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顾阳随意的应了一声,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就要绕过于眠,他得赶最后一班地铁,不能耽误太久。
于眠见他要走就想拉住他,又怕力道太大会伤了对方,于是就成了一种手悬在半空的姿势,他急切的说:“这个圈子太乱了,我
送你回去。”
“不……”顾阳推开他,“不麻烦了。”
于眠力道比顾阳大的多,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还是走到了车子那里,于眠拉开车门,“上车!”他难得用了强硬的语气,说完才发
现不对劲,于是缓下声音几乎是哀求的,叫了声,“阳阳。”
啊啊啊,真是百试不爽的万用咒语呢。
顾阳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一根针,扎到哪里全凭自己,他缓了缓,终于说,泄气似的:“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于眠,你以什
么身份来说这种话的呢?”
于眠愣了愣,喘息着,“我……我照顾你……要什么身份……”他四下看了眼,声音有些哑,“我说过会照顾你……”
顾阳听不下去了,他别开头,对面的店里正放着DS的新歌,歌词缓缓流淌着。他看到窗户上于眠的影子勉强挤出一个笑,距离那
么遥远,怎么也碰触不到。
于眠笑了笑,“总还能做朋友。”
顾阳也笑了,现在的人就是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笑,反正谁都喜欢笑脸,管你心里怎么想的,真好。
他回过头,迎着对方的视线,“于眠,你记性真差,我和你……”他狠了狠心,看进于眠眼里,一字一句的说,“一辈子都做不
了朋友。”
他没那么大方,回不去就退一步做朋友,那永远都不可能,他跟他只能是黄泉碧落再不相见。
于眠倏地放开他,脸上表情变了几变,后退了半步才定住脚,触电一般。
他没有他想的那么软弱,他只是不舍得,一点也不舍得。就算现在,于眠觉得那根针扎的疼了,自己也不会觉得有多好受,他比
他更疼。
第十七章
正是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顾阳听到有人在按喇叭,循声望去,陈泽维从后面的车子里探出脑袋,朝他挥了挥手。像看到救星
一样,顾阳从于眠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坐进陈泽维车里。
于眠就那么看着他,只是看着,没说话,也没阻拦。
顾阳狠了狠心,用力关上车门,陈泽维一踩油门,车子绝尘而去。顾阳在后视镜里看到于眠一直站在那里,深色的围巾被风撩起
来遮住表情,修长的身形在风中渐渐缩小,直到变成视线里一个不可辨别的黑点。
交通信号灯不断闪烁,在视网膜上晃动,顾阳在感觉到恶心的前一秒钟就闭上了眼睛,但还是不行,依旧有鸣笛声车轮声灌进耳
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住想吐的感觉,捂着肚子弯下腰。车祸给他留下太多的后遗症,生理上的心理上的,其中就包括
对高速行驶本能的恐惧,也并不是很严重,只要不刻意去想的话,平时坐公交偶尔打个车什么的都没事,今天不知道是触动了哪
根神经,心里一阵阵发紧,那乱七八糟的声音就像电钻一样往耳朵里钻,只让他觉得害怕,就像那年卡车迎面撞过来的时候,那
个瞬间,脑子里茫茫然一片,什么都没有。他明明伸出了手,但所有本属于他的东西却镜花水月一般通通消散,什么都抓不住。
陈泽维一直没说话,看到他不舒服的样子就递了塑料袋过来,顺便按下一截车窗。
顾阳接过来,但还是忍着肚子里的翻腾,他家教极严,像吐在别人车里这种事还是做不出来的。
被透进来的凉风一吹,便觉得舒服了些,顾阳对陈泽维道了声谢,直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问题。
“这个方向不对……”
陈泽维嗯了一声,一只手在方向盘上摩擦着,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去我那边坐坐吧,从你回来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过话。”
“我……”顾阳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能拒绝,舌头在口腔里转了一圈,“刚才谢谢你。”
“举手之劳。”陈泽维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有些敷衍的回了一句。
顾阳察觉他的异样也闭嘴不再说话,他往窗边靠了靠,安静下来的缩在那里,表情也渐渐平静下来。他没有了曾经的嚣张和张扬
,看上去只占据了小小一方天地,如同弱小而无害的小动物。
他微微闭着眼睛,睫毛有些颤抖,偶尔会皱一下眉头有时也会不易察觉的勾起嘴角,完全的迷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察觉
到有人在打量自己。
陈泽维看着顾阳,对方的表情里的那份平静是他从未见过的,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去揉搓那头被风吹乱的短发。伸出去的手悬在
了半空,咬了咬嘴角还是又缩了回来,泄气似的叹口气,他不想惊醒顾阳,不想破坏现在这份安详的美好。
陈泽维在郊区有套别墅,不大,周边却安静,其实不太符合他闹腾的性格,但他就是选择了这么一个地方,所以说你永远无法真
的看透一个人,一瞬间的想法选择,更是如此。
顾阳对这种地方并不拘束,这套房子说起来比他几年来一直住的地方要小的多,不过他觉得小点挺好的,有安全感,不像那种大
的离奇的地方,空洞洞的,用来做鬼屋倒是不错。
陈泽维把客人领进客厅,又倒了茶,端出了点心,都是顾阳爱吃的东西。
客人倒是没有对他的殷勤发表看法,而是眼尖的看到他桌子上摆着的东西,“你还留着这个啊?”顾阳指着陈泽维放在桌上的相
框问。
那里面是两个初中模样的人,背景是皑皑白雪,还有一个围着大红围巾的歪歪扭扭的雪人。北方的冬天比较冷,两个人都裹的像
个棉布包子。
那时候他们那么小,没有DS乐队,也没有以后十几年的离别颠簸;那时候顾阳也只是个会被捏着鼻头说句声音真甜的小鬼头,而
陈泽维还连贝斯的弦都没摸过,他们更没有认识后来的于眠和魏以宁,那是不知不觉就从指缝间流逝的年少时光。
陈泽维放下最后一个点心盘子,在他对面坐下来,也看着那张照片,有些神游的意味,半晌才有些刻意的摆了摆手,对着顾阳做
了个鬼脸,拉回那人的注意,“看看以前,再看看现在,就觉得时间真他妈的不是个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