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闹的笑声被这个吻拦腰折断,尹红怔怔地看着锦的眼睛,似乎对这空谷全力喊出一句秘密后,期待夜风带来如期的回声。然后回声就弹了过来,即使夜风羞于参与。锦抬起头回吻了尹红的侧脸,尹红就是得到国际上的绥靖甚至侵略国默许的德意志法西斯了。
或许那时他们根本算不上是拉拉,情窦初开的年纪,二月梢头的季节,闺中蜜色般的情谊以及纯洁不知男女之别的头脑。尹红和锦,凭他们这等成色,估计再给他们几个春风沉醉的晚上,伊等也做不出来个什么名堂。吻是一连串繁琐的动作,特别是对于他们。锦倒在尹红怀里睡去了,星空,阒寂,一方被墙壁切割的小夜空中,两颗装在许愿瓶中的星星安静地呼吸着。
春风沉醉的晚上曼妙了一个又一个,盛夏光年也在彼此的眼眸中飘忽流转,秋日私语不知说过多少个耳畔,连冬季恋人都已经看到岁月频添。日子悄无声息地流淌在总是后知后觉的凡俗的掌心。其间,尹红与锦成功地赶走了几个向锦和她表白的毁人家庭和睦的小小三,并在不断的学习与体会中将她跟锦之间的那一套繁琐的吻技登至肉眼觑不到的天堂,入到凡胎进不了的雅室。
“她们彼此熟悉关于对方的一切,就像我们,从小到大,彼此熟知对方的一切。”
扬之仍旧倚著书柜,他的眼睛望在墙角,又仿佛穿过墙体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没有任何一个人,男生或女生,能做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没有任何的谁能向我们一样熟知彼此。”尹红紧紧抱住了锦,她把脸颊深深埋在锦的长发中,象是狠狠种入一颗珍贵的种子。“所以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高考前夕,尹红对一场大哭之后的锦说着。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锦去了南方的一所大学,尹红留下复读。父母之命,师长之辞,命运之口吻,不可稍有违背和逾越。
“你在Y市等着我,我一定考取你们那所学校!”
天知道这种狂妄的誓言在尹红的口中是多么的理所当然。
我遇见尹红时,她已经再度复读了。我不知那时的她是否仍还信守着那句誓言,然而扬之说道。
“第二次高考失败后,尹红就沉默了。因为锦寄来信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隐隐约约记得,尹红的长发也是那时候开始留得吧
那是尹红的第一次自杀,她抱着哭出淋漓鲜血的手臂大哭不止。齐欢撞开门来,背起厕所里血泊中的尹红就冲向了医院。
之后是长达半个月的沉默,齐欢悉心照料,而尹红始终不肯说一句话。伤愈后,恰也开学,尹红看着满园开得鲜血似的虞美人突然对齐欢说,欢,我们认识要两年了吧……
时间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杀手,我们究竟要在别人身上花费多少个春秋,才能证明我们的爱永垂不朽!?
尹红把关于锦的一切如数装入一个纸箱,独自一人跑到城郊河边的一个树林里,找到棵喜欢的树,就自杀式的掩埋了五年里所有不堪的涉世与回首。
“她总是喜欢掩埋,找个秘密的,有花和树的地方,很爷们儿的把一切统统埋葬。”
扬之又给我不知是点上第几只烟了,他已经默许了我在他面前的云雾,就像我也坦诚了他的朦胧。他接着说到,“去年我离开齐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处理一切的”
“她说她只是在做一个实验,看那些曾经的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在无人看管的荒园里,在没有日头的地下,能禁住多长时间不被腐烂。”
第三章
“话说齐欢怎么会那么巧合地出现?”
扬之向尹红问道,他问题时头一贯略微地侧偏,眼睛象是在期待你的答案,又象是有着自己的思考。
“我跟她本来就死党不是,那个假期,她好多天都找不到我,后来就闯到我家来了。”
尹红慢摇着手中的杯子,杯中的茶水被她浅浅的笑容掀动,窗外是鸟声滴水的阴天。
扬之和尹红分明已是死党了。
齐欢永远都不知道那年夏天尹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然,除非她与我昙华摒弃前嫌,并肯低下头来去读我的这个故事。当然,我也并非与她相嫌很重,那时年轻,很多事情都不太懂。过去的事情,就让他不管从耳边还是胯下地过去吧。
关于齐欢和尹红,前面的那件故事的里子里,细心的你们应该发现尹红笨拙的爱情针脚与笃诚的线条。她似乎总习惯把死党变为情人,这是我对其嗤之以鼻的。
暑假回家,我和扬之一并到尹红家里做客。其实是我在扬之的百般恳求下才愿意与他一道,因为对于他,我从来不懂如何拒绝。尹妈妈怕是对她这个二十三年不近男色的女儿有些莫名其妙的疑问,却也从不敢频频问及到底究为何是,而身为朋友却不是情人的我们对此也更是无言以对。特别是那场让这个母亲悲痛欲绝且万分迷茫的自杀,特别是像尹红这样美丽的女子。彼时的她,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裙子,精致的妆容平添几分妩媚,久蓄的长发也已能被轻风盘成一道流景了。我隐约记得,扬之貌似对穿裙子的女孩子还算客气,包括长发,彼时他们也仅是死党而已。
尹妈妈就是太客气了,我们走时,她执意要送我跟扬之到路口,说是打了车后再回去。尹红挽着她的臂弯,母女俩以喧嚣的城市为背景,月亮在西天周旋着繁星,这样的景象竟也突袭似的美好。我永远忘不了她的那双眼睛,在我们回头的那一瞬间,芯片似的植入了我感情的大脑皮层。她总是有着一种不知所以的惶恐和心痛,不知道是不是那场自杀的缘故。其实她并不是多想找个女婿,她只是怕女儿一个人太孤单。尹红朋友很少,这也不奇怪,或许从某种层面上,这也恰是她善于把死党变为情人的原因。每个父母都比孩子更加难以忍受我们的单身,他们知道他们不可能一辈子照顾我们,特别是老了之后自身尚且难保。所以每个父母都在为他们的孩子寻找一个能够代替他们照顾我们的人,特别是对于尹红这样孤僻的孩子,父母的恐惧是我们最大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