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若非年相若——公子亦邪【完结】(4)

2019-06-11  作者|标签:公子亦邪

我真的觉得除了沉默之外,我不知道去做些什么。这个平日里言语总有种宗教般虔诚的我,象是突然被尼采的思想点亮,上帝死了。我于是看了一眼窗外,洁净的玻璃反射包厢里流离的光华,让人有种年代与思维的斑驳陆离感。其实我的沉思除了他们的爱情外,也还突然缭绕起一层青花的氤氲。一瞬我想起扬之,这个身体有着淡淡青花气味的男子。

再抽一根烟,缓缓吐出之后,把身体舒服地陷进女人肉体般的沙发里。嗯,这个时候,我得找点儿什么依靠。

“呃,真有你们的,不过你们要先给我讲下如何在我昙华面前不动声色地谈了这么久的恋爱的。而且,”我弹了下烟灰,“奶奶的,竟然让我都没有看出来。”

然后大甲就孩子似的让人猝不及防地笑了起来。

……

《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的伴奏早已唱完,不知是他们谁点的《盛夏光年》正在浅浅地漏着灵魂的细沙。以这个音乐为背景的故事,在这个城市堕落的漩涡中心缓缓荡开,像极了一个沉闷的午夏,你静静地看一朵涟漪无声荡开的感觉。

我像一个穷凶极恶的法官,毫不留情地追问着我想知道我困惑的一切。那竟象是欲从别人的问题中,深挖出释放自己的答案。小乙象是有点儿紧张,我不知道在底下他们如何商量向我出柜的。但,小乙不会不知道我略微保守的性格,要不然他们就不会叫我昙华,还大师了。其实很多有保守的孩子,他们之所以后来变得唯唯诺诺,那是因为之前他们背叛的太多。

大甲说:“昙华,我们认识三年了吧。”

“我只想让我的兄弟明白,如果你喜欢我,那么就请你喜欢我真实的样子。”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每说完一句动情的话后,都习惯性地拍我一下肩膀。或许,在今天的昙华面前,大甲,我的好兄弟,他竟也迟疑了吧。

他们或许都在想我能不能接受他们,我的确不能接受,我的理由总够多,前世今生,还有那个熟悉的只牵涉我的表情。但对于对我重要的人,接受是爱,不接受也是爱,只是接受会比不接受多爱一段。

叼着半截烟卷,于是我站了起来,习惯性的拍拍屁股。

“我以主的名义赦免你们,尽管耶稣认为所有的同志都该下地狱。”

我看着他们,不晓得眼睛是否仍能像往常一样有着坚定的瞳孔。把手放在他们的头顶上,我颇有些正义感的味道,就好像是赦免我自己一样去赦免他们。

然后你猜他们怎么了,我别过脸去又看了眼窗外。

他们哭了,他们抱着我哭了,那一瞬我的身体有了两重颤动。我开始觉得《盛夏光年》这首歌太过煽情了,要不然他们何以哭的这么汹涌,要不然我也何以哭的这么澎湃呢?

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有点受到攻击的感觉的。这种事情不像考试,最起码在考试之前我有复习时间和短暂的思想准备,而这个,我多么害怕自己会考不及格。而且,那种两个好兄弟突然一夜变情人的感觉,让这个世界多么爽朗地坑了一次爹啊。

抱着他们时我深知自己的朦胧,我知道酒精是除了他们爱情外,让我泪水不再矜持的春药。但我也分明看到多年前,那个身体有着淡淡青花气味的男子。

大甲虽然爽直,朋友结交无数。可这孩子跟他们的交流大多使用肢体语言,而且交流的场地也主要集中在操场和娱乐城中。小乙呢,本来伊就沉默如中世纪废弃的老教堂,只在我们三人的构筑中,偶尔一两句雅致的言语。伊虽然生有一副动人的面孔,却从来只能供人瞻仰和怀念。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沦为二人的昙华大师,但是,既然都已成为他们的昙华大师了,我还能做出什么有违我佛慈悲的行径吗?

他们的故事,不得不说,很动听。如果不知道小乙是个男生,所有人都要猜度大甲口中描述的这个主角是有多可爱多温婉,同时又多坚强多有信念。烟早就抽完了,啤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我又看了一眼窗外,天空虽然仍如午夜般意犹未尽地黑着,但黎明从不会骗人。他知道,很快,天就要亮了。我只是心疼花了那么多钱,我都还没唱几首歌呢。我惺忪着午夜的双眼,东拼西凑地走向前去,拾起之前一瞬丢落的话筒。

“小乙,切歌。”我喊道。

“哦,”小乙孩子似的窜起。偏过头来笑问:“大师要淡定啊,哪首?”

我想了一下,终于淡定地说:“就死了都要爱吧!”

第四章

昙华其实是有些虚伪的。

在收拾好那一夜的感情碎片与理智混乱之后,他有些天都没有跟大甲和小乙联系。即便是过年时的新年祝福,昙华也对语言和感情失去了敏锐的嗅觉。昙华一边不停地顺着那股青花香味回忆往事,一边又不停的翻资料,网上查询,仿佛资料或者网页会将一切清洗干净,仿佛他昙华遭遇了什么肮脏又或许违逆的东西。那时的我,那时的我就是昙华。这时的我,这时的我鄙视昙华。

看着大甲和小乙在我面前笑得如冬日阳光般透明的时候,我有一种泥土般的安详。小乙偶尔跟我读大甲写给他的情书,而大甲则饶有兴味地跟我数落小乙的可恨之处,我感觉自己象是一株树,树梢的顶部的口袋里装着一双鸟儿的简单幸福。然而这株树一开始是有罪的。

还记得,或者说不敢忘,当初我终于去翻的那本书,是我一直不敢触摸的《变态心理学》。我从过去的怯懦中,被别人类似爱情的坚船利炮撞出糟烂的躯身,开始遭遇一场我早就该宣读的审判。现实携手过去一同逼迫的下场,就是如今我的走投无路,无可叛逃。我想我连自己都不能原谅,又有什么能力去赦免他人。如我此时停留在书本的界面上,我想知识的清洗若是杀戮,往事的忏悔若是救赎,那我此时真的是生死未卜。我开始觉得在包厢里的那场仪式甚至是一场对我也是对他们的侮辱,尽管,我在另一本不携带变态字眼的书中得到了我所要的全部美好温柔,不肯伤害的解释。然后我去小城面颊的另一侧,我须得知另一幅让人伤痛的面孔,我须得知他的表情中,杀戮与救赎,到底比例何如。我终于还是对自己说了这句话,就象是同一个人,有人用左手有人用右手一样,有人喜欢男人也有人喜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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