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累死我了!”昭然往台阶边一坐,满头大汗地道,“能搀我一下吗?”
“佛子。”两名佛徒行了一礼。
九如走过来将昭然一提,就这么直接拎上山了。
昭然上了山,看见迎面一座巨塔,直抵云宵,塔下有不少佛徒,见到了九如都弯腰行礼:“佛子。”
九如只是微微颔首,国师塔的下面是几座普通的佛舍,此时正是开饭的时候,昭然闻到从舍中飘出的饭菜香,眼睛顿时亮了。
他昨晚没睡好,因此起床的时候胃口有点不太好,阿宁特地为他包的羊肉饺子,他都没吃上几口。
“中午到了。”昭然对九如道。
九如“嗯”了一声,径直带他去了饭堂,那是一只棕色长条的饭桌,所有的佛徒都盘膝而坐,九如则在桌首坐下,昭然自己找了个挨着他近的位置也坐下。
其他佛徒们才陆续坐下,然后有僧人过来分发饭食,每人一碗米饭,还有水煮白菜一碟。
众佛徒闭目讼了会儿经,九如才睁开?j-ian??:“吃饭。”
佛徒们这才一起拿起筷子吃饭,他们吃饭跟走路一样都悄无声息。
昭然本来大刺刺地想怎么吃怎么吃,可是放在鸦雀无声的房间委实自己也觉得难听,最后也只好改小口,好在饭菜虽然很一般,但毕竟他饿了,吃得还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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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饭九如带昭然去看他住的房间,那间房极为整洁,房中有阵淡淡的檀香,推开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山崖,昭然将脑袋伸出去道:“九如,你不是把自己的房间给我住了吧。”
他本来是说句笑话,哪知道九如回答:“是我的房间。”
“这儿最安全,有人要想从倒天崖上来不容易。”九如道,“假如你想去住国师塔下的监舍,那倒也可以……”
昭然连忙摆手:“这儿好,这儿好,又亮,又?c-h-a??。”
他说着往榻上一倒,突然“啊哟”了一声,摸着腰从床上翻下来道:“你这床是怎么回事啊?这么硬!”
“石榻。”九如淡淡地道:“你睡上一阵子,就不会东倒西歪的了。”
昭然不服气:“那是福气,我东倒西歪有人扶着。”
“那要不你去住监舍。”
昭然笑道:“不了,不了,难得来一次,我还能不跟叔叔你抵足而眠吗,我这回去跟我爹爹说,他一定羡慕死。”
“哦。那多住两天。”九如道。
昭然心里嘿嘿了一声:“爷我可住不了几天就会有人上门来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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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到了晚上,发现自己别说几天,只怕住一天就要死了。
饿死。
他中午吃的那一碗米饭,其实刚到申时就饿了,好不容易等到国师塔的人处理完事务开饭,早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
饭菜端到面前,却发现还不如午饭。
午饭好歹是实打实的一碗饭,晚饭却是一碗粥汤,昭然这么揽粥一照,把他那苦瓜脸色居然照得清清楚楚。
粥菜分发好了之后,这个时候有一名僧人端着托盘进来,昭然便好似闻到了香味,他立刻睁大了眼睛,只见那名僧人在九如的面前放下了一小碟煮花生。
看来这就是身为佛子的加餐了,昭然眨着眼想,九如细长的手指拿起那一小碟子放到了昭然的面前。
昭然低头数了数碟中的花生米,不超过十粒,他划拨了五粒在自己的粥碗里,然后又挺有义气地将那剩下的五粒退还给了九如。
九如也不与他争辩,提筷道:“吃饭。”
昭然灌了一肚皮的粥汤下去,走路的时候仿佛都能听见那五粒花生米在粥汤里的随波逐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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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万通正心急如焚地在掖门下等候,而后一名大太监从里面出来,他喊了声:“梁公公。”
“何事如此惊慌,在这个点你把我叫出来?”
万通走上前附耳说了几句,梁公公脸色立即大变。
万通道:“不知是何人传此谣言,现在满大街都在传佛母要赐贵妃娘娘升仙符,以障显妇德,还说什么此举是为了成就圣上的仙修大业。”
梁公公皱眉道:“此事分明是有人捣得鬼,你们锦衣卫也查不出吗?”
万通面色不愉,恨恨地道:“迟早会把他揪出来。”
“只怕到时揪出来也晚了。”
“让那佛母辟个谣不就行了?”
梁公公道:“糊涂,佛母辟谣,那岂非是说贵妃娘娘失德?不配升仙,与皇上共赴仙修大业?”
万通脸上变色道:“难道就任这谣言传下去,圣上沉迷于修道,万一真被说动了心,也将贵妃娘娘送上升仙台这可如何是好?”
梁公公沉脸道:“用子之矛攻子之盾,这多半是太子身后那群人搞得鬼。为今之计,也顾不得了,要先设法让娘娘脱身。”
万通急道:“怎么脱身,明日上朝太子那帮人一定会死咬贵妃娘娘,将娘娘与太子绑在一起。”
梁公公沉吟了一番,才惋惜地道:“为今之计,只能赶快先想办法对付佛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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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的昭然正准备睡了,他见九如盘膝坐在蒲团上,便翻过身来道:“你也上床吧,坐着多累啊。”
“我不习惯与人同床。”九如闭目道。
昭然叹了口气,比划道:“来吧,你放心,我睡相好的很。”
他这次倒真说得是实话,可能是因为久睡棺材,昭然睡着了都不带翻身的,九如好似仍在犹豫。
昭然拍着榻道:“来吧,来吧!”
九如这才起身,在昭然的身边躺下,转过头来道:“有一件事我要先申明一下。”
第44章 解语花 15
昭然道:“你想要申明什么?”
九如沉默了一下才道:“凡是跟我一起睡的人都会做恶梦,无一例外。”
昭然问道:“那你一直是自己一人睡的?”
“从我记事开始,从无人与我同房过。”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与人同睡过了。”昭然拉过被子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地道:“我一般睡着从来都不做梦,更别说做恶梦了,我倒想做个梦。”
谁听说过鬼还做梦?
昭然说完就睡了,九如侧头瞧了他一眼,也闭目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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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声而来,黑色的淤泥滚动着蔓延过来,昭然在梦里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一片泥土里,这是个秋天,枯黄色的叶子从天而降,淡墨色的远空衬着盘陀的山路一抹重一抹轻。
真做梦了。
昭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心想,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梦。
他刚起身,就听见身后有陆陆续续的脚步声传来,昭然一扭头就见山下有几个村民抬着棺材往山上而来,领头的正是一名面目熟悉的老者。
容家庄的人,昭然心中一动,他倒退了几步掩身于树后,几人抬着棺木通过了树林,向着林间的坟场走去。
“行了。”老者手一伸,指着一块地道,“挖。”
几个抬棺的村民利索地将棺木放下,拿起铁锹片刻就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坑出来,老者却不急着下棺,而是沿着棺洒一些什么东西。
而后他才站起,似深有忧色地道:“下棺。”
几人将棺埋入挖好的坑中,又将土填埋回去,片刻之后便将坟头垒好了。
老者抽出一把剑念念有词,然后跟着四个抬棺之人跳了一场舞,方才拜伏于地:“将军,天蟒一族所供生忌之物已然备好,还请将军归来。”
“请将军归来!”
“请将军归来!”
棺里头埋得是太阴将军的尸体?!昭然心里充满了惊骇,神族的人到处在找太阴将军的尸体,而其实它就藏在容家庄里?
还是说,这里头是那个什么生忌之物?
此刻的情形异常逼真,昭然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他是在梦中。
容家庄的人做完了这一切,才悄无声息地拿起东西下山。
昭然等他们都下了山,就急不可待地溜进了坟场,然后从树林捡了棍子就开始扒坟,好在新垒的坟头泥土松软,不一会儿就被他扒开了一角,他沿着那扒开的一角将棺材上的土都捅到了边上。
本来他还在发愁该怎么启棺,可是推了推,发现棺木并没有被钉死,昭然用力将棺木推开,只见里面躺着个用布带缠绕从头裹到脚的人,很像从李府得到的人俑,昭然细看上去,布下似乎还有起伏。
这是个活人!
昭然大惊之下,用力一掀,将棺盖掀到一边,然后手忙脚乱地将布条从脚往头上解开来,布条从那人身上滑落,直到露出头部,却是一张戴着黄金面具的脸。
说它是面具,它更像是一顶将军的头盔,链子甲覆面,隆起的头胄到鼻端似一只倒雕鸟兽纹。
他用指尖触到那人的鼻端,早已气息全无,哪里还是个活人,分明是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