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他妈给你收了!”薛勤胜喘了一声,底气已不如原先那般浑厚了。
薛适歇斯底里地叫嚷道:“那我就睡觉!”
一句话,把薛勤胜彻底击溃了。他憋在胸口的怒气瞬时散至全身,随即,万般无奈地长叹一声,转身走出了家门。
薛适瘫坐在椅子上,脑中一片空白。压抑许久的泪水,汩汩流出,将鼓胀的双眼,洗了个通透。
自那次没甚结果的争吵过后,薛勤胜竟没再追究过儿子了。薛适不禁感叹,想说父亲也终就服软了一回。
忘了提及,虽说市立中学的食堂环境优良,菜色多样,但薛适终不能适应多人用餐的环境。于是他退去了饭卡,每日中午乘坐公
车,躲进父亲餐厅的办公室,独自吃饭。
午休时,偶尔会遇见父亲,于是不得已,父子俩聚在一起,吃一顿沉闷的午餐。多半时间,薛勤胜都是在外赌博的,于是薛适就
将办公室欣然占据,踏实地午休一阵,再返回学校上课去。
争吵过后的那几天,父亲像是刻意回避,办公室内总不见他的踪影,床铺平整得就像是不曾睡过一样。
那天,薛适走进办公室,见仍是空荡一片,便又舒心了许多。怪的是,空调的暖风吹得极凶,将狭窄空间的每一处都扇得十分燥
热。
对于父亲的消失,以及办公室异样的平整,薛适从未多心过。他将外套脱下,玩起了电脑。少顷,热得两颊通红,便又将衣扣解
去了大半。
不多时,房门轻响。薛适以为是父亲,便扭过头,警戒地盯着。只见海燕慢慢走进,薛适才吐了口气,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虽说海燕与薛勤胜的不正当关系已是众人皆知的了,但傅雪萍与薛适却仍好生待她。尤其是薛适,将海燕视为密友,玩笑打闹都
是稀松平常的。
唯独今日,海燕竟没有回应薛适。她按住门栓,刻意弄出声响,锁上了房门,接着,便阴沉着脸,走进了薛适身后的卫生间。
薛适嗤笑一声,只念海燕是到了生理低潮期,便又聚精会神地盯住了电脑屏幕。
蓦地,薛适背后传出了阵阵水流声。一番清洗过后,海燕打开了卫生间的房门,一股潮湿的热气,瞬时袭上了薛适的脖颈。
薛适毫不在意,谁知海燕挤出房门,臀部竟故意蹭上了薛适的肩膀。薛适没扭头,只斜眼一瞥,见海燕穿着肉色的胸罩和内裤,
其余各处,皆暴露在外。她那紧实的肌肤,密密覆了一层细小的水珠,并不断冒着蒸腾的热气。
薛适冷笑,调侃道:“寒冬腊月的,怎么就热成这德行了?”
海燕仍是不回应。她俯身靠上薛适的后背,丰硕的乳房,蹭过了薛适的头顶。接着,她便顺势倒在了床上,侧卧着,摆出一副撩
人的模样,两眼眯成一缝,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薛适。
薛适就坐在海燕身边,却毫无动念,只是盯着屏幕中的谜题,嘴里不停叨念着。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海燕见薛适没有反应,便抬起一只腿,慢慢伸向了薛适。她那涂成深红色的脚趾,沿着薛适的大腿外侧,不
断磨蹭开来。
这样一个赤裸的女子,搔首弄姿,热情撩拨,就摆在薛适的手边。
而薛适仅仅是瞪了海燕一眼,遂拨开她的腿,烦躁顶了句:“别闹!”
海燕一愣,立时回复了常态。她轻吁一口,起身穿衣,静默走出了办公室。
薛适始终没有料想到,一丝一毫都没有料想到,当时的海燕,是在勾引自己……
第26章:左派右派
碍于薛适的成绩,薛勤胜过了个不太欢畅的春节。转眼间,就到了二零零三年的三月末。
那时,非典疫情愈趋严重,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往日热闹的店面也都纷纷关闭了。学校中,处处流传着即将停学的消息,大部
分学生,都是浮躁不安的。
又过了半月,校方终于给出确切消息,宣布于四月二十日左右放假,与暑期合并,一口气连歇四个月。学生们个个兴奋不已,对
这可怕的病毒,竟也抱起了几分感激之心。
放假前的最后一节音乐课,同学们散乱坐在敞亮的音乐教室中,内心的激动难以掩饰。
音乐老师是个胖胖的男人,看着像是已入中年,可他却总坚持说自己还不到三十岁。
老师见同学们已没了听课的兴致,便也干脆聊了起来。他独特的幽默调侃,引得众人不断捧腹大笑。而话题亦是越扯越远,从早
恋到晚婚,从童年阴影到中年危机,最后,终就顺势聊起了刚刚坠楼不久的,张国荣。
话题刚起,薛适便觉有些不自在了。果然,没说几句,那胖胖的老师,就不屑地讥讽道:
“哼!他是同性恋!”
薛适听了,浑身发紧。当时,他坐在靠前的位置,与老师几乎正面相对。薛适羞愧地低下头,却又感到后背一阵发麻,仿佛身后
的同学,都在盯着自己议论似的。
教室后方的那群男生,已发出了强烈的哄笑声。女生们也跟着说了些侮蔑诋毁的话语。
薛适浑身发烫,又不敢乱动,只得缩紧了身体,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的窘相。
坐在讲台上的音乐老师,将肥硕的小腿翘起,摇头晃脑地调侃道:“这是有科学论证的,说同性恋的脑结构,跟正常人的不一样
。”
又一阵猛烈的哄笑。薛适只觉自己的脑壳已被掀开,他就如一具异类生物的标本,被捆在教室中央。那些上解剖课的学生们,正
反复挑拣着自己结构特异的大脑。
薛适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了,闷热的气息冒出衣领,恶意搔弄着他的两颊。倍受煎熬地忍到了下课铃响,薛适只是躲在角落,直
待同学散去,他径直钻进厕所,修整了许久,才提起勇气,重新走了出来。
当晚,薛适独自待在小屋上网,傅雪萍在对面的卧室内休息,薛勤胜照常不在家。
蓦地,门铃响了。姥姥摇晃着身体,慢慢走到门口,质问了一句。开门看,是薛适的三大爷和三大妈,手里拎着几个红兜子。
姥姥接过东西,十分开心。夫妇二人跟老太太寒暄了几句,便往傅雪萍的卧室走去,三人聊了起来。
薛适想起了那次嫖娼事件,对三大爷仍有不满,便没出来打招呼,只将房门虚掩着。
当下,薛适飞速敲击着键盘,正跟陌生的同志们聊得火
热,同时也在注意着母亲卧房内的谈笑声,以免有谁过来打搅。
不知怎的,傅雪萍竟突然冒出了一句:
“是同性恋吧。噢,对了,刚刚往生的张国荣,也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