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乔轻继搬出两碗通心粉后又捞上了饺子来,水饺。
你结结实实地愣住了。先前如果是小火烹饪心泉汩汩冒泡,现在就宛如被大炮直轰了一炮,你觉得你的心都要被敲掉一块了。
空出来的地方嵌个乔轻正好。
乔轻扫了眼桌面,一个个把保温装置卸掉:“搞定了,可以吃啦。”
你木了几秒,才夹了一个饺子,一口咬下去,竟然正巧是玉米馅的。你吃得很慢,但是怎么也吃不出味来。尽管如此,你觉得再满足不过了。
你轻轻地说:“怎么想起来做饺子,你不是不爱吃吗。”
乔轻抬起眼:“你昨天跟我说,梦里的你煮好饺子给我吃,我却怎么也不吃,我就想着做一顿,补回来。”他顿了一会,继续道:“而且先前的电话里你也提到过,那你应该会喜欢吧。”
“所以才不要我帮忙吗?”
“全是自己亲手做的才有诚意,”乔轻笑道,“虽然只是泡个素食水饺。”
因为这是份补偿,是个道歉,所以不假手于人。
你眼睛有点热。
“即使源头只是我一个荒诞的梦……也要如此吗?”
乔轻放下筷子,理所当然一般:“可是让你难过了。”
许是你现在的表情太过吓人,乔轻又道:“更何况我也没做什么……举手之劳都算不上,水饺都是拿现成的。”
你只是摇头。
或许是得不到回应久了,你对别人的在意就分外的敏感与感激,一星半点儿的关怀就足以让你受宠若惊。一颗真心,在自己看来是无价之宝,然而鲜血淋漓地剜出来送给人家,人家或许还嫌脏,不要。
你习惯了把真心当趣事一般轻描淡写地说出,力求使听众听得津津有味,不至于厌烦你的自怨自艾和喋喋不休,却从未想过能得到这样的珍视。你就像一个在上班路上捡到一张彩票的打工仔,并没奢求它值多少钱,能兑个五块算赚,什么也没有也不亏。然后你上网一查,竟然中了五百万。
欣喜若狂之外,更多的是茫然失措和心虚。
你站得太高太高了。你无暇看风景,只担心自己会一脚踩空。
接下来的一顿饭里,乔轻体谅地没有再挑起话题。
你安静地把通心粉吃完,突然说:“我想喝酒。”
乔轻没动。他蹙起眉,一副不赞成的模样。
“让我喝吧。”你看着他,“就一次。”
乔轻拗不动你,终于还是起身。然而他留了道后手,只拿了几罐啤酒。
你看到,微微笑起来。乔轻以为保险了,你却知道,啤酒,也还是能醉的。
你先道了句:“叨扰了。”
据你经验,你醉后也不会怎么折腾,所以就放心大胆地喝,奔着一醉解千愁去了。
然而今天和以前都不一样,这儿不止你一个人。所以一样以前都没发生的反应悄悄冒头了——你的话匣子越打越开,什么都往外蹿。等你意识到时,已经彻底收不住了。
第17章 醉酒
你坐得越来越没有正形。一开始正襟危坐,喝啤都用灌,喝着喝着身子就软了、垮了,成了一边撑着头一边啜饮。
喝一点,就聊几句,仿佛就着乔轻下酒似的。
你咂咂嘴,后知后觉道:“有点苦。”
乔轻趁机道:“那就别喝了。”
“我不。”你喝了酒非常固执。
……且幼稚。
过了会,你又重申:“我苦。”
乔轻无奈:“那怎么办?”
你盯着他。准确的说,是他的唇。……饱满,泛着淡淡的粉色。
看起来好软,你想。
你说:“我要甜的东西。”
乔轻茅塞顿开,给你夹了两块叉烧。他还火上浇油:“那就别净喝酒了,吃点菜吧。”
你憋屈,进一步暗示道:“不要这个,要又甜又软的。”
“……”乔轻冥思苦想,“你不会喝酒都要吃糖吧?还要软糖?”
“……不是。”你闷闷地把碗里的叉烧吃掉,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
这一罐也喝完了。
乔轻按住你再拿的手,认真道:“别喝了。”
你反手握住他,拇指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两下:“就这一回……我太惊喜了,让我放纵一下。”
乔轻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开了手。他抿了口白开水,不说话。
于是又是两罐。喝完你还朝乔轻摇晃空瓶:“欸?又空了。”
五分招摇,十分讨打。这次乔轻拦你的手果然坚定了许多。
你捏住他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他的指节。
乔轻:……
你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道:“我有分寸。”你的唇贴着他的手指,说出来的话含含糊糊,像是蹭着他的肌理飘出来的。
乔轻一把抽回手,板着脸骂了句:“你有个屁的分寸。”
竟然还爆粗了。你低低笑起来。
骂是骂了,你开另一罐的时候他也没再拦。酒后的你胆大妄为且毫不讲理,他没招。
然而连自己都晕神的乔轻没想到,你会做这个动作,正是说明你已经醉了。
你突然一把放下啤酒罐,碰在桌面上“噔”的一声轻响。你定定地看了他许久。
乔轻都被你看得紧张起来,腰杆笔直,一动不动。
你酝酿了许久,终于开口:“你怎么不喝呀?”
乔轻克制地翻了个白眼,道:“……你一定要以问‘你愿意吗’的架势来问这个吗?”
你思考了两秒,酒精让你口无遮拦:“怎么了?让你白高兴一场了吗?”
乔轻:“……”
一时间,他看上去才是喝了酒的那个。
你没等到回答,也不多做纠结,又把先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不喝啊?”
乔轻这次丝毫不发散:“因为你喝太多了。”
你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没得喝了吗?”
“……我有,”他说,“但我要清醒着照顾你啊。”
你安静了一会,又开始闹腾。
不知道你脑海里穿梭的又是哪方观景,总之你忽然嚷嚷:“我的大红花呢?”
乔轻毫无障碍地悟到了。他随手从叉烧那盘菜里拿起那朵萝卜花:“喏。”
你接过来,放在眼底下细细地看。然后你抬头:“它不大……也不红,花蕊还烂了。”
乔轻作势要拿回去:“那还我。”
“不成。”你捏的死紧,“说了给我的就是我的了。”
“可是它又不大又不红花蕊还烂了。”乔轻故意道。
你静了两秒,在脑子里仔细扒拉理由。
“可是是你给的。”你说。
乔轻终于失笑。他放缓了语气:“行了,给我吧。刚逗你玩呢,那不是我给你准备的大红花,充其量就是个失败品——这样的失败品我今天都攒了一箩筐了。”
“哦。”你跟着点头。但是仍然拿着那朵萝卜花不放,一点要还回去的迹象都没有。
乔轻无计可施,只好起身去拿他准备的“大红花”本尊。
那是一个做成j-i蛋花式样的红色的蛋糕。做了三层,每片花瓣都约有巴掌大。
你睁大了眼睛。像一个在圣诞节眼巴巴看着橱窗里的玩具的小孩。
“给我的吗?”
他颔首,微笑:“给你的。”
你都不知道把啤酒忘到哪里去了,眼里只有那个蛋糕。乔轻看在眼里,好笑之余,还后悔没把蛋糕早点拿出来。
“我忘了——”乔轻忽然扼腕,“我只顾着做了个蛋糕,没买刀叉和碟子。你只能将就了。”
“……我不想将就了,”你喃喃道,“舍不得吃。”
当它是个乔轻送的蛋糕,你只想着大快朵颐。孰料人家身份不凡,竟然是乔轻亲手做的,你连吃都舍不得,只想找个透明罩子笼起来,小心落了尘。
倘若你清醒着,你断不会直接说出来,顶多心里想想就算了。然而你现在的嘴是和心同步传声的,压根不过问你的脑子。
好在乔轻听了只笑,并没当真。他哄道:“那不至于。顶多我以后做一式两份,一份用来吃,一份用来看。”
他把蛋糕往你那边推,推了一点突然停下,使坏道:“那我的补偿呢?”
见你不回答,乔轻还重复了遍那天你顺嘴跑的火车——说要给他大力的、诚恳的、用心的补偿。
“我没有。”你突然安静下来,小小声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乔轻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就能让你颓丧起来,暗自后悔。
你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回桌面。乔轻正打算再安抚一句,你就自行抓过他的腕骨,将他的手靠在额边。你委屈道:“我不知道如何补偿你,乔轻。我从你这得到太多了。我没有东西可以回赠你——我现在侥幸拥有的都是你给我的,就连那些我都不知道能保存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