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恶犬 下+番外——禾韵【完结】(42)

2019-06-11  作者|标签:禾韵

秦敛的目光里除了坚决到底的阴戾,也有挥之不去的阴霾不干不净的留在眼底,就像谢启忘不掉过去的日子一样,所有

人都深受其扰,秦敛也并不例外。

谢启看得出秦敛现在心里头是并不好受的,但也仅仅是不好受而已,他不会因为这点不好受就开始动摇。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事情到了这步,无论是谁动摇,后果都是死路一条。

秦敛的动作无声无息的,他拿出了一张纸平铺在案台上,并不抬眼去看谢启,手里头执着笔,案台边的烛光看着要暗下

去了,不断明灭的光印在男人侧脸上——这样看去,依旧还是一张年轻并且无害的脸,肤白似玉,眉目如画。

谢启撇开了眼。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息。”

看样子是要处理公事了,既然逐客令都下了,谢启更没有留下的理由,他从进来开始,就没有往前走过,一直都是伫立

在帐门那儿,他一旋身,顺手拨开帐帘,正往外走的时候没有预兆的停了下来,但也没回头,只是寻常口气问了句:“

以前你说过的话,是不是全是拿来戏弄我的?”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所幸有微微泛白的月亮在,这是一个沉静安宁的夜晚,远方帐前的篝火点点甚至亮过明月低头,再

远方一点,就是荒凉的无边无际的旷野和天幕下的星光,——这里本就是荒无人烟的地方,从不会因为多了数万人的军

队和无数的帐篷,就变得有生气起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声音。

“没错,是哄你的。”

谢启看着帐外极远的地方,但远方除了荒芜并无他物,于是他放下了手,帐帘摇坠着重新落回了原地,秦敛听到帐外慢

慢消失的脚步声,抬起头的时候门帘下方还在轻微的晃着,证实了刚刚的确还是有人来过的。

笔尖还停驻在纸上,一字未写,墨汁却侵染掉了大片白纸,像是一张大花脸。

“傻子,都是骗你的。”

秦敛便笑起来,扔掉手中的笔,忍无可忍用手撑住额头。

“反正你那么好骗。”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要说给谁听。

第五十六章

谢启几乎是以罪人的身份回到京城的,皆因为他出发的时候带来的是希望,而归来时却两手空空,一瞬间就浇灭了正在

翘首企盼转机的京城父老们的所有希望。

其实只要稍微知道一点内情的人都懂得这种条件是不可以接受的,但已经无关理智了,被等待逼疯了的人们急需一个发

泄怒气的渠道——谢启不出预料的在朝堂上受到了以太子为首主和派的疯狂抨击。

理由有很多,比如能力不济,又比如玩忽职守。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谢启跪在地板上的时候不禁就在想,是秦敛要求自己过去的,那他是不是已经预料到自己会

有这样的下场。

太子气急败坏的围着谢启跪着的地方转了一圈,几乎是要指着人破口大骂了:“谢大人,你究竟有没有跟对方好好的谈

?本宫看你只是个人意气行事,根本不顾大局吧!”

谢启背脊挺直的跪着,雷打不动,坦坦荡荡的没有一点做了错事的羞愧之色,气得太子差点呛岔了气。他不答话而与谢

启同往的副使出列回道:“太子殿下,叛贼口出狂言竟敢要求我们退让到南江以南的十六州里,太子您也知道那十六州

环境恶劣,年年水患——”副使脸有凄然:“这种事是万万都不可答应的啊!”

“本宫也知道是不能!本宫猜想他们这样狮子开大口只是为了跟我们讨价还价而已,哪知你们就这样被吓退回来了!”

皇帝大病刚好,阖眼坐在皇位上,底下的各派争论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太子见皇帝没出声,心里一喜,只当是父皇还是认可自己的,毕竟他从小师从秦敛,他自认自己东西可能没学全,但师

父的心态多少还是能揣摩一点的,便底气十足的道:“父皇,儿臣认为应该再另派大使过去,好好的再商量一番,儿臣

愿意身先士卒——”

谢启原是跪直了,定睛看着脚下那处地面的,忽听上头传来巨响,他猛然皱紧了眉头,只见皇帝站了起来,不知何时已

拔出身边侍卫的佩刀,不顾自己身体初好,力道狠足的朝着龙案上砍去,龙案上那块玉石砚台顿时就被劈裂成了两半。

皇帝冷冽的视线透过剧烈碰撞着的玉旒,扫向自己的臣子。

太子瞪大了眼,心里扑通跳个不停,还是鼓气勇气扬声道:“父皇,儿臣愿去——”

皇帝用尽了气力,气息不稳的喘了几口气,挥手斥退了要上前的太监,将手上的剑扔了下来,厉声道:“祖宗疆土,当

以死守,怎可以尺寸与人,再谈议和动摇军心者,就如此砚!”

太子抿唇不语,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朝堂一下子冷如冰窖,群臣齐齐叩首,谢启跪得潇洒,但站起来的时候免不了双腿麻

木,他的腿巍巍颤颤的掩藏在袍下,僵直了一张脸,慢慢归列。

散朝的时候谢启脚还没缓过气来,他走得慢,是跟在群臣后头走出大殿的,他没想到太子这个时候还站在大殿外头不远

的台阶上,这个年轻人似乎是在看殿内中央的皇位,又似乎不是,经过的群臣向他行礼,他也像完全看不到似的。

太子的视线移到了谢启身上,不由就让谢启在阳光明媚间打了个寒颤,冷汗涟涟起来,这种感觉十足就像是被毒蛇阴滑

的身体缠裹住一样——太子一直是个平庸的年轻人,平庸的跟京城那些纨绔子弟没有什么区别,但谢启这回清清楚楚的

从太子眼底里看到了真实的杀气,那种怨恨得不到发泄,足以逼得人发疯的杀意让那双平日无甚光彩的眼里迸发出灼人

刺眼的光彩。

这股不加掩饰的怨毒像背后幽灵一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如影随形的扎根在了谢启身后。

庆和二十三年九月八日,十八岁的太子楚显在幕僚帮助下勾结宫中宦官侍卫八百余人,关闭宫门,疯狂屠杀主战派官员

并试图篡位夺权,二百三十名官员死于非命,这次屠杀因正处九月头一个节气白露,故被后人史称为“白露之变”。

谢启这日上朝的时候,因为扛不住樊林的多次唠叨,只好又多带了件披风——他其实是个怕麻烦的人,但青年坚持最近

天气转凉,不可不防风寒,现在什么东西都异常紧张,务必要处处小心,才能提防小病杜绝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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