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章想万一她真的熬不过,连个名字都没有,走得太可怜了,便抽出笔,用最庄重的神态,一笔一划地在她的病卡上,写下顾贝一名,然后又在哥哥的卡片上写下顾喆。
唐诗诗昏迷了两天,顾章就在医院待了两天。
她醒来时,睁眼看到顾章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眼泪就唰唰地掉下来,虚弱地道,“我以为自己死了。”
顾章道,“瞎说。”
“孩子呢?”唐诗诗四处张望着。
“在育儿房里。”
她虚弱但唠叨地道,“我给你生了对龙凤胎,你要对我好,不能在找那个谁了,不要想着他了,好吗你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也不能动不动就不回家,还有……”
没等她说完一大推不要不能的,顾章打断道,“我有分寸的。”
“哎,把孩子给我抱来吧,我想死他们了。”
顾章道,“你太虚弱了,医生说你还不能乱动,好好歇着吧,小孩有护士照料着。”
女儿还没渡过安全期,顾章怕唐诗诗知道后,有哭哭啼啼的,再加上身体也不好,干脆先瞒着她。
他看了看怀表,“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上再过来。”
唐诗诗扁着嘴,“又要走了,算了。你去忙吧!”只要不是去找那个谁,唐诗诗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栅着他,只是很想在他身旁撒撒娇。
顾章是去火车站接王义。
王义就带着几个随从,为避免惹人注目,也没用镣铐锁着莫誉,只是在一个江湖老郎中处,拿了点□□,每天每天喂他吃一点,再定时给解药。
莫誉对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满腔哀怨,斩钉截铁地拉出祖宗十八代作保证,可是王义不相信,一味贯彻自己的作风,美曰其命要他感同身受,试试被虐待的感觉,一程火车下来,生生把莫誉从虎背熊腰的糙汉子熬成弱不禁风的小娘子。
顾章与王义简单交接几句便一同驱车离去。
第二天,就将赵鹏从牢房里提了出来,提交给公审。
会审庁上,罗列了赵鹏的罪状,赵鹏概不承认,这在顾章意料之中,正打算传出证人莫誉时,林恒宇匆忙小跑进来,在会审官耳边小声嘀咕几句,顾章拿不准他在干什么,就听到会审官道,“中途休息。”接着,几个身量打扮年纪与赵鹏差不多的人被领了进来,和曹荣站成一排。
顾章温怒地瞥了眼林恒宇,林恒宇公然抱手作拳,笑得一脸y-in险,意思明了,自己只是为曹荣办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各司其职罢了。
后来,形体消瘦的莫誉被几个警官押了出来,他刚站进指定的区位,林恒宇就发声问道,“莫誉先生,请你指出谁是你口中所为的上头。”
莫誉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见到一排人,他有点懵了,挠着头发,他有近视,虽未至于两米外男女不分,五十米开外人畜不分的程度,但在诺大的会审厅中,看着那一排人确实有点吃力。
他其实也只见过赵鹏两面。
莫誉有点无措地看着林恒宇,林恒宇道,“怎么了,认不出来吗,你要知道,污蔑政府官员是什么嘴,要是在清朝可是掌刮至死的。”
莫誉慌了,听得出林恒宇话里的恐吓。他知道已经得罪赵鹏到了罪无可恕的程度了,不敢提出走近认人,他明白道上的规矩,死无全尸是家常便饭的。而且他在顾章那里也得不到好处,说不定搞砸了还是死路一条,他啰嗦地道,“我,我,我……”支支吾吾地连道几个我字,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义乔装成顾章的卫兵,混了进去,看到莫誉这窝囊废样,不打一气,在心里将他用小刀捅了了几百遍,忍无可忍地低声对顾章道,“不妥,要求中途休息。”
“黄会审,希望暂停半个小时。”
林恒宇抢先道,“理由呢?顾营长,你以为这里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呐,岂能儿戏,那样对赵都督也有失公允,传出去也不好,万一说是你诬陷赵都督了,那怎么行啊。”
顾章緩声道,“我代表的是广东地区,人口贩卖一案惊动全城,谨慎行事,怎么会说成我顾某人污蔑他了,你给我说说这个道理”道完,就看着会审官,等待着回应。
会审官在一厅之上最大,虽然只是名誉上的,并没有什么实际权力,但他对着底下的一众行政官和军官硬气得很,丝毫不退步道,“暂休十五分钟。”
第78章
“好。”顾章道,便转身出席,莫誉看到顾章动身,也想跟着跑出去。林恒宇眼看手快,快速道,“莫先生请留步。”
莫誉一听马上定住了,回过头,“是我吗?”
林恒宇道,“是的,你是证人,跑出去干嘛?要跟顾营长密谋陷害吗?”
莫誉,“……”
顾章头也不回,沉声道,“你留下来。”
莫誉,“……”有苦说不出呐。
莫誉觉得这半个小时的再一半,像是行刑般,过得漫长煎熬,一想到自己的x_ing命如浮萍般飘摇零落,就不禁眼泪汪汪,他心底里,问候佛祖,问候菩萨,问候所有死去的亲朋好友,连外国的神也问候一遍,承诺下有交换价值的诺言,例如,大步跨过,大难不死后,长供佛祖,初一十五拜菩萨,逢年过节给祖宗上香……
神神叨叨中,他看到顾章大步流星走来,耳边有响起林恒宇咄咄逼人的声音,不断质问,“谁是所为的上头人。”莫誉因绷紧的神经,听着周围人声喧杂,忽觉头脑昏沉,似有千斤重担,“究竟谁是上头人!”这一句反复出现,莫誉誉满头大汗,汗水流进眼睛,刺痛得很,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了,是在听第三者说话一般,他听到自己说,“我不知道,认不出来,真的,真的。”声音嘶哑跑调。
“那你怎么就说赵鹏是你的上头人了”
“听说的。”
“你见过真人没有。”
“只是远远见过两面。”
“有印象吗。”
“有。”
“那你指出哪个是。”
“我认不出来,认不出来。”莫誉用力抓挠着油腻的头发。
林恒宇会心一笑,定定看着顾章,朗声道,“他算什么证人,瞎搞!”用手指轻敲着桌面,“还有什么证据吗,一次过拿出来,别去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会审官道,“讲理讲据。”对着顾章一行人接着道,“还有补充吗?”
王义将账簿拿出来,林恒宇一看账本,嗤之以鼻一笑,赵鹏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发挥,丝毫不担心。
林恒宇完整没打断王义的话,简单总结为,“你说那间什么广州商行是赵都督开的,”说完,似听到天大的笑话,一个人笑得脸红耳赤,“麻烦给我看看。”
一士兵呈给林恒宇后,他像捕获到猎物一般气定神闲,带着料事如神的自信,随着翻动的账簿纸张,脸色也跟上节奏般,微微改变,最后“义正言辞”地道,“一派胡言,顾营长你们被骗了,耍得跟猴子一样。”他往前走一步,指着身侧的账簿道,“这纯粹是伪造,实不相瞒,赵都督一早就要我彻查曹荣企业了,赵都督发现他名下企业存在灰色地带,本人不才,一直拖着没进展,直到两个月前,才有些眉目。”他卖了个关子,在最模棱两可中顿下来了。
会审官沉声道,“查出了什么?”
林恒宇道,“曹荣在五年前就失踪了,儿子在他失踪前就暴毙了,但其企业一直在运行正常,当时政局混乱,商局那边并没有留意到,再后来直系军打进来,各界自顾不暇,更没有人留意这件事,最后便是不了了之。这是背景,那么重点来了,后来发现曹荣旗下的广州商行,就是顾营长所说的贩卖人口那一间,收归在弘扬镖局名下,一直由弘扬镖局的人打理着。”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顾章,“这间弘扬镖局跟你也甚有渊源,杨钰政还差点跟你做了亲家。”
“所言属实”会审官彰显着铁面无私,连个表情也没有,声线也是凉冰冰的。
“千真万确。”林恒宇道。
事件一百八十度大逆转,打了顾章一行人措手不及。
赵鹏当日就被无罪释放了,倒是莫誉被下令拘禁,他一听到这消息,哭得稀里哗啦的,不知道以为他直接判了死刑。
赵鹏走出大门是,招摇地与顾章擦身而过,“好世侄,这份心意我迟早会奉还的,”又扭头看了王义一眼,眼帘下垂,似在思索,片刻后,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你这只丧家犬,还没跟王老狗去死呐,不过你死期也快了,不用着急哈。”
顾章脸沉若水,一字一字回想着林恒宇在会审厅中所说的每一句话,并没有将赵鹏的挑衅放在心上,王义那股积怨已久的怒气被激发,皮笑r_ou_不笑地冲着赵鹏的背影道,“等你活得道那一天再说。”
顾章一行人晚饭间,一士兵来报告说,小姐渡过了危险期了。
王义端着酒杯一头雾水,“你老婆怎么?”
“是我女儿,早产了。”
王义撇嘴笑笑,发着精光,“那你宝哥哥是不要了吧。”
顾章端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