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愿始终镇静自若,他看到警察在隐秘的四周布阵,却仍平静的高墙上吟琴。此情此景,历史上诸多著名。
蔡仲反手关上门,他多希望自己能变成一个失控的疯子,拎起床上的人暴打一顿。理x_ing的束缚只有那些时刻掌管大局潮涌的人才深为受用,旁人则皆嗤笑他们不敢直面自己的愤怒。
大多数已成定局的中心人物都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韧x_ing,周围的人替他提心吊胆,对方却视若罔闻的异常安逸。直叫人有气没处爆发,憋的胸口疼。
他努力整理凌乱的呼吸,让自己尽量显得轻松些。
“大家都在等你解释。”他张开嘴,推波助澜而来,把一切舆论和不利因素替隋愿挡在门外。他的希冀,期盼能等到两人敞开心扉畅谈欢笑的那一天。
隋愿给他的第一印象如是一堵高墙,坚固的堡垒驻守他彭勃的心脏。等他逐渐靠近,发现堡垒里面还有个透明的墙,在他心上包裹一层,让人既不能看透,也莫要妄想碰触。
直到此刻,他才忽然研究出这座哥特式城堡所在的地理位置;它身处南冥,是传说中的南墙。
敢死队一批一批的往这墙上冲,拿脑袋瓜去撞,撞完就好似达到了目的,各各扭转身子回了头。最后只剩下蔡仲还站在南墙边,如寺庙里早读的钟磬,到点儿就撞,锲而不舍,不屈不挠,全用在南墙身上。
隋愿已经恢复了,护士给他量过体温,输液管的针头离开他左手的皮肤,再也不会回来。他又变回从前那个y-in郁放d_àng的少年,脸上熠熠着不可一世的狂傲。
“只有你,”他扯开嘴角嘲讽着,不屑于礼貌的对视,所以眺望窗外晨光的云霞。他冷冷的说,“警察从不听解释。”
一股怒流从蔡仲的丹田涌到喉咙,再次被他良好的教养逼退回去。“好,说的对,”他也回以冷笑,习惯x_ing的舔舔下唇,内心实则万马奔腾。“看来你对现在的情形比我了解的透彻,那你就跟我解释吧,只有我这白痴还在等。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他锋眉直竖,心灵的窗口里着火了,整个形体燃烧熊熊烈焰。火苗贪婪的吸取他仅剩无多的理智,尤其看到隋愿放任自流的模样——他耸耸肩,朝蔡仲诡异的微笑,“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没什么好解释的。”
蔡仲气急,破口大吼:“你非要破罐子破摔?警察就在外面,如果你不把真相告诉我,我怎么帮你!宗圆世家不是好惹的,他们会弄死你!”
隋愿从没见过蔡仲发火,此刻却惊异的发现,他和凡人一样,居然也有疯狂的一面。他还以为这人是个现实版的唐僧,无论别人是要上了他还是吃了他,他都软弱的闭着眼。
他仰天大笑,到尾声苍凉尽致。“哈哈哈,太可笑了!蔡仲,是不是从来没人说过,你很蠢!蠢的离谱!像个不谙世事的白痴!你的朋友们呢?他们怎么不告诉你真相?他们太不诚实了,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隐瞒你!”
他始终猖狂的冷笑,像死刑台上仍不悔改的杀人犯,用冷漠和蔑视道尽人世的不公。
“你!下流!”
钟鸣鼎食之家唯一漏掉的教化肯定是对待小人的态度。蔡仲的父母没有教他如何骂人,所以他骂人的模样极其可笑。
隋愿笑着摇摇头,“对,我就是下流。”
“好,我们好歹相识一场,你想在监狱里终余年,我成全你。”蔡仲背过身,不再逗留的朝门口走去。身后稽d_àng的笑声戛然而止,在他的手将近门板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句轻幽。
“蔡仲,我如果说…我没有想要上她,这种念头在我见过她后从没出现过,你信吗?”
蔡仲停顿了身上的动作,缓缓垂下手臂。“我信不信还重要吗?警察就在外面,就这样吧。等樱子的家人到了,你就有机会换个嘲笑的对象。或许我在你眼里什么也不是,我像一条忠诚的狗蹲在你面前,对那些威胁到你的人乱吠,扭头就对你低三下四的期盼怜爱,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你鞠躬尽瘁。我知道,在你眼里的我就是这种影像,狗是多么奇怪的动物,他可以饿死在你家里,却不能允许自己有半点背叛。我就是蠢,是个入不得世的白痴,70年代的书呆子,脑子不灵光。我该死的迷恋救世主,梦想给浪子脚下铺上石子路,让他去找值得逗留的栖息之所。我以为自己是你的摆渡人,棨戟遥临,就站在岸边等人过度。我可以拮据,不靠家人,像边城桃花源里的守船人。但现在我更像守船人的狗。管他呢!既然作事要有始有终,渡你去最近的刑场我也能做到。你愿意等死,那就随你的便!樱子的父亲是r.ì本领事馆大使,爷爷是传统的合服世家,舅舅是指挥官,外祖父是武士道的传人。他们都不是好惹的,你就继续装死吧,保持你好高骛远的态度,我不会再管你了!”他一口气说完,脸憋得通红,却发现自己握着门把手的五指不停颤抖,腿也不能动弹。
这些话流进隋愿心里,绵长而幽远,但根本抓不住重点。就像你读过一本书,记不得它优美的措辞和恰如其分的段落,只记得激起冲突的成分。
“我其实不在意这些。”
整件事的过程,他自己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他像做了一个噩梦,醒来时被救援到病房里,梦里的画面总诱惑着他去回忆,但断断续续,接不出流畅的影片。
蔡仲以为他又在冷漠的嘲笑自己,他冲过去,情难自控,只想破坏掉眼前所有的东西才解恨。可他可悲的做不到啊,他是个无法宣泄自身情绪的人,像苛刻的笼中兽,在马戏团以温和的杂耍取乐别人,躲避道德与世俗时不时就张扬五抓的鞭笞,坐在地上滑稽的抓耳挠腮。
他定在隋愿面前很久,目光四处游离,就是找不到宣泄口。最后,他居然可笑的掀开隋愿得被子,将它粗暴的扔在地上。
他松垮的蓝白条纹病服黏在白色床单上,动作如风刮过,让他感到一阵扶摇而上的凉气,不禁笔直了四肢,眉头紧皱。
“你怎么就不明白,你以为这是在颁奖台上领奖吗?”他痛恨自己还没忘记这件事,在愤怒累计到无法承受时奔涌而出。他咬了咬牙,继续痛批,“你以为你的作为很光荣?你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不在乎别人在你身上贴标签,但你的家人怎么办,他们得忍受自己认识一个弓虽女干犯!樱子呢?她有什么错?她也要为你的罪行买单!你可以一意孤行,反正谁也无法左右你的决定,但你把自己葬送掉了!你替爱你的人考虑过吗!”
隋愿的脸渐渐从他灼热的目光里挣脱出来,他垂目盯着自己的腿,这倒不是出于无地自容。
他痛恨蔡仲的每一句话,蔡仲说“弓虽女干犯”,他说“樱子要为他的罪行买单”。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却选择指责隋愿。他一面认为自己的关心被无情的糟蹋,一面又记恨他曾抄袭他的论文。在他心里,什么都没有变过,隋愿这两个字仍旧是遭人唾弃的垃圾,仿佛他当初的关照都只是出于同情,对垃圾回收再利用的公益事业做贡献。他口里说些大道理,说要做个摆渡人,可他不了解他,甚至从没把两个人放在一起同等对待。
他绝不会因为蔡仲的慷慨其词而内疚,真正感到惭愧的应该是说出这些话的人。他虚伪、卑鄙、装出济世救人的模样,他荒诞、愚蠢、把人生书写成一篇笑话。
隋愿对着自己冷笑,问自己:傻逼,你是从哪里看出他对你很好的,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在他心里存有一席之地,你真看得起自己!
蔡仲感觉到自己很失礼,踉跄着退后一步,深深吐气。他看到隋愿万念俱灰般把头深埋在胸口,两腿蜷缩支起,手臂垫在膝盖上。
他忽然有些不忍心,他不愿承认,看到隋愿如此孱弱痛苦,他竟觉得满足。因为从没见过这样的隋愿,他误以为自己已经打破他心上那堵透明的墙,向他心房深处探出友善的手。
“如果……”他已经不会用言语来表达心意了,“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帮你,或许你还可以娶她,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帮你跟她父亲提亲…”他说到这略微停顿,隋愿突然抬头发出一串惨笑。
“哈哈哈,你对每个弓虽女干犯都这么仁慈?”
他把一切都想得太单纯了,如果他想要女人,什么样的找不到?他既有好看的皮囊又不无风趣,他配的上最美的娼妇而不需要纯洁的少女。爱是可笑的,人们说结婚后爱情就变为亲情和爱,但他不这么认为。
爱情就是爱情,是无可取代的。可他又不配谈爱情。
爱情是神圣而不可亵渎,最懂这一道理的却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而是那几经辗转的娼妇。因为她们遇到的人总是新的,有许多情话没说,许多故事没讲,感情也不会过期。
此刻,他以弓虽女干犯自居,仿佛这个标签已经无法褪去。他的笑容更加得意而狰狞,和所有粗鄙的小人一样,充满对平凡人的蔑视。
蔡仲被堵的无话可说,脸色逐渐由红变白。
“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
“这跟品行没关系,你太可笑。”
“好,”蔡仲咬紧牙关,“我进来本就是个笑话,我就是来被你嘲讽的。你是个垃圾!”
当所有人都说氯化钠有毒,蔡仲不信,他也不去做研究,就伸个脑袋到封闭的充满氯化钠气体的屋子里,直到晕过去为止。
等他亲身体验到氯化钠有毒,别人再如何改良已经没有用处。如同此刻对隋愿的愤恨,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再见,隋愿
他嚯的打开门,门外三名刑警都被吓了一跳。他与那几人对视的瞬间,他看到其中一名较为稳重的中年警察身侧挂着一串铁钩。
有个念头在脑中闪现,他冲过去夺走警察腰间的手铐,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