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扬之眼睛中有闪烁的东西,就像我偶尔闪烁的话语。他的身体像发酵面团似的左左右右的动着,始终在找与尹红的合适距离。
或许正是在扬之调整好与尹红的距离时,尹红突然回头对扬之说了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尹红又离开扬之的眼睛,“你应该不怎么喜欢女生吧。”
然后扬之就又开始锲而不舍地调整与尹红的安全距离了。
其实尹红这样问是有原因的。
酒吧内的灯光暴徒似的劈开酒杯的心脏,混合带着邪恶笑容的音乐,溅到每个人的身上,血污一般的流动着。侍应生求爱似的打扮,做爱似的声音更让人频频产生廉价消费爱情的疯狂感觉。扬之第一次带我来这间酒吧时,每个人长着虎牙的食肉般的眼睛让我这个男人第一次对男人产生了如此不知所措的恐惧。就像红灯区里用眼神标价的织女们,这些男人也是在索要金钱或性,在摘下那张伤疤似的黑色眼罩之后?尹红瞅着不远处几对情侣在酒神的撮合下,将彼此的肉身撮合成一株藤萝。相拥而舞的人开始觉得舞蹈和拥抱已失去上床前的催情效果,而提前转入真正的较量。我从来不阻止扬之进入这种社交或者说射交场所,我熟悉他的眼神,水晶般地过滤一切。可以说,我信任扬之胜过信任我自己。
扬之好不容易笑了一下,一杯清酒如数坍塌入腹。
“昙华都还给你说了些什么……”,扬之认真地看了尹红一眼。
扬之是一个漂亮的男子,以眼睛为中心,向四周荡漾着常春藤和西湖水般的涟漪。尹红要有打水漂的冲动了,或许不是,只做一片落叶或水草,漂浮在这澄碧柔软的丝绒一般的眼神中。
我的蹊跷继续延续,虽然我弟弟偶尔会有着女孩子般的静好,可对于尹红……
“你放心,既然大家都在这个高危地带出现,”尹红回敬一眼,笑了起来,“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说得对,扬之告诉我那女生是尹红时,我就想说她能好到哪儿去。
而这样的相识颇有些志同盗合的意味,但他们就这样不分高尚无耻的认识了。彼时扬之读大二,而尹红大三就要寿终了。
第二章
“小哥,你对尹红知道多少?”
扬之给我点上烟,在我身边坐下,安静地看着窗外。
家里的布景还是扬之一手的调画,每朵空气中都有他细致的指纹。我们的卧室很大,像储物柜,扬之笑道。我回头看他,他的牙齿挂着冬日琉璃破开的白光。储藏着一对兄弟和他们的所有秘密,扬之很久之前就说道。
“不多吧,我单是知道她是喜欢齐欢。”我有点儿心不在焉,记忆像蒙了双眼的回声一样,回绕在这个藏有一双兄弟和他们所有秘密的储物柜。
“其实吧,”扬之倚在书柜上,像一本书似的不经打开便已开始了叙说。“尹红的第一段感情跟我一样,也是折腾了五年……”
尹红对男生有一种天生的排斥,就像我不分来由地讨厌黄豆芽。她估计信奉的就是那句辱了全体男同胞的贾氏的大名论断“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既然这句话能从一个男人口中说出,如今被一个女孩子信奉了去大抵也无可厚非。我不喜欢尹红其实倒不是因为她是个拉拉,只是因为太强势的女生让我有一种逃难般的感觉。尹红短发,清秀,像男孩,干干净净的。她倒有个死党叫做锦的,初二的女生,大概也刚知道青春期为何物,也刚知道生理课本上吞吞吐吐的言辞到底意欲何如。尹红估计也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女生吧,但对于自己跟别的女生不一样的这种自觉,丫估计还是有的。
春天总适合生长,任何东西。
那是一个阳光有着暧昧眼神的初春。
小纸条:锦,我今天生日。你可不可以,陪我过生日。在我家。后加一个短发的分不出性别的孩子,满面忧郁像被人抢了糖似的。
锦的纸条没有传来,因为锦就在她的身边。
然后锦就去了。
锦第一次喝酒,即使是红酒也依然摆脱不了酒神不安分的诡谲笑声。
饭毕,夜深,电话回家后,锦在尹红家住了下来。尹红拥锦到了卧室,惆怅的小房间里,平日里尹红身上的薰衣草的香味总算在这里找到了归宿。他们聊天,一切安详美好像这个年纪这个季节的所有夜晚。
很久以来我都在想这样一个问题,女人有闺蜜,同床共枕甚至练习接吻都稀松平常。男人却只有哥们儿,莫说拥抱接吻,就是拉拉小手便也异常紧张,斥之为变态流氓。女人闺密间的暧昧叫亲密无间,叫姐妹情深。男人与兄弟间的暧昧就叫搞断背,叫龙阳之癖。可见男女有别,略窥一斑。
关上灯后,尹红不知何时又把窗户打开了。冬日里浮至天穹的夜空正以一种亲昵的姿态向人间坠落,仍葆有冬日里瞳般的清澈,却也渐逸入人间温暖的烟火。尹红看着锦不动声色。
“你以为我喝醉了?”锦忽然睁开一双星星,在这一小块专属的夜空里,你随手抓一把就是她们笑出的流星与眨出的星光。
“那你没醉么……”尹红吃吃地笑着,以手支颐。
“当然没醉,在别人家里过夜,”锦向四周侦查似的扫了一下,拖着她女巫扫把般的笑声,“我可一定要保证我的贞洁的!”
“哦?这可说不定哦。”尹红呵呵地笑将起来,突然跃到锦的身上,在挠了几通痒痒之后,大气不出就把锦这个弱女子的双手钳制了,然后看定锦,飞快地亲了一口,像蚊子偷破水面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