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杨家后来的变故,宝祥也不算对杨家坪提起了,只说仙姑后来是因病去世了。
反正都雨过天晴,何必有揪起来了呢。
想得开,是宝祥的优点。
就像一直缠绕他二十一二年的身体残缺问题,当初他回到天津城,也是不敢也不想出门,但憋着憋着,自己很难受,于是在顾章的陪同下出去走了一圈,走着走着,发现别人的眼光也不会长在自己身上,于是在戏剧院上,满场的喝彩声中,和场上戏旦咿咿呀呀的唱腔中,笑得满了怀。
那一瞬间,真正的释然了。
不再畏缩不前。
听到杨家坪说还没吃晚饭,宝祥马上放下手头工作,大门一关,乐呵呵地带着他去搓了一顿丰富晚餐,不,简直是晚宴般的待遇了,以至于杨家坪不得不喝止还在掀菜单的宝祥,“小宝,几年没见,骄奢之风胜长了。”
宝祥纠正一下,“要么叫宝祥,要么叫小宝哥。小宝是你随便叫的吗,没大没小。”
“哟,成了小n_ain_ai专用称呼了。”
“你还记得当年你尿床时,是谁给你洗裤子的。”
“……”
“还记得当年是谁怕黑,然后又是睡陪你上厕所的。”
“……”杨家坪语塞,记忆中的宝祥并不是这番灵牙利齿的,当然宝祥在顾章隔三差五在不动真格的前提下以促进感情为目的的斗嘴中,就是撒撒花枪虐狗,战斗力不得不噌噌上涨了。
为避免更多羞事爆出,杨家坪识时务地改口为,“小宝哥。”
一顿饭下来,宝祥光顾着给杨家坪夹菜,自己全程围观他吃饭,他老是杨家坪在日本过的是难民生活,不看着他吃多点,自己那颗小心脏就隐隐作痛。
面对邻座灼灼目光,杨家坪知道,不多吃点,他可能会哭出来。
饮饱喝足后,就自然而然地聊起了住宿问题。
杨家坪几乎质问着,“为什么要去顾家住一晚?”
因为……我跟他住了……
“呃……”宝祥忽然不合时宜地羞赧起来,“因为杨府很久没住人,虽然每天也会有人打扫,可,你看现在寒冬腊月的,那里没啥人气,会很冷吧。”
“那你平时住哪里?”杨家坪眯起眼睛,警惕问道,随后又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你住在顾家!?”
宝祥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瞪着大眼睛,“那个……呃……”
杨家坪生气了,怎么也不肯去顾家,宝祥想想也是哦,他在这里有家有宅的,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处留宿,也是说不过去,但也不放心他一个人,看着他背影,人长得牛高马大的,可在心里还是觉得他还是一个小孩,还是当年,跑过来向他讨糖吃的小孩。
黑夜是漫长的,杨家坪同宝祥躺在一张床上,小j-i咄米那样,聊了大半宿。
最后宝祥实在撑不下去,聊着聊着不知何时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杨家坪从身后搂住了自己。
杨府上下,一切保存如故。
只是当年在地下室里看到了一幕,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宝祥很多个夜里也会惊醒,冷汗涔涔,也是他没有回来住的原因之一。封条开封后,宝祥第一时间就找来一大堆法师和尚念经,安息亡魂,也为仙姑洗去罪孽。
次日清晨,杨家坪出于礼节,其中看在宝祥份上占了七成,象征x_ing地去了顾府拜访顾章。
一进前院,就看到两个小孩冰天雪地的坐在地上玩堆积木,小家伙一看到宝祥回来,马上争先恐后地扑向了宝祥,搂着大腿,一句一句“想你。”叫得可欢腾了。
杨家坪竣然看到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视觉冲击还是挺大的,小心翼翼地问道,“收养了两个小家伙了?”
“就不能是我小孩吗?”
“不可能。”断然否定。
杨家坪看到宝祥忽然尴尬起来,揉揉鼻子,没话找话说的,“跟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嘛。哈哈哈。”
他俯下身,仔细端详起两个小家伙,小孩子怕生,刚才一个欢腾扑过来,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此时瑟生生地躲在宝祥身后了。
“男孩子有点像那个谁,女孩子就看不出来了。”
“他们都是顾章的孩子,双胞胎来着。”
杨家坪嘴角抽抽,心理y-in影覆盖,暗暗吐槽着,有崽就有娘,你们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你们爹呢?一大早的,也没管管你们,”宝祥伸手摸摸他们身上衣服,“毛衣怎么没穿上,冷病了怎么办?”
“爹爹在书房里,”顾贝把手圈成两个小圈圈,套在眼上,“爹爹的黑眼圈怎么大。”
“他还打我了呢,”顾喆可怜巴巴地告着状,“可疼可疼了,啪啪地抽我屁股。”
“还不是因为你尿床啦。”
“我也不知道啊,我控制不住啊。”顾喆理直气壮的道。
宝祥牵起顾喆顾贝的手,“家坪你先坐会吧,我给他们穿多件衣服。”
看着背影走后,杨家坪迈进客厅里,还真头一回去顾家,随手拿起桌上的纸牌,红红绿绿的画着各种小动物,很整洁,小孩子的用品很多,卡车玩具熊仔娃娃什么的圈起了一个小角落,洁白无瑕的墙面多了几处涂鸦,涂鸦旁边大字苍劲有力地书写着再乱涂乱画是小狗,看到偏厅门上刻着几个不同数值的高度,一根线刻着顾喆,一根线刻着顾贝,每个数字后,都标上了日期。
概括来说就是生活气息很重,家常家短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多时,宝祥出来了,不好意思地笑笑,那笑容忽然刺痛了杨家坪,感觉缺失的四五年间,看似一切如故,其实什么也变了。
他也跟着笑笑,笑中带着苦茶的涩。
“怎么没看到几个下人。”
“顾章说家里人少清净点。就张姐在这里做做饭,有空帮忙看着小孩。”其实原话是,人多不好随时随地来一发,听到宝祥耳边自动屏蔽,语言便是重组成符合社会和谐的人话了。
顾章果然是状态不怎么样,在两个娃娃响亮的哭声中出场,两个黑眼圈墨汁一样画在眼眶上,浑身气压略低。
宝祥蹙着眉,“怎么又把人给弄哭了。”
“昨晚去哪了。”顾章派人去了趟弘扬镖局后,被告知人早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后,他失眠了,干巴巴地抽着烟,抽出一种境界了,由原先的担忧升华到“宝哥的翅膀硬了”的愤愤。
“噢,忘了跟你说一声了,对了,你看看是谁回来了?”
顾章按耐住x_ing子,忍着把人扛进去然后用身体力行地告诉某人夜不归宿的下场的x_ing子,面上笑得正人君子,“这位是?”
“家坪回来啦。”
顾章看看他,人长得不错,很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实在跟以前那个小胖墩联系不上号,还是笑得如沐春风,“听宝祥说过,不是在日本留学吗?”
“放寒假就回来一趟了。”杨家坪道。
“噢,在日本过得怎么?”
“还行。”
没话可聊了,空气有点冷。
杨家坪把手搭在宝祥肩上,随x_ing地把脑袋歪过去,“小宝哥,你几点上班啊?”他变相催促着要走了。
第97章
杨家坪把手搭在宝祥肩上,随x_ing地把脑袋歪过去,“小宝哥,你几点上班啊?”他变相催促着要走了。
顾章看着他的手,体内一种雄x_ing动物天生对自己的伴侣有一种难以撼动的占有欲作了怪,看到他有那么丁点不爽了。
感受到后背不那么友好的目光,杨家坪不用回头,也猜出顾章此时的表情,他把搭在宝祥肩上的手捉紧了,气焰莫名高涨,看着头上的柏树叶,熬得起风霜,依旧绿油油的,心情大好,以至于不慎笑成了二愣子。
一脸不爽地目送他俩勾肩搭背走远后,顾章继续低气压地出了门,最近时局不稳定,报纸上刊登了沈阳的情况,几个月过去了,国内呼声分成两派,战和不战,战必生灵涂炭,不战则是拱手相让国土。
顾章着手监察着日本租借,里头的日本人并无什么动作,他眯着眼睛,如猎豹审视般,带着不容侵犯的神态,久久注视着情报文件。
去到弘扬镖局,还是那个老样子,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的,喧杂声越大,杨家坪忽然越感到落寞,一种参与不进时光的惆怅。
宝祥是一个尽职的大内总管,兢兢业业,一直以打理者的姿态劳作,没曾动过占有之心,几年来的开支收入,一笔账一笔账记得清清楚楚,他带着杨家坪进入账房,道,“将来要等你接手。”
杨家坪倚在门边,笑笑,“我是对经商不感兴趣的。”
“可你爷爷说……”
“人都走了那么多年,总不能背着心愿,墨守成规吧。”他侧过脸,看似云淡风轻地随口说说,“小宝哥,想跟我回日本吗?”
“为什么要去”
“日本更安定,我在那待了那么多年,习惯了。”屏住了呼吸,在等一个瞬间,杨家坪是真的想带他走,相依为命的,就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