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文康气结,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我是比下等人更卑贱的奴隶,不配在尊贵的皇帝身边,您要出去就快出去,我可要在这里过夜了。”
“你……你……”文康气得瞪眼咬牙。
自小昭华性子温柔,被他欺负捉弄也不生气,处处让着他,可是一旦恼了反击过来,却是极为厉害,绝对让他张口结舌
,即便后来沦为奴隶被他折辱,言辞间也常是绵里藏针,直把他挑得忽喜忽怒,难以自控。
文康知道真的斗起嘴来自己根本占不了便宜,眼见两句话被他堵得下不了台,外面有追兵,又起了风,还下着雨,哪能
出去。
实在不知怎么办好,文康觉得无比委屈,眨眨眼,一脸悲愤的指责:“昭华哥哥,你真狠,我受这么重的伤,你还要狠
心赶我出去……”
“我哪里……”昭华气结,明明是这家伙嫌这嫌那,怎么成了他狠心赶他出去了。
“你还说过,无论你如何恨我,你心里还是把我当弟弟,不会伤害我的。”文康的语气含着满腔悲怨。
“我什么时候说过?”昭华瞪他。
“就是元宵节后,我们在玉液池欢爱一夜后你说的。不许抵赖。”
“我说过吗?”提起在玉液池那一晚,昭华脸红了起来。
“你还说,我如果不是皇帝,你会把当弟弟疼我护我照顾我。可是你现在却这样对我……”文康越发觉得自己委屈,拿
拳头砸他。
好象回到十年前,那个任性小子撒娇耍赖的样子。
昭华对凶狠暴戾的文康毫无惧色,偏偏对这样的他没有办法,被他蹭得心乱,道:“你不出去就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
文康见他回了口,不情愿地拾过旧衣,道:“你不伺候我穿吗?我可是习惯你伺候了。”
昭华冷冷地白他一眼,拿过衣服给他穿上,自己仍然穿着湿衣。
“你快把湿衣脱了,这里还有一件。”文康道。
“你穿着吧,夜里冷。”
“不怕,我抱着你就不冷了,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你若冻病了,怎么保护我?”
昭华想了想,脱下身上湿衣,穿上剩下那件渔人的旧衣。
夜间春寒更甚,外面风雨交加,地窨之内可以摭风雨,却挡不了寒气。
到了半夜,文康发起烧来,浑身发烫直打哆嗦,脸色通红,神志都不清了。嘴里模模糊糊的胡乱呓语,昭华在旁细听,
才听得他一声声叫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昭华默默看着被伤病折磨的人,看着这张无比熟悉和痛恨的脸因痛苦眉头紧锁,听着他喃喃地叫自己的名字,忽然想伸
手抚平那眉头,却又缩了回来。
他还清楚的记得,他被这人折磨侮辱如对待脚下的蝼蚁,还记得被他捆了送给秦玉污辱。记得被疯狂侵犯时他下定决心
要报复凌虐他的人,他曾发誓绝对不会原谅他。当时,那恨意是如此强烈。
可是恨他,怨他,绝对不原谅他又能怎样?要他死吗?
他要报复,现在是报复的好机会。
昭华对文康伸出手去,却没有伸向致命的地方,而是伸向那刚硬又憔悴的脸庞。
记得那次玉液池欢爱后,他说:“假话是,你是姑母的独子,无论你怎么对我,无论我如何恨你,我心里还是把你当弟
弟看,不愿意伤害你。”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一腔悲怨憋在心头无处可诉,也没有发泄的地方,想狠狠报复这个凌虐他的人,却又在太后面前被迫许下不伤害的诺
言。
文康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焦急,眸中尽是担心的神色,心里登时高兴起来,勉强一笑:“放心,我
死不了,我说过,还要保护你……”
说着又昏睡过去。
昭华怔怔地看着他,有些着急却无法可想,怕火光把人引来,不敢点火取暖,没有热水,医药更是没有。只得把窨中陶
壶里剩的酒喂给文康喝点,驱散些寒气。
昭华还记得自己说过:“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同生共死是不可能的。”
可是现在,他和他居然同患难了。昭华苦笑一下,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用身体温暖冷得发抖的人。
两个人胸口贴着胸口,紧紧相偎,互相取暖。
外面风雨萧瑟,还有不可知的危险重重,两人相依,没有一丝间隙,仿佛天地间只有对方可以依靠。
天快亮时,文康醒了过来,感觉稍微好了些,身上也不是太烫了,额头还是热。昭华继续抱着他迷迷糊糊。
文康轻轻揪他的头发,见他不醒,睁大眼数他的睫毛,长而密的睫毛象小扇子一样摭着,只有极轻微的颤动。
实在没想到和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自登上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子,他时时刻刻想着一定要让自己强大,哪怕是装也要装得强大,绝对不能给任何人可趁之
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可以放松一会儿,品尝一下被保护的感觉。
在面对生死灾难时,被对方保护的那种感觉,很安心,很舒服。
也很放松。
不再害怕,不再紧张,心里被温暖涨满。
人人都觉得他强硬霸道,却不知皇帝也是人,虽然高高在上,虽然俯视天下,但是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有需要保护的时
候。
文康脸上的笑意愈发温软,轻轻用手拂他的眼睫毛。
痒痒的感觉让昭华也醒了过来,对上一双温柔凝视的双眸:“你看我干什么?”
“你第一次主动抱着我,还抱那么紧。”文康继续看着他,神色有些黯然。
昭华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摸摸他的额头,烧退了一些,脸还是烧得发红。外面风雨不停,还有搜索的追兵,不
能出去寻找药品食物。
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也没有药,文康这辈子没受过这种罪,嘴唇干裂,一张口就疼,却还在哼哼唧唧。
“渴得很。”
“忍着,外面的水不能喝,会拉肚子。”
“可是嘴唇裂出血了,听说人的唾液可以止血,你给我舔舔就好了。”
“闭嘴。”昭华还是抱着他,睁着眼望着窨顶想事情。
文康不再哼,一双手在他背上抓着。
“别动。”昭华继续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