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加被这些莺莺燕燕围绕着,几乎是一睁开眼就往院子里跑。——鹦鹉还不会说话,叫声太大被他第一个不喜欢了;贵
宾犬虽然小羊羔似的柔软可爱,可是又太柔弱;植物类全没有半点活气,照顾起来也麻烦;他在这一众生物里踌躇了几
天,最后选定了名叫小虎子的一头豹子。
彭道承那天从外面回来,看他拉了链子,找了两个人左后扶着就要往豹子背上骑,不由吓了一跳:“不要命了!”
聂加被他吼的一激灵,默默站了半天才讨好似的垫脚亲了他的左后脸颊,而后又笑开了:“他跑得很快,等我训好了咱
们坐着它出去!”
彭道承惊得心脏\'砰砰\'跳:“你还敢训他,小心它咬你。”说完想起聂加以前确实被它咬过便紧张道:“聂加,小虎子
会吃人,你也见过它一天要吃多少肉对不对?你看你全身上下没有二两,还不够它塞牙的,听话,别玩他了,你要想骑
我明天带你去马场好不好?”
聂加似懂非懂的听他罗嗦了一堆,又扭头看了一眼精神威武的豹子,仍旧依依不舍:“可是小虎子很好看,它也不叫,
更不用我天天照顾,它是这堆东西里最好的了。”一面说了豹子的好处,一面又大义凛然的打算贡献自己:“我就算被
它咬几口其实也没什么,死不了,再说它可能从来也没打算咬我呢?”
彭道承忍不住翻白眼:“那是它有链子拴着,不然早咬你了!”
聂加这回很赞同,而后灵机一动道:“那我找东西把他的嘴堵上不就行了吗?”
彭道承不吭声了,最后只说:“那在你成功堵住它之前,不许再碰了。”说着命令人把小虎子拉进笼子里锁好,短期之
内不要让聂加再看到。
远处站着目睹了这一切的阿山叹息着摇摇头,他觉得现在的彭道承正在一步步的向一个牢笼走去,那里一路上固然是繁
花似锦,终点却是深不可测的陷阱。只是不知道最后谁能得利罢了。
饭桌上还是一派和睦,聂加坐在彭道承旁边被他服侍着吃了蔬菜和肉,喝汤的时候就自动跑到了客厅打开电视,他要看
一直在放的动画片。
彭道承则和阿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大关最近怎么样?”
阿山道:“还在休养,你也知道当时受伤的程度,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容易了。”
彭道承点点头,想想又咬牙切齿道:“邵真真是好手段,一面扣押了聂加,一面要置大关于死地,哼哼!伤了我的人还
打算让我息事宁人,真是天真!”
阿山许是也想起当时大关鲜血淋漓的模样,不由附和道:“邵老大是一定要对付的,不过不是现在,你看他最近一副和
你友好的架势就知道目前动他绝对不行,我们不能背负着骂名干,那样得了顺泽,其他省会的兄弟也会有名头对付我们
!”
彭道承想说怕他们干什么,转念一想自己前一阵和邵真恶斗了一回,伤了不少兄弟,心里不由觉得还是能少损伤财力人
力的好,便不说话了,只转换了语调喊道:“聂加看完了就回来吃饭,一会凉了!”
聂加远远应了他一声,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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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润西彼时还躺在鲜红的锦被里,床边有一个少年背光站着,正在大声朗读科普读物。
黄昏的晚霞漫天绯红,一层层浸染了巨大的玻璃窗,借由反光悉数全打在了少年身上。这让他看起来华贵无比,虽然年
纪还是小,轮廓上却隐隐有了几分青年人的担当成熟。
苏润西很欣慰,笑着命令少年往自己面前凑了凑,突然一口咬在了他的耳朵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要
替我报仇……要报仇……”漫长的一阵吸气之后,是略微冰凉隐忍的一小段哭腔,少年怔愣着转过身,看见了苏润西额
头上瞬间多出来的一个弹孔,接着有鲜血挣破了那个小孔缓缓流了出来。
“啊!!!”邵真从床上惊醒过来,恍惚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噩梦。——这还是自从苏润西死后第一次真真切切
的梦到他,梦太真实,呼吸出来的气流他都能捕捉到,也因此,最后回响在自己耳边的声音越发挥之不去。
他在叫他报仇,却没有清楚的点明凶手是谁。
邵真觉得事情蹊跷,只好闭着眼睛又回忆了一遍刚才的梦境,只觉得苏润西鲜活生动,待要伸手去抓,却只能是一场空
欢喜了。——他从来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点也不留恋的样子。即使作为鬼,他也从来不曾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邵真不知在黑暗里坐了多久,终于无动于衷的抬手扼住了自己脖子,越圈越紧。胸腔里的氧气被急速抽走,几乎是几分
钟就能要了他的命,然而死到临头,他还是无法枉顾那个人的交代。
于是伪自杀过后,邵真喘着粗气对空中的某一点念叨着:“看来我是错了,为你报仇而碌碌活着,还不如天涯海角的跟
着你,死又算什么呢?”
31.
邵真的梦像一条湿冷的绳子缠绕住了他,尽管是带着一点美好过往的底子,终究是个悚人的噩梦。——他在这难得的一
次相见当中,和苏润西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只侍立在旁边一直在念狗屁不通的小百科。
这足够让人沮丧了,他想,他也真的跌落到了情绪的深谷,因此在照例去彭宅做友好互通的联谊时,当着聂加的面竟然
忍不住要流眼泪。
彭道承当时不在,阿山也不在,他们在试图打通一条新的航线,准备用来运送毒品和走私任何一种薄利多销的小丸药。
于是背光的房间角落里,聂加乐此不疲的爬上爬下,邵真则在浮想联翩中热泪盈眶了。
“喂!”就在这时,手里抓着娃娃鱼的聂加突然一挑床单,从床底下探出半个头“给我把窗台上的那个玻璃缸拿来。”
邵真吸吸鼻子,慢吞吞照他的话拿了鱼缸递给他,谁知聂加看都没看他,扬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邵真被打得一愣,一抬眼就看见聂加唇边扯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冷笑了一声道:“没出息!”
邵真瞪大眼睛,就听聂加又说:“我看当初教给你的东西这半年恐怕也早就还给我了,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