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钟秦,我正找你呢。”春姐没看到我,到是弯眼谄笑巴不得把钟秦搂怀里好好疼爱一番,“你说衣服不合适我又
给你送来几套。我叫小明给你拿去这臭小子瘪着张嘴!”春姐在人进进出出的楼门口使劲儿戳了一下脸色菜青的儿子,
挤眉弄眼成了一种习惯,她已经拿不准该怎么区别对待和那小白脸差不太多大的儿子。“喏,你拿着,穿上试一下,本
来想叫店员送过来,怕他们太笨,喏。”
钟秦回眼看我,扬着手里的提袋,“嘿怜生,你要不现在穿穿看不合适好拿回去换。”
“……”我该阻止他,我不该陪他唱场双簧。但脚下不由自主,面部神经不受控制,拖着一只伤脚扭了过去,“春姐,
您好,还记得我吗?我们曾在蓝黛佳人见过。”
女人仔细端详了我一番,恍然大悟欢天喜地微微跳了一下,“哟,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你和钟秦是朋友啊!”
贺明出了一身汗,拽着他妈嚷道,“你走吧!快走吧!”
“贺明,阿姨既然来了坐会儿再回去,要不——去我们屋里坐坐?”钟秦一手按在贺明肩膀上,咧嘴露出憨实的笑容,
“贺明,你也一起来?”
“好好。”春姐拉住我的手,瞧了一眼,“呀你怎么脚摔坏了?”
我掀开帘子,大厅里明耀的光芒大片大片泼洒了出来,“嗯,被狗咬了一口。”
“哎,小心点,你们这学校里还有人养狗?真是,主人不好狗也不好!”
大伙看到这么一幅极有趣的图景,我挽着贺明的老妈,钟秦勾搭着贺明的肩膀,仿佛一夜之间不再反目对立,仿佛一个
瞬间我们成了哥们儿。众目睽睽之下,贺明突然转性了。他那群狗腿下巴脱臼,聚在一起瞪圆眼睛丧家之犬一样没了主
意。
春姐在我那被贺明糟踏了的房间里这里摸摸那里坐坐,夸夸钟秦又不忘数落一番贺明。她的儿子抵死不进屋,那挥之不
去的肮脏气味让他记忆犹新,他也有抗拒恶心自己罪恶的一天。他必须眼睁睁看着他妈被污染,那种感觉比赤裸裸的秽
物刺激更猛烈。钟秦一直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态殷勤端茶倒水说些讨女人欢心的奉承话,他知道这只会让贺明更加难堪。
这是一场精彩的碰面,他顺而将快感升华了。
我显得沉默,春姐是这之间无辜的受害者,报复了贺明,也伤害了他的母亲。你说,这是应该的,她儿子那么坏!血缘
深处早就注定的荣辱感让我们无法公正,我可以在这场背地里极度的侮辱开始之前斩断钟秦有些残忍的手段,但我没有
,报复的快感,这种精神上的羞辱高于对肉体的直接伤害,我深深明白。贺明有什么好炫耀膨胀的,就是你妈也要对钟
秦客客气气!
春姐用抚摸过那张曾堆砌着肮脏玩意的床的手吃了一块蛋塔,她的裙子上沾染了不知是谁的排泄物曾停留发酵而散发的
恶臭,她全然不知,她一度春风荡漾的笑,完全不知道贺明双手捏成拳,恶火突跃,青筋乱跳。
我送春姐出门时,她问李和梅现在怎么样,我不知道,我会抽时间去医院看看。
春姐以为贺明与我们相处愉快,叮嘱他好好向我们学习。待她走后,贺明迫不及待将我推在墙上,用力抓紧我的领口骂
道,“你这个贱人!就是你吧!他妈的你勾引我妈!你这不要脸的男娼!”
我面无表情踢了他一脚,看到他怒火始终无法那么疯狂地蔓延,这种感觉我知道,你气得快发疯了,但你必须忍着,你
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王水一样腐蚀着你。
“贺明,你错了。我比你妈养的小白脸好看多了。你不觉得我去讨好你妈太掉价了吗。”我恶心自己这么下流的一句话
,春姐,对不起。
“啊啊啊啊我要打死你!打死你!”贺明还没有动手就被钟秦一把扭住了胳膊,他整个身子半倾半跪,大声嚎,“王八
蛋,不要脸的贱人,贱人!”
“喂,你给我滚出去,脏了我的屋子。”钟秦几乎没有用力就把贺明扔出了门,他高大的阴影下方是只手摆布的满意和
回味,这戏落幕了,“滚,你这白痴。”
我站在厕所的镜子前,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看到我在替贺明悲哀,为了那俗气的,却爽意大方热心善良的母亲。她和
李和梅一样,让我又恨又心痛。钟秦看到我的自我惩罚,他看到我上扬的嘴角边那丝浅淡的惆怅与羞耻,他走近了,环
住了我,手沿着我的脸摸到了眼睛上,心跳在加速我感觉的到,“这样不好吗?你是不是太善良了?”
“我并不善良。”
“……嗯,我知道。”
我和钟秦睡在一起却什么感觉都没有,我几乎快要丧失爱的能力了,我脑子里盘旋的都是争斗和伤害。仅仅是需要一点
慰藉,比性更催眠的慰藉,一个拥抱和抚触就能给予。
“给了我一个抱枕,绵羊,发旧,暗红的血渍,这是什么意思?”
钟秦翻了几页书,心不在焉,“听说是林轩小时候的玩具,他给你你就拿着,啧,抱着会不会做噩梦?”
“……噩梦?”
“是啊,林轩被人解救出来时就抱着这个绵羊,哦,赵国强,就那个警察,他把林轩救出来的。”钟秦伸手将抱枕拎起
来,灯光阖恍迷离,我仔细听到了每一个字,从他风情云淡甚至新奇的语气中,听到了林轩的过去,“呵呵,赵国强和
我外公冲进门的时候,看到林轩他爸已经死了。喉管破裂,刀片在林轩手里,那一年,林轩12岁。”
艾家明救了林轩,但他没有想到当年那个瘦小的孩子裁决了他自己的父亲,一片薄薄的刀片,即便不锋利也能割断喉咙
,那一场绵延在童年里永无止境的噩梦要跟随他去地狱,他曾说过,一直会有,直到他死去。
其实我一直误会了林轩,我似乎在可怜他的过去和伤痛,可我错了,过去留给他的只有强烈的,不能被搅扰的控制欲。
他的父亲只留给他无法抹杀畸变的血统。近亲间禁忌的孕育留给他的只有歇斯底里的狂躁和狠戾。
我抱着绵羊,没有噩梦。这掩藏在过去的血腥和罪恶吞噬了我的梦,反而静谧了,悄然无声的夜晚,只有雨在浅唱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