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包拯给殷鸿和盼儿安排了客房,众人各自回房安歇去了。之前白府管家白福已送来给他们几人新购置的衣服,白玉堂便要帮展昭换里衣,被他踹走了,感觉这一脚力道挺足遂放心不少,这才得空去换下自己染血的旧衣,一起盥洗睡下不提。
好像才一闭眼天就亮了。展昭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起来,见白玉堂也哈欠连天,却已穿戴整齐,把帕子青盐漱口水都端到他跟前了。
“不劳白五爷伺候,展某怕折寿。”展昭下床穿靴子时睡眼朦胧地说道,一起身发现白玉堂双手拎着他的蓝色外裳,还是顺从地伸胳膊任由他帮忙穿上了。
“报应不爽,啊不,礼尚往来嘛。”白玉堂讪讪道,“你真没事吧?大不了让小五盼儿跟着包拯,咱们等你好利索了再走。”
“这可是锦毛鼠的做派?昨夜是谁说有你白五爷在必护得大人周全的?”展昭边洗漱边笑道。两人收拾完毕,拿了刀剑去和众人会合。
不多时钦差卫队整装待发,包拯和公孙策定要展昭与他们一同乘马车,白玉堂他们也极力赞成。展昭尚觉得手脚有些无力,也知道这不是他托大的时候,遂告罪依从,心里却怪别扭的觉得哪像个武人的样子。
队伍浩浩荡荡出发,殷鸿和盼儿并辔走在钦差车驾前面,盼儿仍低垂着眼眉暗自神伤,殷鸿也不多出言安慰,只偶尔引她去看沿路风景。白玉堂骑着踏云护在马车旁边,夭夭也跟在他身旁溜达着,一会儿蹭蹭踏云不知嘀咕些什么,一会儿睁着大眼睛扭头去看马车。
“等到了松江,大人有什么打算,可要我们陪护你先行私访一番?”马车内展昭问道。
“我们确实要甩开卫队先行一步,但不是私访,而是直奔松江府验尸提人,免得失了先机。”包拯道,“对了,白少侠家信中提到,蒋四爷捉到了摘星阁的人送交官府。对于这个摘星阁,展少侠可有了解?”
展昭还真有所了解,向包拯和公孙策细细叙来。摘星阁是松江最大的门派之一,但比起江湖门派,更像个白道杀手组织,或者说是赏金猎人的培育地。门派中人靠杀人或抓人赚取酬金,但只动十恶不赦的贪官污吏或是官府悬赏的极恶之徒,因此代代相传皆有侠义之名。可自从现任阁主常风当权以来,摘星阁的生意越拓越大,接活儿标准越来越唯钱是问,是以财产日益增多,名声日益响亮,口碑却一日不如一日。
他对摘星阁之事挺熟悉,还因为一层缘由:已故的前前任阁主,乃是萍水派三师兄翟星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走剧情好累,感觉好久没谈恋爱了
☆、总有刁官害本府
当时翟阁主年纪轻轻已有侠名,恰逢当时玉面哑魔滥杀无辜,祸害到了他的地界上,自然是去舍命征讨。可魔头自然是功夫至少高于名门正派的平均水平才有机会成为魔头的,翟阁主棋差一招殒命玉面哑魔手下,其妻悲痛成疾,撇下不足岁的幼子撒手人寰。摘星阁一向是个有钱的门派,钱多是非多,诸位长老堂主哪里愿意放着便宜不占辅佐一个襁褓里的孩子,争抢掌门之位抢得不亦乐乎。萍水老人与翟阁主是忘年之交,前去奔丧时看着摘星阁这帮人只顾抢帮主之位都忘了带孩子,一生气把还没断n_ai的翟星带回了萍水派,一不小心就养到了这么大。
翟星心x_ing仁厚淡泊,一贯不爱掺和摘星阁那些事,以萍水老人的x_ing子自然也不会教唆他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什么的。等他长大成人,看着常风把门派搞得乌烟瘴气也很生气,可是摘星阁到常风手里已经又传了一代了,人家早已当作自家产业打理,哪里还容得下翟星说话。后来他下山历练时受了重伤,这两年一直在山上休养,更没有心力管摘星阁的事了。
展昭讲着就觉得很忧心,现任阁主常风只比三师兄略大几岁,行事却向来y-in损。如果真是摘星阁干出这种灭人满门的事,不知三师兄会多么难过。
“不管是哪个王爷的手笔,扯进了江湖门派又会多出好些是非。”包拯叹道,“我最烦的就是他们仇杀来仇杀去,徒伤多少人命还说什么‘江湖事,江湖了’。”
这话展昭其实颇为苟同,却忍不住暗自发笑。白玉堂嫌弃皇室官府破事儿多,人家包拯还嫌弃江湖人是非多呢。
一路无非是晓行夜宿。到城外几十里时,包拯公孙策只带了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几个得力校尉,弃车换马,由展昭白玉堂殷鸿盼儿护送着,快马加鞭向松江府奔去。
展昭感觉内力大概恢复了六七成,只是一路颠簸得胸口发闷,少不得暗自忍耐。这会儿骑在夭夭鞍上与白玉堂并马而行,其实更加颠簸,心下倒畅快了几分。但没畅快一会儿他便发觉有异。
“玉堂,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他不愿轻易惊动包拯,悄声问白玉堂。
“跟了一路。”白玉堂不动声色道,“他们不动手,不然咱们杀过去?”
“提防着吧,小心调虎离山。”展昭道,“他们大概是要盯着大人如何行事。”
一路行来只见烟波画桥、朱阁绮户之间人烟熙熙攘攘,好一派丰饶水乡风光。紧赶慢赶到了松江府衙,知州马丹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慌忙迎接钦差入府。
包拯风风火火登堂入室,接着就被马丹打了个措手不及:尸身火化已下葬了,嫌犯已释放了。
“马大人,案情未明,为何火化尸身?”包拯黑着脸问道。
“回禀钦差大人,初秋天气尚暖,此案死者又太多,存放便有些疏漏。前些日子仵作房有个杂役患了急病,郎中说是有瘟疫的征兆。”马丹恭恭谨谨答道,“这实在非同小可,下官不敢冒险,只得火化了尸身安葬在城郊义冢了,还请大人治我渎职之罪。”
此情不能不谅解,瘟疫不是顽的,换了他也不敢为了一个案子拿全城百姓的x_ing命开玩笑。
“这个杂役现在何处,可容学生为其诊治?”公孙策听到有人患病自然没有不过问之理。
“已不幸身故。”马丹面露不忍,“此人因公事丧命,下官已拨了银两让其家人治丧了。”
“马大人又为何放归摘星阁的嫌犯?”包拯一时无法辨别真伪,沉声追问。
“下官已审过那两个后生,他们只是偶然到流风岛宴饮,酒醉惊醒发现差点烧死在火场,险些吓傻了,刚稀里糊涂逃出来就被陷空岛蒋四爷逮了。这点有摆渡船夫为证,况且他二人武功低微哪有灭门之力?”马丹仍有条不紊。
“这毕竟是一条线索,怎么不传唤摘星阁阁主问话?”包拯问出这话的时候就猜到答案了。
“大人也曾做过地方官,知道这些江湖门派的厉害。以我府衙之力实在传不来那位常阁主,大人的卫队或可一试,但强捕只怕免不了死伤。” 马丹果然恰如其分地露出三分难色、三分愧色,“包大人,此案虽极为恶劣,但一无苦主,二无线索,连报案的陷空岛卢大爷都只是出于公义,跟死者并无交情。下官猜测左不过是江湖仇杀,可茫茫江湖实在无迹可寻,已准备定为悬案了。”
“本府刚好送来了苦主和线索。”包拯微微一笑,扬袖指向盼儿,“这位东方姑娘是流风岛岛主义女,正是苦主。线索嘛,乃是雍王爷和宸王爷的证词,不知马大人与哪位王爷更为相熟?”
马丹哪里听不出他质问之意,俯身下拜道:“包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松江府物阜民丰,免不了有些贵人惦记。两位王爷下官都曾接待过,不过略尽地主之宜,却不敢谈相熟。大人尽管查案,下官自当全力配合。”
这位马大人掌管松江这等江南富饶之地,大概惯于各色王公贵族周旋,说话滴水不漏,教包拯无从查起却也揪不出他错处,更不知他是据实相告还是听命排布。
打发了马丹,众人在府衙客房里安顿下来,接着面面相觑。
“现下作何打算?”包拯摊手道,“等卫队到了,去摘星阁强捕?”
“听闻摘星阁门人众多,有不少强手,不过有我们在,抓个常风应该不难。”白玉堂这些日子没打架,又逢展昭怏怏的没力气陪他过招,遂显得有些心痒。
“只是就算把人抓来了,若能迅速定罪还好交代,若是审不出来什么,摘星阁大可召集江湖人闹事,只怕会危及大人安全。”公孙策为难道,“若那马丹再参他一本扰乱民生动摇治安,大人的处境就愈发不好了。”
“说起来啊包大人,”白玉堂抱着胳膊好奇道,“听说你是官家亲选的开封府尹,为何这样处处遭人为难啊?”
“白少侠有所不知,正是因为圣上钦点才不好做。”包拯沉着脸缓缓叙来,“开封府尹总理京畿民政司法,更掌管开封治安,此前秦王、先皇、当今圣上都曾出任此职。可圣上即位后一直没有长大成人的皇子,遂挑选自己信得过的朝臣担任,我的恩师寇公就是其中之一。恩师卸任后,圣上身体也很不好了,各家心思都活了起来,雍王党、宸王党、楚王余党、刘后党,都想在这个位置放自己的人。圣上看各家争得焦头烂额,索x_ing从御史之中拎出了我。我既在其位,只想理民生、治狱讼、恪尽职守而已,谁知想笼络我的和想铲除我的都络绎不绝。”
“无非是这点事儿,你们朝堂中人就是麻烦。”白玉堂撇着嘴表示贵圈真乱懒得听了。“还是想想怎么料理摘星阁吧。”
“你们江湖中人不麻烦,倒是让常风乖乖来府衙配合调查啊”包拯闻言瞪着眼表示贵圈才乱。展昭心口还有些憋闷,这会儿坐在一旁悄悄调息,听他们互呛也懒得出言制止。
“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殷鸿忽然笑道,“我们几个蒙面把常风劫出来闻讯,问出来罪状就交到府衙画押定罪,问不出来就套着麻袋打一顿找个猪圈扔了。常风顶多认为是流风岛的江湖朋友听说摘星阁有嫌疑,故来挟私报复,肯定怪不到包大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