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现在只是想听你把故事讲完,还从你去看娘娘跟唯君的那会开始吧。”
岑歌有点讶异我在这个故事里的执著,但是这不算要求的要求他还是会小小地满足我一下。他的手静静地搭在我的肩上,身旁给我讲故事的这个男人,在开始叙述时面庞呈现出了一抹动人的色彩。只是压在他心头的过往早将忧伤浸入他的眉间。
我从厨房出来,娘娘的神情又回到了我刚进门时的那个状态,我也只安静的坐在她的对面,悉心地听炉火煨砂锅的声响。
“岑歌,谢谢你来看我跟唯君,你来了,我心安许多,因为担心她,我一个人枯坐在这里,心都在抖。她说想自己休息让我忙自己的事,不让我陪在她身边。”
“娘娘,你也别胡思乱想,可能唯君真的就是想自己静会,她也不想你担心是不是?我还要为马修跟你们道歉呢!要不是我叫他过来这里,说不定事情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你是你,马修是马修,他犯的错你不能总替他担着。也别为了我们把自己再扯进来,他父母的精明你是见识过的,所以你要躲的远远的。我无力再承受身边亲近的人受到任何的伤害,我跟唯君是真心希望你好好的。”
“谢谢你们这样替我着想,我有自己的打算,别为我担心。”
“这样就好了,你考虑事情周道仔细自然也不用我们担心。关于结婚的事情你沈妈有再催你吗?”
我刚准备回答,娘娘突然打断我,“岑歌,你听到唯君在喊我么?”
“没听着,可能只在意说话了。既然担心就上楼去看看吧,你这样弄得我神经都绷了起来。”
娘娘起身绕过沙发跑上楼去。我也到厨房里看着锅,掀开盖子,盯着微冒着泡的白色米汤发呆。
娘娘突然冲下楼,颤着声音语无伦次地朝我喊,“帮帮我,快来帮帮我,有好多血啊,出事了,唯君出事了。”话还没说完已经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捂着嘴巴的手还染着血,好像是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又像似以此种方式压制心中的恐惧。大概她在楼上已经向我求助了,可我因为恍神不觉一切。
我也被这突来的一幕吓的不轻,关掉火跑到娘娘身边推开泣不成声的她冲上楼。唯君半躺在阁楼栏杆的地方,衣服已经被血染红连带她活动过的地方,从床上一直到她躺的地方,真是触目惊心啊!娘娘听到的声音可能就是唯君在栏杆那里发出来的。
不敢多想,胡乱从床上扯一块毯子裹在她身上,因为疼痛她的手死死地抓住栏杆上的木柱。
我哄她,“唯君别怕,有我呢,会没事的,把手给我到我背上来。乖,别让娘娘担心。”说的所有话里也就这一句奏效,我抓住她渐松的手把她硬拽到我背上,这时才听到娘娘咚咚咚跑上楼的声音。她想帮我把唯君扶下楼,腿脚却不听她自己使唤。
“在家等我电话哪都别去。”这样把娘娘一个人留在家里,我知道对她来说有多煎熬,可我不能同时照顾到她们两个。
她还是跌跌撞撞的跟了下来,冲到我们前面把门打开,她还想继续跟出来,显然她根本没听我说的话。
我冲她大喊,“哪都别去在家里等我电话,听到没有。”
说完背着唯君头也不回地跑起来,娘娘脸上糊着血迹的样子却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感觉有温热的东西从我的腰际延到我的臀部甚至腿弯,然后变凉,风里偶有血腥味,因为粗喘着气却又不那么明显。肯定是跑的时候颠簸到了,可我怕的要死,不敢放她下来,只知道不能停下来,一刻也不能。娘娘的恐惧也正是我的恐惧,我一直一直叫唯君的名字,等到她弱弱地应声,我竟有种重获生命的欣喜。
“还没死呢,你再这样跑下去就说不定了。”这是今晚唯君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她的手臂紧紧地环着我的脖子,使得我呼吸更加的不顺,可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跑出巷子把唯君放进车后座,明显感觉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我抓方向盘的手抖的厉害,可我还要强迫自己镇定,不停地逗唯君说话,可她不理我,有点意识的时候就问我娘娘怎么样。
我情绪又一次失控,我想是因为恐惧所至,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她怎么样等你好了自己回去看。眼泪滑进嘴里,感觉不出什么味道。我哭了,在唯君需要我给他安慰鼓气的时候。
“岑歌,你哭了吗?你为马修哭过吗?”
我努力想从镜子里看到唯君的脸,可夜晚车里光线那么暗,只是寻着她声音的方向。
“唯君,求你别说了,安静的保持清醒就好。很快就到医院了,一定要好好的,娘娘还在家等你呢!”
“岑歌,你人真好,那会选择嫁你就好了。”
“说什么傻话呢,等你好了,你跟娘娘都没意见我就娶你。”
“我只想跟娘娘好好的生活,什么心思也没有了。”顿了一会她说,又有血流出来了,“岑歌,你听到血流的声音了么,它们好像在积蓄着,然后哗啦一下从我的体内流出,怎么也流不够的样子。看来这次要把你的车给弄脏了。”
我的心都颤了起来,“你这个笨蛋,这会尽想些没用的,到时候你给我洗干净就是了,还有我这身衣服要赔新的知不知道?”
眼泪模糊了视线,伸手用力的擦去,“唯君,别怕,一会医生会给你输血的,新的血,新的生命,新的生活,一切都是新的,你说是不是?”
“以前总听人说生命多么脆弱,我还觉得矫情,现在轮到我了,不用别人说,我正在感受着生命的脆弱,一个小生命就这样没了,或许还有我的。”
“不会的,你还那么年轻,身体很健康,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作者有话要说:
☆、岑歌的回忆--伤的只是身体吗
唯君在手术室里,我跑上跑下的把入院手续办完,值班医生和一些守夜家属看我的表情怪异,肯定是我的样子碜到了他们,可我自己看不到,也没心思多想。终于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医院里各种药剂、消毒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侵袭了我周围的空气然后将我包裹。我从来都不喜欢医院这种看着神圣却满是冷冷的调子,特别是这样的夜晚充斥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兜里的手机不停的震动,木木地伸手掏出手机,贴身的那一面也都沾着血。接通电话,娘娘的声音瞬间穿进我的耳膜。因为体力消耗和精神不能集中的原因,竟引起了我的耳鸣,像电流堵住耳朵一样,什么也没听到,大脑里呈现出娘娘焦急地对我说着什么,可我却什么也听不到的画面。猛拍一下脑门,用力甩了几下头渐恢复了正常。
“岑歌,你怎么了?一直不回我话,可别有什么事情啊?”
“我没事,唯君还在手术室,暂时不知道什么情况,别太着急,一切都会好的。”
“谢谢你岑歌,我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你们在哪家医院?”
“再等等我开车去接你,晚上别乱跑。”
“我已经在路上了。”
我只得由着她,这样的事换作谁都无法坐家里等下去的。
没过多久,娘娘悄悄地走近我又轻轻地在我的旁边坐下。我睁开眼坐直身子抹了把脸转过头看她,她也正看我,表情说不出的怪。
“还是把你吵醒了,要不靠我肩上再睡会?”
“不用,刚只是想点事情。要给唯君的家里打个电话吗?”
“这会我都拿不定主意了。”
本来我还想问她要不要打给马修,想想还是算了,这事应该娘娘自己决定,如果我擅自做主不知道又会弄出什么事情来。抬手想拍拍娘娘的肩安慰安慰她,结果发现手上也还沾着血,遂又把手缩了回来。
“岑歌,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吧,这里有我守着。”
站在医院洗手间的镜子前面我到着实被自己吓住了,想想我用沾着血的手碰过多少次脸,衣服上身上,恐怕连我刚才坐过的地方也都留有唯君的血液。打开水冲洗手上和脸上的血迹,想想唯君、娘娘为此受的苦,心里竟厌恶起马修来,连带着他的父母,甚至那些毫不相干只是对同志心怀偏见的人们。可是又能怪着谁呢?是我们自己选择这样卑微的相爱方式,最多就是自食苦果罢了。
我们现在活着,值得感恩的东西太多了,无论你曾经受过什么样的伤害,终究要存一颗善良的心。可我们总是因为自己的私欲在伤害到别人的同时还重重地伤了自己。那些美好的愿望让人心有共鸣,因而觉得温暖美好,我们的生活呢?却还是如些的困顿。
娘娘打电话过来告诉我,唯君已经转到病房,人还很虚弱,要观察几天。“岑歌,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的。”说着竟又压着声音哭了起来。
“嗯,没什么,换作谁都会这样做,况且我们还是朋友,难道你想用哭来对我表示感谢吗?就是马修的事我还是要跟你们说声报歉。”
“唯君已经没事了,我想她跟我一样不会再去记恨谁了吧!”
挂上电话,突然就觉得人被累垮了一样,挪不开脚,靠水台边点起一根烟,这样能让自己精神些。偶有起夜的病人,那看我的眼神是如此的诡异。走时还不忘骂句,神经病,活鬼样子大半夜的站这抽烟,人尿都给吓回去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熄掉烟给马修发了信息说了些唯君的情况,大概是还不想跟马修说话吧。
马修在信息里说,唯君的父母这几天可能会找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我问。
是我爸妈之前打电话给他们说了一些事情,他们联系不到唯君就又问了我们,我是想瞒的,可爸妈的脾气你也知道,看样子她爸妈也气的不轻。只不过唯君流产的事他们还不知道。
我能说马修的表现很令我失望吗?这些都是原原本本发生过的事情,现在只不过是要被彻底翻将出来而已。为什么先前不知道我们所做的这些事终有一天要惹出大祸的?或许我们意识到了,只是意识的不够彻底,甚至选择性的忽略掉。这已经不那么要紧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我们就该领了这份令人失望痛楚的恶果。
“岑歌,我去医院找你们吧?”
“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吧,别一会又把你爸妈招来,还嫌把娘娘唯君折腾的不够吗?这下好了,还要再加上唯君的父母。”
“对不起,岑歌!”
“这话别跟我说,你不欠我的,有机会你跟唯君和娘娘说吧!”
“好吧,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吻你,爱人马修!”
关掉手机放进兜里,心里万般滋味,想想自己对马修的态度竟会觉得有些不忍。他跟唯君同样受着伤,只不过唯君伤的更严重些,结果我把所有的责任过错都推到了他身上,这就是所谓的同情弱者吗?
去病房找娘娘跟唯君,透过病房门上的窗子往里看,娘娘坐在外间探视区的椅子上盯着玻璃房里的唯君看。唯君躺在床上不太看到她的脸,放在身旁的两只手上插着管子,鼻孔里也是,穿着白色的病服躺在白色的被子下面。这样的她却让我想起她穿红色旗袍时的鲜艳来,唇饱满红润,黛眉下透彻清亮的眼睛,现在只能苍白地躺在那。那里的一切都是消毒过的,肯定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可惜她现在闻不到。
护士在旁边检查过她身上的输液管走出来对娘娘交代了什么话然后开门出来。看到我有些诧异,“来探视吗?需要先换衣服。”
“不用了,这就走,帮我跟里面的人说一声。”
“好,要说你的名字吗?”
“也不用了。”
也许唯君的状况并没有娘娘说的那么乐观,她在宽慰我也是宽慰她自己,但总会有所好转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岑歌的回忆--梦回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本不想回去叨扰我沈妈,想想也没什么地方再可以去。打开门,卡迪最先冲到我腿边,蹭着我的腿东嗅西嗅。弯下腰摸摸它的头想带它到屋里,它却赖着不走哼哼起来,肯定是我身上混着唯君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