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
你一瞬间百味杂陈。
你深吸一口气,迎上乔轻的视线:“那通电话把你吓到了,是不是?”
他不仅仅是关心则乱。
“可你怎么会觉得……会觉得我会在你面前……”
我怎么会特地在你面前自杀?
我怎么可能这么残忍?
他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怀疑一个刚刚和他相谈甚欢的,许诺过无数个“回去”、“下次”的人随时抱着一颗求死的心,还打算让他眼睁睁看着?
你疲惫地往池边退了几步,靠在池壁上。“听着,乔轻。”你道,“我暂时没打算死。”
乔轻神色微动。
“早一星期我会的,但现在不了。别那副表情——这当然是该死的因为你。这破世界现在还有点价值让我继续忍下去,我不知道我还能忍多久,或许某一天起床是个y-in天我就又忍不下去了,又或许能一直到我们双双老去,死去。
我对你坦诚,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担惊受怕,怀疑我们的每一个瞬间。我所说过的对未来的畅想和承诺——每一句——都是真心实意,而且兴高采烈。
我向你保证,如果某天我真的活不下去,我会告诉你。我会听你的劝说和挽留,然后再决定我的去留。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在懵懂中看着我死去。”
乔轻眼睫微微颤了一下。
你那一大番话中默认了一点——“我们”。你是如此理所当然地把乔轻纳入未来,而他毫无异议。
那么长的一段话讲完,你更累了。你有些后悔没有上岸,起码能坐着。因为累,你声音更轻了,语气却很平静。
“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一个信徒得到神明的眷顾,可以问他三个问题,他只回答是或不。信徒问‘你庇佑我吗?’神明说:不。信徒问‘您愿意庇佑我吗’,神明说:不。信徒最后流着泪跪在地上,喃喃道:‘您爱我吗?’神明面不改色,仍和之前一般干脆:是。”
“现在我也想问你三个问题。你拯救我吗?”
“……我会的。”
“你愿意拯救我吗?”
“我愿意。”
“你爱我吗?”
“我是的。”乔轻说,“别哭了,周怀。你瞧,神的爱和人的爱,总该有些不同的,不是吗?”
他用指腹擦去你的眼泪。你们额头相抵,乔轻叹息道:“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水又多了一样。”
你的眼泪。
等你情绪止住了,你直起身,拉开距离。你双手向后一撑,坐上了岸沿。
你垂眸看他。然后伸手,抚了抚他的发。s-hi的,没有记忆里那么干燥柔软,可是他躲也不躲,只安静地看着你。
你屈起手指,久久的不发一语。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独坐在台灯前,一笔一划写下“有点遗憾”的心情。可原来已经那么久了。
久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阳光暖洋洋地烘着你的背。
你忽然想到你们之间绕不过的除了水,还有光。
第15章 没脸没皮
回程路显得短暂又漫长。乔轻是开车来的,你说想走回去,他便把车设了程序遣回家,陪你步行。
你偷偷觑着他,自觉是心怀鬼胎,老想着怎么才能自然而然地勾起他的手——装作自然而然也可以,你不挑的。
“抬头。”乔轻忽然道。
你乖乖抬头。暮色深沉,天空是好看不假,但也无甚特别,至少在此刻你是无心欣赏——身旁那人多有趣啊,何必舍近求远。
乔轻却仿佛预料到了,又道:“再看会。”
你又研究了会。还是没什么特殊的啊。
“作什么?”你忍不住问。
“让我休息一下。”乔轻一本正经。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被你看得提心吊胆的,走都不会路了。”他笑,“万一同手同脚了,那多挫呀。”
你忽然又对天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怎么没声了?”
……他还挺来劲。
“在思考,”你肃然道,也不等他问就自个交代,“思考怎么顺理成章地牵你的手。”
“唔,”乔轻无比自然地握住你的手,十指相扣,“像这样?”
“……”
……输了。
但是过了一会,你又发现了一点反败为胜转机。
乔轻非常自如地握着你的手,同时也非常自如地……眼神游离。他看天看地,就不看你。
成吧,大家都是一路货色,半斤也别笑八两了。
你霎时坦然了。你手指挣了挣,乔轻握得并不紧,一下就从十指相扣的姿势里挣开了。乔轻手很规矩,视线却马上就追过来,瞄了一眼你的神色,一触即走。
你撑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不动声色地说:“手别走。”
你们的手仍靠的很近。你沿着他的手掌收起手指,指尖从他的指腹往下刮挪,直到挪到他掌心位置,手指恰好自然屈起。你低低笑了笑,轻轻抓了抓他的掌心。
乔轻任你抓了一会,终于受不了了。他倏地抓住你作妖的手指,用力捏了一下。
你绷不住了,大笑出声。
这局你得一分。
如是这般地玩了会,你又扣回他的手。还晃来晃去的,好不得意。
一路走来,他的头发已经被风吹干了。此刻很妥帖地垂着,让人看着就想上手揉。
对,都是头发的错。
你一边蠢蠢欲动,一边又不想把手抽出来。你几番权衡,还是没舍得动。然而你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余不出手摸脑袋,还可以用空着的嘴巴告壮。
你说:“我昨天做了个梦。”
“是美梦吗?”乔轻问,“不美就不要了,噩梦留着多占内存。”
“不美,但是有你,不能删。”
“……他欺负你了吗?”
“欺负了,梦里的你很可恶。我给你煮水饺,你不吃;我给你折Cao,你不收。要不说‘我不认识你’要不说‘我们不熟’,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我后来看你头发又黑又软的,我就向你说了很多好话,问你能不能让我摸摸,你说不行,我又哀求道,一下就好了,你还是说不行。”
“最后摸到了吗?”
“摸到了,但是没经过你允许,把你气走了。”
“……然后你就醒了?”
“没有。我没有醒。梦里我只有你,你走了我就什么也没剩下,可我就是对着那空落落的地方一直坐着,没有醒。”
“既然这样讨厌的梦里有这样可恶的人,”乔轻轻声问,“为什么还不肯删呢?”
“谁叫我那么喜欢你。”你说,“梦里的你不喜欢我,我的喜欢却还是一样的喜欢。”
对你的喜欢要好好收起来,一点也不能丢。
“别记他了,记我吧。……我的头发也一样软的,但是可以给你摸。” 乔轻的手紧了紧,“你的喜欢也别分给他了,全给我吧。他不珍惜,我会妥善保管的。”
聊着聊着,归程也走了大半。太阳早已西下,几乎是一分钟黑过一分钟。你们走到一个分岔口前,你拉住乔轻。
“我们再去江边看看吧。”你说。
从这往西走,不用五分钟就能走到你们初遇的那条江。
乔轻应了。
你们慢慢踱着。乔轻突然轻笑了一下,道:“现在终于摆脱了当时一摸口袋空溜溜的窘境。”
这个意思是……
“你还带着?”
他真的将糖随身携带吗?随时?就因为你提过那么一嘴?
“是啊,”乔轻轻描淡写道,“总不能还让你失望第二次。”
“……当时其实说不上失望。”没人会为了白日梦没能实现而伤心欲绝。
“可是如果满足了,你就能更开心了。相比摘星星捞月亮,带几颗糖x_ing价比多高啊。”
……这么算是不是有点问题。你站定,看着他:“那给我一粒吧,我现在就想开心一下。”
“真甜。”
乔轻朝你笑了一下。
“你真甜。”你口齿清晰地重复道。
乔轻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下。他捏了捏鼻梁,视线飘移,小声道:“……也可以酸的,如果你需要的话。”
你快要乐死了。你顺着说:“那不如一三五要甜馅的,二四六要酸馅的,星期天就酸酸甜甜,给每一个人格的你发挥空间。”
“不止,”乔轻正色道,“您不如考虑一下星期一甜七成,星期二甜五成,星期三甜三成的定制套餐,如此应该能更好的契合您的需要。”
“不成,那你不就不断酸下去?泡烂了发臭怎么办?我还怎么下嘴?考虑过用户体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