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么厌恶那个耶……叫做耶什么的小孩儿,他就有多喜欢此时出现在自己眼中的这个粉发的男人。
不知道原因。
也还是不想去探究。
不过,却能让他多停留片刻,额外多问一句话。
“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了。
让他觉得喜欢的男人再度张了张口,许久都没能说出话。但他一直等着,终于等到了男人用真的要哭出来的语气回答:“罗曼……罗马尼,阿基曼。”
行了,他得到了唯一想知道的答案,再也没有能让他继续逗留的因素存在。
就算察觉到正有一个英灵——人类少女的同伴之一——朝着这边飞速赶来,下一刻就要到达这里,他也不以为然。
转身,眼看着就要当着先在的两人的面,步入霎时席卷而起的掺杂着无数冰花的风中。
“埃迪……”
那个英灵终于恰好赶来了。
他收回的视线边缘,似是擦过了英灵的面容,只模糊地看到他的白发金眸,以及脸上陡然放大的与气质并不相符的慌张……还有一丝极其不明显的恐惧。
仿佛就要失去重要之人的恐惧。
“等一下!!!”
就算知晓徒劳,也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就要让寒风湮灭的背影——
然而。
还是没能抓到。
……
……
冰原之上,三人还深陷在死寂之中。不用交流,也能知道彼此心中的感受。
因为即使有细微的区别,也相差无几。莫过于失落,沮丧,痛恨……
如果没人出声提醒,或是强行转移话题,大抵这样的死寂还不知道会持续到多久。
幸好,又有人循着御主留下的踪迹,赶到了。
“……虽然我很想询问不久前是否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你们的表情,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各位,请先打起精神来,还有不少事情需要我们面对。近的,有就在这荒原之上游荡的死灵,还有……”
“这位重伤的英灵。”
后一步到达、与御主会合的摩西用自己的手臂和肩膀搀扶起另一个人,带着他从颇远的地方一同赶来。
这个人——当然,他也是英灵——是被摩西在路上捡到的。
据摩西所说,自己发现他的地点是一座密林。
仿佛通了灵x_ing的鸟儿拼命用喙啄住他的袖角,从林中跳出的鹿和野狼拉扯着他的裤脚,引着他向林中前行,路上还有别的动物自发地为他带路。
就这样,一直来到密林的最深处,那棵生长得最为茂密、也最为高耸的树下。
少年模样的英灵白袍被血侵染,柔顺的绿色长发也不免沾上血污,紧贴着苍白过后更显美丽的面颊。
那时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因伤重而晕死。
极力撑起眼睑,摩西能够感受到,从这柔美之躯爆发出了无比坚韧的力量。
绿发的英灵看到了他,一字一顿,做出最后的请求:
“请你……带我……找到迦勒底的……御主……”
“还有我的……肯定也在这里的……挚友……”
“吉尔伽美什。”
第144章 第二十八章
说起来, 某位Rider的幸运值并不低,至少要比通常情况下都很倒霉的Lancer们高多了。
但是,灵子转移过来, 他们一行人猝不及防地被拆开, 被随机丢得最远的却是他。
从靠近耶路撒冷的上空硬生生被丢到千里之外——乃至于更远,甚至, 还被丢过了浩荡的海洋。瞬间过后, 伟大的法老王就如流星陨落般轰然落下, 砸到了被潮水不断冲刷的海岸边缘。
先不提他在岸上留下了多大的一个坑。运气不错的是, 海岸的附近并没有人, 这边的动静再大,也不会被凡人发现。
也不会被人目睹到伟大的法老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颜面尽失的一幕。
“……哼!”
冷哼在岸边传响起来之时,奥兹曼迪亚斯便已经重新站在岸边了。
略有些s-hi润的沙顽固地粘在了法老王雪白色的披风上,宛如斑斑点点,看上去极为碍眼。
奥兹曼迪亚斯不会允许自己的尊贵之身被尘埃污浊,若是正常情况,他现在应当会无比恼怒,那些沙子自然无法在他身上停顿更久的时间。
然而, 此番或许刚好撞上了一次极其难得的例外。
原本只是随意打量的目光极浅地扫过四周, 却没能在预期的短暂时间内在淡漠中收回。奥兹曼迪亚斯心中有更为紧急的事情, 本不会在多余的事物上浪费时间, 可他这一眼看去,视线就一时无法收回了。
“这是。”
他的金眸中有微光闪动,代表着诧异, 似是大出预料。
“余的领土。”
“哦……有趣。竟然在y-in差阳错下,让余回到了余所统治的土地。”
听到这里,就可以明白了。
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脚下所踩的这片海岸,便属于埃及的国土。
按照时间,此时的埃及王朝更替,已不能算作还在“死去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的统治之下了。可毫无疑问,当他再度君临于此,埃及就是他的领土,他就是大地的至高无上的神王。
……不对,无需质疑的事实并不重要。
让奥兹曼迪亚斯一时无言,双目中浮起恍然后就不禁陷入失神的重点,仅仅是临海的岸边,以及——这片海。
即使岁月把沧桑的痕迹留在了矗立不动、只会无声被侵蚀的不变景物上,大致的内容却不会变得太多,能够让曾经来过一次的他一眼就认出来。
是的,他来过。
在震怒与不解之下,亲自率领军队追到这里,路途之中又跨越了不知多少亩他被神罚所带来的天灾肆掠的国土。
哪怕“那件事”对他而言确实算是陈了千百年的陈年往事,陈到只有历史才会用几句话略带一提,奥兹曼迪亚斯也不会遗忘。
就是在这里,他试图追上仿佛被迷了心窍的义兄,质问他为什么要抛去昔日的情谊,连妮菲塔丽都弃之不顾。
就是在这里,他没能追赶上,却差一点就在猛然合拢的海水中全军覆没。
在大自然的力量——亦或者,真正的神的力量面前,统治着人间的太阳神之子也只能显得渺小,在拼尽全力的前提下,被完完全全地衬托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所以,也就是在这里。
就因为年轻气盛,所以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悠闲等待的法老,吃到了一生中最大、也最为惨痛的教训……之一。
就是这里,就是此时在眼前显得平静而宽宏的红海,不知从何而起的冰将如洪荒猛兽般凶狠的海水塑造成凝固的高墙,为他铺就了一条可以安然返程的道路。
他顺利地回到了岸上,虽然不知为何心中不安,在岸边踌躇多日,才在疑惑中离开,但也确是安然无恙。
他不知道。
那时的他一无所知。
在背身离去之时,有一瞬间,他和他此生认定了就不想放手的爱人擦身而过。
擦身而过,就等于错过。
在那之后他就失去了他,这是第一次惨痛的教训。后来还有第二次,可他还是没能见到他。
直到如今……
“那时的老师,还在海底?!”
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奥兹曼迪亚斯猛地回神,脱口说出这句话时,眼中霎时神采奕奕。
他应当是对时间的奇妙最有体会的人之一,目前所处的这个时间点,恰好是另一个老师重伤冰封在海底的时候——
没错,这个时间线上,存在着两个埃迪。
一个就是现在的帕帕拉之王,化名为埃利克的男人。还有一个睡在海里的,应当算是无论是迦勒底的埃迪还是埃利克——他们共同的“过去”。
沉睡了数百年,解除了冰封,从海底走出的男人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流浪,才在一个契机之下回到了百多年前,以埃利克的身份了结了自己过于漫长的一生。
成为埃利克的男人从没有去过红海,即使他与自己的“过去”其实相隔不远。
如今的这个埃利克当然也不会来。
跟奥兹曼迪亚斯活着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跟老师相见的情况不同,他们并没有面对面的必要。
而且,在同一个时间线上的他们——注定也无法相见。
不止是此时还沉睡在海底的埃迪与“埃利克”,还有在千年后的埃迪,都是同一个道理。
……
可目前的奥兹曼迪亚斯却没能想到这一点。
其实,他只要冷静下来,稍稍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的关键。
但许是因为心急,又有可能,是因为曾经错过后便不可挽回地失去了一切的自怨和悔恨始终没有消失,终于在地点完全重合上了的这时,无法阻挡地从心头爆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