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好啊,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就是经常忙的连饭都顾不上。”
“哎哟,那你可得提醒她注意身体,年轻的时候不觉着,一上了岁数可不经扛啊。哪天见了非得说说她。”
“婶,劳你费心了。”李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似乎长巷里的每个人都与她有关,她也总记得来她店里吃东西的人,然后在心里记挂着。
“哪的话,一个巷里住着,怎就外道了。”她的脸上有褪不去的笑容,那笑容就好像是与她的五观同在的一样,只要你看她,它就在你的眼里漾开,不深不浅的印在你的脑海里。
捞起馄饨分装进两个瓦罐,照样洒上小葱淋上麻油,盖上盖子,提起穿在罐耳上的麻绳,递到我手里,给钱再找零.
“走了,明早我把罐子送来。”
给姥姥打了电话,我好像越来越少陪她一起吃饭了,有些许的愧疚,可这样的愧疚只有在我停下来思考的时候才会跳将出来。到娘娘家门口,听到里面有说笑声,犹豫地拍了几下门环。
一会,娘娘戴着围裙站在门后。看着她曈孔里的一些温暖的气息,我恍了神。
“来啦,快进屋吧,怪冷的。”
跟在娘娘身后进到厅里。空气里飘着饭菜的香味,迎面扑了过来,瞬间挑起我的所有感观知觉,
“娘娘,谁来了?”
戴着围裙的男人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锅铲。一个清新的,有着茉莉香气的男人,眼睛清晰明亮,有点安静却熠熠生辉。
“囡囡,我跟你提起过的。”
“你好。”他对我说话时候,是笑着的,眼睛里也透着笑意。看着他友好的略显沉静的脸,我有些慌乱,我似乎不擅长与陌生的男人对视。
“囡,沈岑歌。”
这一刻在我所有的能表示友好的形为方式里,竟只有点头示好这一样来。
“你们先准备碗筷,汤好就可以开饭了。”
说着转身又进了厨房,浸在飘着油烟味、菜香。蒙蒙热气的那一小片空间里忙活开来。干净利落,温和的男人!娘娘的朋友。
“囡,别愣着,放下东西,洗手吃饭吧。”
三个人围坐一桌,烫了黄酒。两口酒下肚,人也变的自在起来。面前色泽诱人的菜溢出形形色色的香气,老笋焖鸡,冬瓜排骨,糖醋鲫鱼,小茴香炒蛋,红枣莲子汤,都是些简单的却很考验人做菜手艺的家常菜。诸如此,气氛竟变得有些美妙。
“囡,吃点菜,尝尝岑歌的手艺。他下午就被我叫过来的,有他在,我打下手的活都省了。”
“是吗?现在长巷里的男人可没几个会做饭的了。”我们夸他的时候,他笑眯眯的喝一口酒,只是听着,好像我们说的并不是他,而是别个人一样。
“所以岑歌就变的珍稀了。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是要抓住男人的胃,岑歌是深得其惠啊!”
开始我觉得娘娘对岑歌说这话有些不合适,可当这话在我的脑袋里绕一个圈之后我就豁然了。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坐在娘娘对面的这个叫沈岑歌的男人。他身上是有着与别的长巷男人不同的气息,干净的有些过份,甚至还透着些女人才有的魅惑劲来。
酒酣时,话头也就多了起来,工作生活感情,一通侃侃,直到酒尽菜冷。
“差点忘了,我从李婶店里买了馄饨,应该还热着呢。”
“是吗?我都馋了,好久没去她家吃馄饨了。”看着他说话的表情,竟有些孩子气来。
“原来你也喜欢李婶家的馄饨?”
“囡,你是不知道,我们店刚开的那会,他啊,连着一个多月的早饭都在李婶家,真不知道是他的胃痴情,还是口味独特。李婶看着他亲的跟自个儿子似的。”娘娘的话语里全是揶揄他的味道。
“可不是吗,她不一样把你当儿媳妇待。”他也不恼,反而又调笑起娘娘来。
他俩互相损着,我俨然成了看客。
收拾完桌子,又随便聊了些话。三个人坐在炉子前,看着里面劈啪作响的木柴,时光竟有些闲散自在起来。只是安静地坐着,谁也不愿先打破这冬季里闲适美好的沉默来。
我的心里突然就惦记起了姥姥来,“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吧?”
听我说的话,他们好像轻轻的舒了口气,娘娘送我到门口,沈岑歌静静地跟在后面。
“岑歌你自己去把绣整理一下,我送囡回去。”
“还是我送吧,绣放哪我也不知道,你整理的怎么也比我弄的顺当些。”
“你们都别送了,路我认得,来回的跑什么。”夜晚里的长巷是没有多少光亮的,晚归的人都只是凭着熟悉的感觉走。
“今天就岑歌送你吧,我回屋再收拾收拾。”
我定定地细看了娘娘一会,转身走进巷里。
夜的黑将我们两个人的身体包裹起来,走了一段,巷里虽然黑,还有着两个人的心跳,鼻息,可我感觉得出娘娘依旧站在门口目送,就在那一小片透着暗暗灯光的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成了她的习惯,冷天里我会心疼她,因为她的注视身心莫明地暖和起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竟忽略了身边的人。
“我常听娘娘提起你。”岑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将我从一些思绪里拉了回来。
“她怎么跟你说的我?
”她说你很可爱,善良,还有点古怪。”这也许是娘娘的原话,又或者是岑歌将这些话琢磨以后的转述。
“古怪?”
“哦,你可别介意她用这个词,她的意思大概是有个性的,全没有贬意。”
“她好像很关心你?”
他这样说的时候,我的心突地漏跳一拍。我对娘娘的心思他又不会知道的,那他跟我说的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
“她的家人都在外地,可能把我当妹妹亲切吧。”
“也许吧!”接着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似有什么事情压在他的胸口不能一吐为快的那种叹气,好像只有这样叹气才能得以暂时的舒缓。直到后来从他的回忆里明白他所承受的一些压抑在心里的痛楚。
然而现在我实在是不愿意跟才见一次面的人谈论我跟娘娘的事情,即使他是娘娘的朋友。
才几步的光景,他的背影已整个地没在夜色里带着那一声叹息。我像娘娘那样站在门口,直到他大概转过拐角的时候,方才收神回屋。
作者有话要说:
☆、姥姥的心思
厅里的灯亮着,姥姥盖条毯子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炉子上的水开了发出呼呼的声音,水气在厨房里漫开,有了水汽润着干燥的屋子,凉透干冷的皮肤一下子得到了舒缓,身体渐渐地暖和起来。
“姥姥怎么没睡啊?”
“给你留灯呢!”
“刚才跟谁说话来的,听声音像是个男的?”
姥姥是太想把我嫁出去了吧,这是个能让她感觉到幸福美好的愿望了。
“娘娘的朋友,太晚了,人家客气送我回来。”
“那你怎么不叫进屋里喝杯茶呀?姥姥竟有些激动起来。”好像怪我把捡到手的宝贝又丢掉一样。
“姥姥,你看这都几点了,人不还得回去休息。”
“这么说你是在娘娘家吃的晚饭?”
“是啊!”
“跟娘娘来往注意着点,别太亲近了。”
“怎么了,我觉得娘娘人挺好的,漂亮,手又灵巧,长巷里可没哪个女人比她再好的了!”
听我这样说,姥姥有些恼了,“别总把姥姥的话当耳旁风。”
坐进沙发里搂着姥姥,“嗯,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管什么事,我知道姥姥都是为我好就是了。”
“囡,那你给姥姥说说,娘娘的这个朋友怎么样?”
“他啊,人很好,会做饭,最合你意的是他还没结婚。”姥姥激动的一巴掌拍的我大腿生疼。
“你还是我的亲姥姥啊,下手这么重。”
“少费话,什么时候带回来我看看?”
“姥姥你平时说我疯傻,我看哪你比我还风风火火呢。我们今天才认识,冒冒然的就要带人回家,你叫人怎么想我,再说了,他没结婚不代表没女朋友,我可听人家说了,现在的好男人,不是结婚了,就是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想点好行不行,告诉我他叫什么名,我到巷里跟你婶她们打听打听去。”
我惊呼,“姥姥你可别折腾,你这一打听不要紧,被婶他们添油加醋的,指不定传出什么话呢,到时候多难堪哪!”
“好了,姥姥,快回屋休息吧。”
“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我才去睡。”姥姥有时候竟跟我耍小孩子脾气,老小老小,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吧。
“沈岑歌,这下高兴了吧。”
姥姥笑的得意!
洗濑完,整理修复笔记到一半睡意袭来,一夜无梦。
早晨,姥姥在厨房里做早饭,哼起了小曲。
“姥姥你是不是做什么美梦啦?”
“不告诉你,去,买点豆浆回来。”
“该给你找个老伴,这样你就不用再使唤我了。”慢悠悠地到厨房拿罐子,姥姥看不下去了.
“动作快着点,像个老太婆似的,这么好的时光都被你幌没了。给我找老伴的事你就甭操那闲心了,想想你自己的问题吧!”
“你昨个早上可说我动作快的疯傻,现在又嫌我慢悠。不知怎么的在早晨跟姥姥这样的逗嘴,却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你还有理啦,总之就是没个正形。”
“那您老给我说说什么是正形。”
“做事干净利落,优雅做不到,怎么的也要学个娴静样。”
“姥姥,你是不是想说像娘娘那样啊。”
“贫吧,你有她一半,我省操这个闲心。”
一走到巷里我就想,原来娘娘是那么美好,即使是曾经犯了错误还是会被善良的人原谅,当然也许那些在我看来并不算是什么错误。突然就想学着娘娘的样子走路,穿着墨绿色旗袍的身姿摇曳在眼前渐行渐远。女人一旦学会摇曳着身支走路,那便有了万般风情。
到娘娘家,提起门环拍了几下。
“是囡吗?”隔着木门的声腔里有着刚睡醒时的慵懒沙哑!竟让人有了遐想。
“去买豆浆,要帮你带点吗?”
“要的,你等我一下。”这个微冷的冬天里,娘娘就是我心里火红的花簇,将我沉睡的思绪唤醒,我有了诗情,有些情话正生长起来缠绕在心头。
接着一阵安静,大概是穿衣洗漱了吧。隔了一会,娘娘拎着罐子开门出来。黑色的毛衣裙外披了件红格子羊毛方巾,这些知性,这些娴静优雅是我怎么也学不来的吧!
“走吧!”
“我给你带就好了,干吗跑去吹风。”
“陪你走走不是更好。”
娘娘挽起我的手臂,这样两个人走在晨间的长巷里,我被瞬间涌起的幸福感笼罩着。
“傻笑什么呢?”
“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
“我是觉得我们两个人现在挺好的。”
“好吗?有什么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