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轻收手的时候你尚觉未够。
他清咳了一下,拿着最终成果说:“我尽力了,你……将就一下?”
你低头,发现乔轻最后折出来一个大型的兔子。因为被□□过太多次,还扁塌塌的。
这丑不拉几的兔子却好像确实有恶龙的威力,轻易就让你心口塌陷下来,一溃千里。
你接过这只名不副实的恶龙,看到自己顷刻间调转方向,就是要画地为牢,不把这崎岖山地走一遍不罢休。
像一个把最后筹码一把推上赌桌的赌徒,一边清楚地知道:“我惨了。”
一边毫不在乎地大笑:“那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赌注令人垂涎欲滴。
你一手拿着兔子把玩,一手拿着恶龙端详,末了说道:“你教我吧。”
乔轻没反应过来:“什么?”
“折Cao——折恶龙。”
“恶龙就算了吧,我真不会。”他想了想,“教你折个兔子怎么样?”
你异常坚定:“不要。我就想学恶龙。”
“你对童话有什么特殊的情结?”乔轻颇为无奈地笑了,“恶龙就恶龙吧,我最高水平只能做成这样了,成吗?”
你点头。
乔轻便又去拔了几根狗尾巴Cao,一步一步地用慢动作做示范。
你从小手拙,连飞机都不会叠,更别说这些了。看起来他轻轻巧巧地就把Cao绕过去了,你却一点点丈量他绕的位置,绕的松紧,虽然一点也不敢错,但还是生硬。
你最终折出来的恶龙连兔子也不像了,腿一长一短的,有点畸形。
乔轻拿过去研究了一下,说:“介意我拆开吗?”
你摇头。
于是他便按倒序开始小心翼翼地拆,拆一步看一下,拆到一半他把手中的Cao放到一边,拿起了剩下几株。
“你先折,我看着。”
你折了没几步就停下了。你小声说:“我忘了。”
乔轻就地取材拔了又几根Cao,飞快地把前几步走完。你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才意识到他刚刚为了让你看好是拖得多慢。
你在傻瓜教学下又开始往后折。折了大半,乔轻叫停。
他说:“你刚刚就是这里做的不好,导致后面都怪怪的。”
你便格外专心地看着他示范,也格外谨慎地动手试验。乔轻看着没说话,只默默地再演示了一遍。
不知怎么的,你感觉自己折的方法变了挺多的,折出来的却和刚刚的一模一样。
乔轻无可奈何。他伸手出来,你正想把手中的Cao递给他,就见他握住了你的手。
他慢慢地带你走完了这步。
“懂了吗?”
“懂了。”
同时你想,他的手是温热的,比我暖和一点。
第二次的成果是一只合格的兔子。
你对此很高兴。
你摩挲着恶龙,心想:“这或许是他唯一能给我的。”
如果有一天,乔轻也消失了,这大概是唯一能证明他存在过的痕迹。
你不愿也不能忘记这些步骤,这是证明曾经有人无比耐心地的唯一凭证。
“教也教完了,”乔轻好奇地问,“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执着于恶龙?毕竟我这版恶龙不酷也不炫。”
你犹豫了一下,最终如实以告。
因为我也在等一个王子把我解脱。
第6章 覆辙
这之后你喜欢上了折Cao,每天都要折出几个恶龙来。你甚至爱屋及乌地迷上了折纸折星星。
另一个新的习惯是写日记。你和乔轻一起待到九点,有时候更晚一点,然后回家,把你觉得有意思的事记下来。
你喜欢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趴在床上一点点回想今天的历程。想得高兴了就看着窗外永恒的圆月笑,烦躁的时候就翻过身子望着天花板,手反反复复地开合笔盖,听着机械的哒哒声在室内回响。
这奇异地让你平静下来。
写完了之后,你把日记按行撕下来,每一条纸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星星。
有时候星星很多,有时只有一两颗。你把折的最可爱的那颗挑选出来,剩下的全都付之一炬。
你为此准备了一个玻璃瓶子,每天往里面塞唯一的那颗星星。
“今天我问他会不会叠飞鸟,他说不会。我知道他不会,我昨天问过了。接着我告诉他我会,还现场用纸巾叠了一个送给他。叠出来的比我昨天所试验的都要好看。
我把怎么叠教给他了,主动要求的。我猜他可能他一边答应一边在心里觉得我是在卖弄,但管他的,我就想也教他一次。
他学的速度比我快多了,虽然成果还是没我的那只可爱。我起过把他那只要过来的念头,但想想明天也会没掉,最终还是没说。
我们就叠了一下午的纸巾和Cao,拔秃了一小片地。不知道他无不无聊,但看起来我们都叠的很认真。
我离开的时候拿了几只走,有他编的也有我编的。我顺着河边走了一段路,然后全部放入了水里。
它们都慢慢地漂走了。”
“今天我问乔轻他是不是很喜欢太阳,他说是。
问他是不是最喜欢八点钟的太阳,他说是。
问他八点钟的可爱之处是不是比正午的能多看几眼,他说是。
我于是继续问他:“所以,你在喜欢雨的同时,也喜欢太阳?”
他就不回答了。
他抬起眼,问我:“你是谁?”
我说,别紧张,我不过是你的过客。
他有些不高兴了。虽然他只是轻轻挑了下眉,但我知道他不高兴了。
那种轻蔑的、傲慢的姿态,就算一无所知也不妨碍他居高临下。我想他大概觉得我在装神弄鬼。
他的戒备使那一点点破土而出的震惊更好玩了。
我觉得他真可爱。
我接着还问了他很多问题。他不再回答我,但我知道我是对的。
他曾经告诉过我的,我都记着呢。
不记得到第几个问题了,那种虚假的笑意终于从他脸上尽数褪去,剩下一派锐利的平静。
我有点怀念他真实的笑。我决定下次不扮演居心叵测的坏人了,还是好好地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笑好了。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我忽然低声问他——
——“让我再问一个,好不好?就一个。”
他可能诧异于我骤然软化的态度,一怔之后,竟然微微一颔首。
“你是不是喜欢夏天?”
这是所有我问过的问题中,唯一一个我不知道的。
夏天。有着滂沱的大雨和炽烈的阳光……有他所着迷的两极。
我想他会喜欢的。他这种人,怎么会不喜欢夏天?
他本身就是一个浓烈的夏天。
听到我这么问,乔轻冷淡的脸色微微一凝,接着迅速破了冰。他眉宇舒展开来,眼里漾开了一点柔软的笑意。
他好像忽然决定不再纠结我是谁,甚至于顷刻之间就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这你也知道。”他低低笑了下,然后大大方方地一点头,“对,我就是喜欢夏天。”
我很得意地心说,我就是知道。
你的春风都是骗人的,你从来都只有暴雨和烈阳。
我最后许了张空头支票,说如果你明天还疑惑,我一定会让你知晓来龙去脉的。”
“他果然没来问我。”
“今天没去看他,在房子里睡了一天。”
“捉住了一只夏蝉。蝉翼很好看,在阳光下和他的眼睛有一样的颜色。”
“我们沿着河走了很远。
有一段路一旁生着些开满了花了树,花瓣很薄,白色中微微透着点粉。我们走累了,站在树下休息。Cao上落了些花,有的泛黄,有的却才新,点缀其间,漂亮的很。
我于是想捡一两朵好好看看。正蹲着,一阵风来,又抖落好些花花叶叶。
乔轻看了我一眼,伸手去抓飘着的花。然后他在我面前摊开手,掌中躺着一片小而嫩的花瓣,花瓣尖稍稍往回翘。
他又似郑重又似漫不经心地赠予我。
我默不作声,始终没接过。他却一点也不尴尬,就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副我不收下不罢休的样子。
最后我收下了,我们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往下走。
走了很远很远,但还是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今天聊到兴起摸了乔轻的头,头发很软。太突然了,他没躲过去。
我知道他不高兴了,虽然还是在笑。肯定觉得我动手动脚很讨厌。
没多久他就找个缘由走了。
我坐在原地没动,想到我大概不会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摸一次他的头发,有点遗憾。”
……
“我对他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都不能用交浅言深概括了。他心里应该很莫名,笑得很敷衍。
但是我忍不住了。”
“我又带他回家了,为了再做一次饭给他吃。曾经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但是再怎么惨痛的教训经不住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