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淼,放手,你会伤到自己。秦淮平日里清冷的声线此刻竟显得格外温柔,还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夏河下意识地就松了手,白玉杯触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夏河一颤,终于从那虚幻的声音中回过神来。
煜衡夏河忽然有想哭的冲动,那和情感无关,纯粹只是一个久处黑暗的人,见到光明时双眼下意识的生理反应。
秦淮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酒香,皱了皱眉。
白玉腴?作什么饮如此烈的酒。
心情不好。夏河淡淡道,似是不愿多说。
以后心情不好,别再饮酒了,借酒浇愁愁更愁,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秦淮也识趣地没再追问。
好。夏河轻侧过头,看着秦淮那流露着淡淡关切的漆黑瞳眸。忽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还要什么酒,你就是我最烈的酒,令我只愿一醉不醒。
天晚了,回去睡吧,外边冷。说着秦淮解下身上的玄色披风,仔细地替夏河系好。
夏河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良久,最终轻轻摇头,道:
你先回罢,我还要在这吹吹风,醒下酒。
秦淮也知再劝无用,只得先行一步。
夏河倚在阑干上,看着秦淮夜色中衣裳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待到秦淮的身影完全消失,夏河忽然遮住了双眼,苦笑道:秦淮啊秦淮,你这是要叫我,飞蛾扑火么?
第8章:刺客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到了十三,还有两日便是元宵节了。
这段日子里,夏河与秦淮同吃同睡,同进同出,感情倒是一天比一天深。
夏河也曾调笑过:这是假戏成真啊。秦淮勾了勾嘴角,没接话。
今日乍看又是平常的一天,晚饭后夏河就拉着他谈论后日元宵花灯节的事。
后日就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了,这么多日以来我们也没怎么出过门,也该出去玩玩了吧?夏河边提着建议,边以一种期待的眼神望着秦淮。天知道这么多天都闲在家(?)里,夏河无聊得都快发霉了。虽然他一直致力于从各种地方找乐子,但不能出门,对他来说还是很不得劲的。
秦淮一直对这些凑热闹的事没什么兴趣,刚想拒绝,看到夏河期待的眼神后,拒绝的话才到嘴边,就被硬生生转成了一个好字。
夏河的眼神瞬间就亮起来了,实际上,除了无聊外,更多的原因也是因为夏河确实喜欢花灯节。
他从小自宫中长大,参加这些民间节日的机会是少之又少。虽然宫中也会同样挂上各种华丽的花灯,做工之精致是民间所无法比拟的。但宫中的节日,总是少了那么一种热闹劲,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种无论多炽热华丽的灯火也无法遮掩的冰冷。
出宫的第一年,他就去了花灯节。
看着街上行人比肩接踵,孩童在人群中奔跑打闹,大人们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小贩在街边叫卖,手艺人舞动灵巧的手指扎出一个个或精美或可爱的花灯,有情人在秦淮河边虔诚地放下一个个藏着隐秘心愿的花灯
看着这样的场景,总会让人从心底快乐起来。
夏河笑着向从未去过花灯节的秦淮描述这样的场景,让秦淮也略微有些期待起来了。
秦淮边听着夏河说话,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时辰不早了。
这么想着,正好夏河的话也告一段落,秦淮便对夏河道:时辰不早了,早些就寝罢。
夏河点头:也好。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种隐隐的危机感,好像睡下后便会发生什么似的。他原本不是那么善谈的人,刚才说那么多,除了确实有些兴奋外,未尝没有拖延时间的想法。
但如今秦淮话既已经出口,他便再无拒绝的理由。
不久,二人都睡下了。一时间卧房中静得只听见规律的呼吸声。
突然,一片寂静中响起木窗被推动的轻微摩擦声。夏河同秦淮二人几乎是立刻惊醒!
夏河立即翻身下床,一把抽出枕头底下压着的剑,向前奔了几步到窗边,看也不看,听声辩位就将剑往窗外一刺!
秦淮此时并未上前,只是提枪站在一旁观望。不仅是因为他相信夏河的实力,更是因为窗边位置太小,两人未免束手束脚。
意料之中,忘川并未刺到那人。夏河收剑的同时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果不其然!那偷袭之人虽未料到夏河秦淮两人反应如此之快,但当剑刺出去后就已反应过来,跟着夏河的剑就破窗跳了进来!
那人顺着一跳之势就是一刀砍下!夏河来不及避让更远,便硬生生用剑身接了他这一刀!
霎时二人都被震得倒退一步!竟是势均力敌!
夏河甩了甩忘川,心想若不是这忘川用天外陨铁所铸,这一下怕就有断裂之危!
待二人都站定,烟尘消散,夏河才看清来者样貌这偷袭之人一身夜行衣,戴一块黑布遮去了眼鼻之下的面部。看身形同其余面部特征,像是一中年男子。身高八尺,气势威武,虽然存心遮掩,但依旧让人一眼看出这人绝不仅是一个普通刺客这么简单!
虽然从面上看不出此人太多特征来,但夏河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但此时形式紧张,却是不容他多想。
夏河脸上挑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剑尖直指来人,声音凉薄:敢问来者何人,可知私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秦淮府郡,意图谋害朝廷重臣可是死罪?
来者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故意为之:嘿嘿嘿,这府郡的主人在你身后,什么时候竟轮到你来质问老夫?秦左都督莫非就任由这位夏公子反客为主?这最后一句,却是对着秦淮说的。
哼,我这由谁做主,还轮不到你这小小刺客来操心!说着,秦淮就要上前替了夏河的位置!
夏河见秦淮上前,沉声道:煜衡你别上来,让我同他打,别忘了我来这的使命!
秦淮脚步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却没再说什么,默默退了回去。只是身体一直没放松,似乎打算一出什么意外就冲上去,让这刺客有来无回!
这个过程中夏河与那刺客一直对峙着,虽然刚才秦淮称这人是小小刺客,但他们都明白,这人绝不是小小刺客这么简单!
夏河自认也是高手,不然朱钰不会提出让他来保护秦淮。但他同这人的胜负,大约也就是五五开。
更糟糕的是这房里空间并不大,真打起来秦淮完全无法插手毕竟秦淮也仅是同他们在一个层次而已。
但此时多想无益,唯有一字可行那便是战!
夏河突然发难,无任何花俏的,一剑向来人刺去!
来人也不惧,提刀便挡。
就这样过了百八十个回合,期间夏河一直在设法将来人逼出屋外,但来人也很是了解夏河的目的,一直往屋内躲,并尽量避开秦淮所在的方位。
夏河愈打愈心惊,这人武功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要不是旁边有秦淮一直威胁着这人,并时不时看准时机,补上两枪,恐怕他早就落败了!
夏河在打的时候也一直在试图揭露这人的身份,刚好这时秦淮又抽冷子刺了刺客两枪,夏河趁刺客稍微有些分心的空档,剑尖猛的上挑,向刺客的面门刺去!
刺客连忙后躲,却不想夏河的目的原本就不是他的面门,而是他脸上的黑布!
夏河的剑尖往斜里一划,利剑割裂空气发出凛冽的声响,黑布的系带应声而断!
黑布缓缓飘落,当刺客的脸露出来时,夏河脸上却露出了堪称震惊的表情。
那人,那人竟是他亲舅舅林勖!
虽然夏河先前早有猜测,但当真相切切实实地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禁不住一愣。
就是这一愣的时间,他肩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刀!
这可不是林勖顾念亲情不想砍更要害的地方,只是这是秦淮的枪恰巧逼了他一下,令他不得不将刀改向!
剧痛让夏河一下清醒过来,他抬头向前看时,秦淮已经同林勖战在了一起!
看到林勖的脸时,秦淮也惊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看到林勖的刀砍向夏河的胸口,秦淮连忙出枪逼向那刀,硬生生将那刀打偏了,才让那刀仅落在夏河的右肩!
看见夏河肩膀上鲜血一下涌出来,秦淮的双眼一瞬间变的通红!无法抑制的心痛和愤怒充斥了秦淮的心脏,他的招式一下狠绝起来,连出几招将林勖逼离了夏河。
如果说先前秦淮还有打算活捉林勖的念头,现在他只想将林勖杀之而后快!
秦淮这拼命般的势头将林勖都吓了一跳,发起疯来的秦淮的战斗力提高了不止一点两点,再加上林勖也确实被先前的战斗消耗不少,竟一时间落了下风!
但秦淮同林勖终究还是有些差距的,再加上他先前也并不是没有消耗,所以在他逼得林勖节节后退时,他却明白现在这种状态他撑不了多少时间,待到气力用尽时,许就是他身死之时!
林勖好似也察觉了他的境况,一改开头的慌张,开始镇定地招架他的攻势,身上被划得口子愈来愈多也不去理会。
在秦淮正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时,远处的夏河正捂着受伤的肩膀缓缓站起来,一会后,他将忘川换到左手,看向战斗中的秦淮。
秦淮此时还是压着林勖打,但他知道他恐怕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正在这时,秦淮似乎感觉到了夏河的视线,越过林勖,用余光看去,只见夏河对他挥了挥左手握着的忘川,做了几个口型:制造空档!
秦淮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按照夏河说的做了。他用尽最后的气力,突然爆发,将碧血向林勖的胸口狠狠刺去,林勖连忙横刀抵挡,但还是被秦淮这一击击得倒飞出去,秦淮也被震得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到窗框上,吐出一口血。
然而,林勖倒飞出去的方向正是夏河所在的方向!在他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转身了!
夏河看林勖倒飞而来,用尽全身气力将忘川狠狠往前一掷忘川从林勖的胸口中穿胸而过,又飞了几寸后便同林勖一起,无力地跌落在地上。
林勖高大的身躯狠狠地砸在地上,在挨地的那一瞬间,就断了气。
林勖死前,眼中闪过一幅画面一个孩子的满岁宴上,他咯咯笑着,用手握住了一把剑那把剑是忘川!而那孩子用的手是左手!
林勖眼珠突出,双眼大睁地死去了。他在死前,肯定在后悔从未关心过这位外甥,以致在他伤了右肩时对他失去警惕罢。
这一场大战后,两人都脱力了。秦淮虽然没受什么外伤,但因为最后那段时间的爆发,多少受了些内伤。而夏河则主要是受了些外伤,内伤不大这也是因为秦淮击偏了林勖的刀,让林勖的气劲未完全发出来的缘故。
夏河缓了口气,心想自己上一次这么狼狈的时候还是一年前刺杀亲王朱晓。那时候刺杀完毕想要突围,可不是那么轻松,可见林勖的武功之高强。
夏河好不容易把气缓过来后,就觉右肩处传来一阵刺痛。夏河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战斗紧张时还不觉得这伤有多重,现下一看,却是深可见骨。
而那边的秦淮也好不到哪去,那一口血吐出来后他就觉全身酸麻无力,内腑更是一阵钝痛。
夏河看着靠坐在窗下的秦淮他平日里薄而无血色的唇边落下一抹艳红,直衬得那唇色更为苍白。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冰凉的月光从窗外泼洒在秦淮身上,直衬得他雪白的肤色冷冽而清高。好像一碰就碎的玉石,就要那么消散在月光中,让人再也找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