya压低声音,加快了语速,“他让我来找你帮忙。”
不到片刻,他便听见了开锁的声音。女孩打开房间,探出头来。
“Quinn先生在哪儿?”她焦急地问。
Illya没有回答,两人隔着门相互对视。
天啊,他想,她还只是个孩子。
女孩立即发现不对,顺势就要关门,却被克格勃特工一把拦住,并捂住了嘴巴。
他看到女孩那双绿色的杏眼瞪着自己,一半是惊恐,一半是愤怒。
“现在,”Illya做了个让她噤声的手势,“让我们来谈谈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吧。”
tbc.
*那个地方在2012年修建了金桥。#伟大的海参崴城市规划师拿破仑儿之二#
*《复活》的女主角玛丝洛娃。顺说她的名字是喀秋莎。
*向无名英雄纪念碑的长明火献花是海参崴当地新婚夫妇的传统。作者在那里就遇见一对新人,新郎也是一名海军军官。文中Solo想象的白色limo就是当时那对新人的婚车。
*这不是个病句…(手动再见)
*德国海军在二战时的主要对手是英国皇家海军。
*这个梗是我和朋友在C-56上真的玩过的。我不清楚赫鲁晓夫时期反斯大林的深度和广度,就假设那幅画像一直在那儿吧。
*继续放一些帮助产生画面感的照片。
金桥。
东正教堂、长明火和白色婚车。
C-56。
左边那幢楼就是太平洋舰队司令部。
第三章
(1)
When you're all alone
And there's no one around
I will call you up just to bring you down
If the price is right I will sell you out
But no one can touch the way that I touch you
在普希金斯卡亚大街东段的车站里,Solo找到了一部公用电话。他拿出一个小本子,拨通了上面写着的号码。
“您好,这里是东方学院。”对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您好。我想找一下Illya Kuryakin大尉。”
“Kuryakin同志?他正在听课,您找他有什么事?”
“请您转告他,”Solo和善地回答,“Peter Quinn欠他的三千卢布准备好了,希望他有空的时候来取。”
“好的。”对方挂断了电话。
Solo放下听筒,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不到五分钟,电话铃就响了。
“您好。”Solo慢条斯理地接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cowboy?”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其他,Illya的俄国口音听上去更重了。
“我迷路了,”他干脆地说,“远东国立大学可真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