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说的好像多没用似的,姥姥说你是长巷里最有能耐的女人了。
娘娘望着对面的砖墙有一会没有说话。
那晚上回来帮我带点红糖吧天冷了,手脚也跟着冰凉起来,听人说红糖可以暖胃,也许对我有点好处。
说着钱就塞我手里了。
多的零钱你买糖吃吧。
你这是在宠我吗?
你这样想的话,那就是咯。
娘娘说,囡,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我喜欢看你笑,看着你总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我依然喜欢对着她笑,于是我不再忧伤。
可能是觉得说的这些话露出了内心的一点情绪,遂捧起手里的罐子送到嘴边将眉眼里的表情掩去。
快去上班吧,别让大先生觉得你是个爱迟到的懒学生。
在以前把背影留给别人,可能会有些许的不自在,那么现在,因为娘娘的注视,心欢快的随着裙角游走翻飞!
店里,大先生正给画上色,表情专注淡然。鲜艳的红从笔端染入纸面,那是怎么样的一种触抚啊,只轻轻的一点,哗地晕染开,像似一个吻,包藏了绚丽的热情。
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没有啊!
没有?大先生停下手里的活,认真的注视我,你看看你,眉角眼梢透着的乐呵劲。
那是因为天气好啊!是这样的吧,我是把娘娘放在了心里,所以现在连表情也掩饰不住内心的那份喜悦了吧!
某天发现,我已经习惯在你的身边,习惯了看你站在阳光里整理绣线的模样,习惯你趿着拖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习惯你微倾的身体坐在绣架前穿针引线,习惯了你说,囡,帮娘娘也买点豆浆吧。就是这样一点点的浸入彼此的生活里去。
大先生,后天有空吗?姥姥和我想请您跟年伯他们来家里吃饭!
噢,后天吗?没什么重要的安排。你年伯有没有时间我就不清楚了。
晚点我挂个电话问问他。
下午我要去博物馆一趟,你快些把手里的事情忙完,到时候一起去吧。
以前我是多么羡慕青辞姐,大先生每接到重要的古字画修复的活,或者展览之类的事情,作为大先生助手的她必定有幸亲睹那些遗世的大作。而如今,我替青辞姐处在大先生助手的位置,除了兴奋喜悦之外竟莫名地有了责任压身的担子。至少在二十八岁之前,我没有想到能为国家人民做点什么事情这类的想法,因为那是离我很远也很好笑的念头。
学字画修复,开始纯粹是因为喜欢画画。记得大先生说过,古字画的修复,于己于人都是件美好且有意义的事情。我们的手不是上帝之手,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也许一个修复师,他远没有他所修复过的字画那样富有魅力和传奇的色彩,但是人们在赞叹画作能保持如此完好美妙的同时,必定会想起我们,这就是我们存在的价值。这些话在别人听来,也许会觉得虚无浮夸,而我是真真的敬佩和喜爱的。
阿罗提早过来看店,他比我还要长两岁,每天都是那样快乐的样子,也许是长的过于好看的缘故,总让人觉得他有点玩世不恭的痦性。
一见我就笑的贼兮兮的,囡囡,恭喜你荣登青辞姐的宝座啊!
什么宝座?
还瞒我,下午博物馆里有个活,我求大师傅带我一起,结果就派个看店的活给我。大先生多好啊,带你一起,看来以后你有得忙了!
你说的是这事啊,你想去,我跟大先生说说,让你去得了。
还是别了,到时候大师傅只会臭骂我一顿。
骂你也是应该的,谁让你换女朋友那么勤快来着,报应来了吧!
不是我要换,是她们先换的我啊。
谁信哪!看他脸上无辜的表情是那样的无害啊,有时候我也弄不明白阿罗对待感情的态度。他对女朋友都是很好的,只是好的让人觉得过份的客气了,没有恋人之间的那种暧昧的情愫。遇见主动一点的女孩子,他这个三十岁的男人竟会显出矜持来。在我的眼里,他也是个特别的人吧!
你不信,可我还是觉得受伤了,囡,你安慰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心吧,不管安慰的话有多恶毒我都能接受的。
我可没你那副狠心肠啊,后天晚上来家里吃饭。
咦,约我去你家,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啊?
美吧你,谁不知道你喜欢男人?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实然说这样的一句话,甚至没过大脑的脱口而出,可能是我对阿罗丰富的感情生活太过好奇了才造成了这样的想法,又可能是我太过急于跟阿罗解释我对他没那个意思。
我以为阿罗会生气,至少正常的人听到这话都会觉得我是有病的。
他先是愣在那里,只一会,靠近我低声的问,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我只得装糊涂,之前并不知道他是GAY,只是他偶尔给人有一点那样的感觉。现在竟有点尴尬了,我突然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也许阿罗还会觉得我是个有城府的人,知道的事情却能一直假装着不知道,那么他以前带回来的那些或漂亮,或温婉的女朋友只不过都是些幌子。
你们两个聊完了没,聊完就走吧。囡,东西带齐了吗?
都带了,马蹄刀、排笔、大小毛笔、锥子、绢纸、剪刀......
我一一的数给大先生听,他似乎是放心我做事的,没听我说完就已经走到外面。
因为大先生的出现,刚才的事情也就放在一边。
路上本要打车,岑歌刚好开车经过。
囡囡,你们这是要去哪?
我跟大先生要去博物馆一趟。
上车吧,我送你们,这里不好打车。
这个时候确实没什么车,客气下也就上车了。大先生跟岑歌聊的投缘,可能因为从事的工作沾点边的原故,一会的功夫,大先生竟跟岑歌约下次喝茶再叙。
岑歌,你给我号码吧,晚点打给你,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囡,你这个朋友有点意思啊。
是吗?其实我也只跟他见过一次面而已,他是娘娘的朋友。
你是说娘娘?会刺绣的那个娘娘?
是啊,你们认识?
算是认识,以前一起出席一些展会照过几次面,她的手是当之无愧的上帝之手啊!
你这样夸她,想必也是喜欢她的绣吧
说起她的绣可没少为我们这个小地方长脸啊。
我都不知道,没听她提起过这些。
她为人还是很谦逊低调的,不过低调的人,偶尔做出的事却让人匪夷所思,差不多毁了她的名声跟所有的努力。
我是想知道关于娘娘过去的一些究竟,可她的过去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的吧。奇怪的是这个长巷里似乎每个人都知道关于娘娘的事情,唯独我。
陈大,你们怎么才来里面的会还等你呢.小囡这是怎么了呆呼呼的!
哪个女子不思春!
大概是我主动要岑歌的电话让大先生误会了。
难怪啊!说着竟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老先生还开起我玩笑啦。
我们这是关心你的人生大事,可要快点让我们讨到你这杯喜酒喝啊!
有一瞬间,让我觉得大先生跟大师傅两个人站在一起竟有那么一点般配,无论是儒雅的气质,还是他们一起埋首案前默默相伴的时光。我大概是真的有问题了,所以看谁都有了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岑歌
馆里要修复的是一幅宋代王*的山水卷轴,大先生跟馆里的的一行人细看研究后订了修复方案后,开始修复的准备工作,大师傅则要回去查阅补充画的具体资料。大先生说着画的一些情况,我负责记下,每幅画在做修复的时候,都需要做修复笔记,方便下次修复时做参考用。我是多么不喜欢博物馆里大理石装饰出来的华丽却又冰冷的感觉啊!就连呼吸都跟着冰冷起来。
晚上收工,大师傅开车来接大先生。
想起了找岑歌帮忙的事情,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现在还在店里吗?没事的话出来一起吃晚饭吧?”
“有客人在我还走不开!”
“哦,要不我到李婶店里给你买点吃的?”
“麻烦你了!”
正是晚饭的点,街上饭馆里飘出各色菜的香味,勾的人更饿上几分。不管什么时候,看到李婶店前炉火上的大锅里冒出的团团热气,总让人有种心里温实的感觉,烟火味儿接着地气呢!
“婶,给我做两份馄饨,烫罐黄酒,再弄点炸豆瓣,腌老笋,黄豆鱼,差不多就这些吧。”
“囡,姥姥今个没做饭吗?”
“这是给岑歌带的,正好找他有点事。婶,你要的绣跟岑歌订了吗?”
“已经订了。”
看着李婶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晨间与娘娘说的话来。有的人一生都追求着幸福,却又茫然的不知幸福为何物为此所累;可有的人,在简单的忙碌奔波里寻到幸福并获得满足。
其实主动找岑歌我是有私心的,他是娘娘的朋友并且共同经营着一家绣店,他是了解娘娘的吧。也许我不应该从岑歌那里打听娘娘的事情,可我仅有的那么一点思考能力已经完全的被好奇和对娘娘的那份爱慕占居。在我还能很好地把对娘娘的感情安放在某处时,总要从别处寻一个出口。
路上给岑歌打了个电话。
“客人已经走了吗?”
“嗯,走了一会。”
“你的店在十九街的什么地方?”
“你现在什么位置?我过去接你。”
“我刚走到青龄巷出口。”
“那你从出口往右拐,顺路直走,我一会就到。”
就是这样的对话,简单再简单一点,人之间的相处不就是这样的吗,那些虚假烦冗的客套,只会扼住人想要说话的欲望。
看他的样子是快跑过来的,到跟前的时候气息还没调整匀实。穿米灰色针织毛衣的岑歌现在看起来竟有些可爱的样子,开始因喘息而微蹙的眉舒展开来,也许正常的女人会喜欢挑这样的男人结婚过日子吧。
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拍拍我的头,说,“走吧!”
“你跟娘娘真是一个样,总喜欢摸别人的头,你也是把我当小女孩了。其实你告诉我位置我自己可以找过去的。”
“你跟娘娘的性格也还真像啊,就怕麻烦别人!偶尔让人照顾到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样说,你还挺喜欢照顾人的。”
“不只是喜欢,还有需要。有的人感觉被人照顾才能找到存在感,我恰恰相反,在照顾别人的同时我才有存在的感觉。”
抬头认真打量身边的这个男人,右手勾着瓦罐的绳扣,左手放在卡其色的裤袋里,与我隔着一拳的距离行走。“现在还有谁会把照顾别人当作自己快乐的来源呢!这样会不会觉得累?”
“不会啊,你看,我反而觉得快乐。我是希望身边的人都很快乐,被幸福快乐包围着那样才不容易悲伤。”
“也许你说的这些是对的,至少听起来还算是乐观积极的,你这个好好先生做的挺自在啊!”
“我可以把你说的这话当作是夸我的吗?”说着开心的笑了,笑的时候眼睛微微地弯起来。
“本来就是夸你的。”
“上次在娘娘家觉得你话不多,今天看来还挺开朗,不像看着那么沉默寡言。”
“我跟同类才有话说。”是自来熟吧,跟岑歌每多见一次面,相同的气息将我们拉拢的更近一些。像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一样。
“同类,你知道我……?娘娘跟你说了吗?”
“没头没脑的,娘娘跟我说什么啊?”
“你刚才不是说我们同类吗?难道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