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吉祥+番外 作者:双木垚(上)【完结】(47)

2019-06-10  作者|标签:双木垚 因缘邂逅 民国旧影

  花骨朵在身后紧张地道:“小姐,慢点来,小心摔伤了。”

  顾章知道她是孕吐了,等唐诗诗吐完出来时,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唐诗诗还是那副样子,淡淡地在编织着毛衣,顾章道:“那我先回去吧。”

  花骨朵站在房门前,看着顾章远去的身影,回头对唐诗诗道:“小姐万一他……那怎么办?”

  “没事的,他一定很内疚,有了孩子,他跑不了。”唐诗诗放下针线,揉揉酸痛的手指。花骨朵娴熟地接着编织,笑道:“小姐,这一段你都织错了。”

  唐诗诗满不在乎道:“你拆了,重新弄吧,真受不了,看着就烦。”

  广州的政局越来越不稳定。以国民党与粤军的两股力量从桌面下的暗自较劲,渐渐摆上了桌面。终于在春风凛凛中,发起了一份歼杀粤军的文件,随后组建起来的国民军轰轰烈烈地开展炮火轰击。

  当然粤军也不是吃素的,你攻我受,你退我杀,丝毫不肯退让半分。

  战场上,顾章骑在血汗色烈马上,驻在高坡架着望远镜,远方极目远眺,墨绿得发黑的层层树林,挡住了前方的形势。

  风从远方夹带着硝尘缓缓吹来。四处静得只有将士们□□的坐骑,打着响鼻声。黎川驱马从队形右翼,站在顾章身后,道:“恐怕有埋伏。”

  “继续前进。”

  五百头战马马蹄纷踏,尘土飞扬,撕裂了四周的寂静。顾章骑在最前头,果然,从远处,一颗大石扬起尘土轰然滚落,顾章大声喝道:“散开!”。紧接着,大石从山上像是雪崩般,卷起漫天飞尘。

  刹那间,地转山撼般的轰震,滚滚落石凶残碾压,不幸被击中的士兵瞬间如花瓣绽放,四分五裂,血r_ou_模糊,碾成一滩r_ou_泥。

  黎川策马飞奔,在震耳欲聋的砸滚中,声嘶力竭喊道:“不行!冲不过去!”

  顾章绷紧下颌线,眼里蹦出火星,斩钉截铁地喊:“冲!”

  马蹄蹋裂苍穹,每一匹战马都是顾章下令训练,虽不是身经百战,也是见惯战斗厮杀,不会轻易就受惊失控,在顾章的指令下,每个人一匹马,日日灌输着人在马在,人马兄弟的思想,自然人和马的关系是达到练就默契了。

  队伍不断冲锋,顾章斜视目睹着被巨石砸中的人马,血r_ou_横飞地倒地后,紧接着的人马冲上继续奔弛,不是不想救,只是自己身后还带着几千人马,几千条人命就压在自己担上。

  战场,每分每秒都有人去死,炸死、砍死、子弹打死……死得五花八门,一种比一种惨烈,一种比一种残忍。顾章有时总会觉得深深的无力感,留学时衣食无忧,宽松的生活学习环境,偶尔会令他觉得生活孤躁,无趣。但现在回想起无聊也是一种幸福。

  这说明人还活着,希望还在。

  现在一切都没了。顾章在沙尘滚滚中,抬头看了眼天空,天很蓝,云很白,他忽然想到了他那位脾气很暴躁的爹,想告诉他,现在自己在完成遗愿了,你一定要保佑我。一定要让我活着看到国家平定,国泰民安的一日。

  山坡不高,但重重叠峦,弯曲的山路,总会峰回路转。

  马儿奔驰,山风迎面吹击,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人昏晕。

  石在滚,人在跑。每一刻会有人殒命,没见过井底的娃,不会渴望自由,没见过死亡的人,不懂得生命的可贵。

  明明知道每场战争中,都会有数不清的人被卷入,被逼着要拿起武器,去对付其他人。但是“其他人”也会是有着相同的遭遇,在一次次无奈与被逼中,刀枪相见,都会将人打的鲜血迸流,你死我活。

  渐渐的,顾章迷茫了,上战场,最初的本意是要平定四方,但是随着战斗的深入,慢慢地,他怀疑了,以暴易暴,真的会有平定的一天吗,国泰民安的一天真的会到来吗。

  顾章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一马当先,冲到部队最前端,一身为刃,冲锋陷阱。

  几千人马,扬起黄土,犹如奔腾河水,肆意横掠,用生命的气势,跑出了千军万马的过境。

  远处的山头上,枝繁叶茂,浓密的枝叶下,伪装的敌人不动声色地摆动冷峻的□□,远視镜中定格在顾章的眉心,漆黑的枪口紧贴着顾章不断调整位置,枪的主人不敢也不肯轻举妄动,势要以完美的枪法了结生命,以最出色地完成任务。

  马蹄轰鸣,惊扰原本安静栖息于此的鸟儿,嗞啦嗞啦的振翅声,百鸟全飞,在一片血r_ou_横飞中,竟有些圣神的姿态。

  近了近了,顾章驰马御风而行,进入了潜伏依旧的狙击地。远視镜中的眉心紧缩,刹那间,狙击手屏住呼吸,刹那间,他扳动了枪管,刹那间,顾章□□的战马,忽然急躁不安,前蹄猛然高踢。

  顾章猝不及防,疾呼间,就被狠狠地甩下马上,高大的战马轰然压在他身上,他极快地反应过来,低头看着胸前的大片淌淌冒流的血迹,转头一看,他的白马眉心炸裂,而后脑上的枪洞口中,血液混着花白的液体,不断流淌。

  子弹从马头上霸道强悍地穿s_h_è ,洞穿了顾章的胸口。

  白马没有立即死去,它不断抽搐,顾章忽然征征的,似是摔懵了,马身上的热量透过衣裳,马的重量压在他身上。热得他无处可逃,重得他无可挣扎。

  领头的主帅被s_h_è 下马,但队伍依旧没有乱,黎川立即顶上领军位。这是在军队中约好,不论死活必须突击。

  几千兵马呼啸而过,气势汹汹,只是都有意识地从顾章身上避过,马奔腾而过,在那征征中,顾章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很年轻,不过20出头的年纪,很不幸,被狙击到了,永远定格在青春年华了。不过一晃神,顾章就被护尾的兵卒,提力拉上一匹马上,随着部队继续前进。顾章回头看了眼,尘沙迷漫,马声嘶啼,眼里暗淡无光,它泪水模糊了,他抽出□□,给它一枪痛快。

  很快,部队突出了狙击地。

  叠峦重嶂的山区一出关口,视野开阔了,一队兵马冲到了平原。想要再埋伏他们,恐怕就没了天时地利了。

  但是顾章不敢大意,他呼哧挥鞭,硬是继续跑了紧百里路,才下令修整。

  他发号施令完,脑袋一重,栽了下来,就不醒人事了。

  两日后,睡梦中朦朦胧胧,看到顾霆坤挥着木木奉在他四处乱串的身后,高呼着家门不幸,看到他的母亲姨娘和一家子的妹妹在呼喊着手下留情,人物闹哄哄,梦境乱七八糟,顾章忽然有所感,他不跑了,转身直挺挺地跪在他爹面前,很想说说话,但一句也哽咽不出。他抬头想看看他的母亲姨娘们妹妹们,但是烟幕打在她们脸上,顾章拼命地挥手扫去……梦醒了。

  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顾章抬手掀被,扯动着胸口,瞬间疼得他脸型都变了。

  他的卫兵很有眼色地报告立正,然后字正腔圆地问:“统帅,需要喝水吗?”

  “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们驻扎在延河一带,顺利地突破了粤军在西南的防守,占据一方,暂没有敌军追击。黎长官已经发电报向上汇报了,现在等消息。”

  顾章接过水壶,咕噜咕噜地灌下大半壶,踉跄着起来。

  “统帅,你身上枪伤很重,军医建议卧床休息。”

  顾章一言不发,挽起军医,虚虚盖在身上。

  忽然一下子闲下来,但他的头脑还是绷得紧紧的,有点无聊又有点不安地满军营逛了圈。对于黎川的处理能力,顾章是放心的,但是战场上,生死只差一线,战士是人,他亦是人,只是他作为一军统帅,肩上担负着更多的人命,弟兄们跟他浴血搏杀,同样他亦要对他们负责任,不能轻易地让每条生命如烟花般,转眼即逝。

  “统帅,报告。”

  顾章手指夹着烟,眼不抬,简洁明了道:“说。”

  小兵先给他点上火,“小姐有电报,请统帅给她报个平安。”

  顾章手微微啰嗦了一下。

  沉静了半响,问道:“她还说了什么吗?”

  “她说,孩子已经五个月了,要统帅好好保重身体。”

  呵呵,五个月,还有五个月就出生了。顾章嘴里被烟熏得苦涩,又是一阵沉静,最后只是挥挥手,示意小兵下去。

  六月的风,吹得他心烦意乱。

  宝箱陪着张春铭在码头吹了一夜海风后,任凭张春铭挣扎,一言不发地拉着他回到杨家。很多人都会说人是自私的,即使自己身为人。宝祥对张春铭好,无关□□,无关利益。当初他头次进青楼时,头个找的姑娘就是她,自此就没变过,开心时,想同她聊聊天,难过时,想同她谈谈心。

  等张春茗平静得差不多时,宝祥将她带回了杨府。走在回廊上,一个脸生的丫环告诉宝祥,“夫人有请。”

  宝祥让张春茗先回房休息,细细交代了两句,便跟着那丫环去了。

  抬眼满园凝望,花繁叶茂,暗暗花香四处流动,蝉鸣鸟啼,在阳光下,蓝天白云下,岁月静好。但是静得令人心慌,宝祥记得以前满园的人,虽然是下人,但是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宝祥很喜欢跟着小刘小六他们瞎哄哄地调侃,也很喜欢厨房林大娘的点心,每天总是怂恿着杨家坪要来一份,然后美曰其名地道,要减肥要注意身体,就勉为其难地帮他啃下了。

  昔日戏言后来事,还没来得及看到后来,人就散了。而他的姨娘越来越陌生了。

  “你是新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是的,去年家乡征兵,爹被带走了,在家那边活不下去,娘就带着我来到这里,她在给一大户人家当做杂物,我就来杨府当下人了,唉,这年头说实话要活下去,还真不容易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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