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震耳欲聋的声响,在寂静的夜空中飞速扩散,又往复回荡了几番。
薛适苦笑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介意孟飞对任何人表达爱意,只是对方这狂热的态度,正是薛适极度渴求的,而那痴心期盼
的唯一对象,便是蒋胜杰。
孟飞所呼喊的那三个字,过于猛烈,像仍是在耳边萦绕一般。而这残余的低吟,若真是由蒋胜杰在耳畔轻喃的,薛适恐怕自己,
必定已是全身酥软,站不起来了。
龟行一晚的二人,终于走回了静贤居。院内格外寂静,抬眼望去,已不见几户光亮了。
行至薛适家楼下,二人四目相望,仍不舍分离。那一刻,深植于薛适心底的自卑汹涌作祟,他盯着孟飞,酸涩地问道:
“如果,你先遇到我,而不是秋叶行,你会选我吗?”
孟飞没开口,只是狠命点头。他抱紧薛适,用力亲吻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
薛适独自上楼。回家后,他一直兴奋难耐。
睡前,他捧着手机,将今日这番偶遇,尤其是临别时的问答,都简要编成一段文字,发给了何健。而何健,回复得并不如以往迅
速。
直至薛适将将迷糊睡去时,手机才再次发出了光亮。他眯眼摸过,却见对方只回复了一个字:
哦
仅仅一个字,透着多少无奈。只是当年的薛适,完全读不出来。
第31章:潮退
薛适对蒋胜杰失魂般的眷恋,并未因孟飞的偶然出现,而衰减分毫。另一方面,那几日,孟飞亦未再联系薛适,估计是出于愧疚
,而陷入了自责。
又苦苦捱过了一周,终于盼到了蒋胜杰所述的,那“极其重要”的考试日。薛适清楚记得,那天是九月十二日,星期五。
清晨上学,薛适出神地挪着脚步。身旁那些兴奋异常的陌生同学,热络讨论着各自的周末安排。这些嗡鸣在耳畔的噪声,不知被
拉长了多少倍,在薛适脑中模糊萦绕着。他试着回忆蒋胜杰那极富磁性的嗓音,却因久未听闻,而变得虚幻不已。薛适只觉得悲
哀,他死死攥着衣兜内的手机,愁眉不展地走进了教学楼。
整个上午,薛适照常无心听课,只低头盯着桌膛内的手机,尽心编纂着鼓舞与祈祷的短信。
而今,已到了蒋胜杰所约定的解禁日,薛适却依然得不到对方的半点消息。他盯着手机,就那么凄苦地等着。
熬到午休时,薛适怀揣着那份自欺的劝慰,忐忑拨起了对方的号码,用以验证猜想。无奈,耳边蓦然响起了等待音,冰冷的每一
声,都无情刺戳着薛适炙热的期盼。
薛适终就厌倦了自己的盲目自欺。他早有觉悟,只是不愿承认,蒋胜杰压根就没将自己放在心上。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欢快散去。薛适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摇晃着走出校门,默然乘上了开往静贤居的公交车。
到站后,薛适下车,孤身走在回家的林荫路上。他低头,见倾斜的树荫绵延一线,念起往昔,和蒋胜杰骑车出游的日子,已然逝
去了。伤怀渐浓,薛适双眼模糊,豆大的泪滴,随着步伐,纷纷打在了脚前。
一路呜咽,走到了巷口。薛适停在原地,望着与蒋胜杰初次见面的广场,霎时间泪水翻涌。他没有勇气再迈出半步,更不愿让母
亲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薛适转身,双手掩面,走进了马路另一侧的花园。他径直坐在了休息区的石凳上,兀自痛哭。
当下,太阳将将伏在地平线上,正是晚餐前后遛弯闲逛的大好时段。原本围在石凳附近散步谈笑的大爷大妈们,见突然冒出这么
个凄苦的怪异青年,便赶忙四散开来,结对躲在远处,偶尔好奇偷瞄,互相窃窃私语。
绝望的薛适,向孟飞拨打了求救电话。等了近半个小时,天色愈趋暗淡,那些偷瞄的零星群众也看腻了,四散而去。
薛适仍在抽泣,蓦地,就听孟飞用他那高亢的嗓音呼喊道:“哎呀!我的祖……”
薛适缓缓抬头,望见孟飞,便扑上对方,嚎啕大哭起来。方才已不见了踪影的大妈们,又齐刷刷冒然而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眼
前的稀奇场面。
孟飞也不是那种很在乎世俗眼光
的人。只是境地过于尴尬,他赶忙拍着薛适的后背,在他耳边不断劝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啊。你看,大妈们都要报警了
……”
薛适被孟飞搀出了花园,二人沿着马路一侧,漫无目的地挪着脚步。薛适哭诉蒋胜杰的冷漠,孟飞则训斥着薛适的卑微。
突然,薛适单手伸向孟飞的裤兜,粗暴掏出了对方的手机,恶狠狠地按了一串号码,继而递还给孟飞,吸着鼻涕逼迫道:“你打
给他!你打给蒋胜杰!看他到底接不接!”
孟飞拿过手机后,犹豫不决。他狐疑地盯着薛适,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薛适已然魔障,只用哭肿的双眼瞪着对方。孟飞长叹一声,遂背对薛适,拨通了号码。
薛适怯懦地站在远处,却又死死盯着孟飞握在耳边的手机,生怕蒋胜杰会接起来。臆想中的等候音,声声响起,震耳欲聋,如同
诅咒一般。
刹那,孟飞转过身子,一双凤眼瞪得溜圆,既惊讶又惶恐。
悬在薛适心间的绝望,崩坏了钢索,砸穿了身体。脑中,等候音戛然而止,薛适仿佛见到蒋胜杰将手机放在了耳边,张开了那两
瓣令薛适眷恋万分的光润薄唇,声音却像是憋在水中,朦胧不堪。
孟飞缓缓张开嘴,不可思议地应了一声:“……喂?”
霎时,薛适箭步冲过,十根手指狠命地弯曲着,像要扼死孟飞那般,直直扑向了对方的手机。孟飞抬起另一只胳膊,强硬推阻,
拼命拦着。
争抢之间,忽闻“咔嚓”一声。薛适呆愣抬头,只见孟飞高举的手机,已被他自己合上了。
薛适委屈地咧开嘴,眼泪汩汩流出。而孟飞,则愤愤逼近薛适的脸,厉声呵斥道:
“你醒醒吧!丫根本就不在乎你!”
话音刚落,近乎气竭的薛适,即刻没了力气。他蹲坐下来,将脑袋深深埋进了两膝之间。
少顷,孟飞将薛适搀扶起来,他不知如何劝慰,只得轻叹连连。偶尔过往的路人,冷淡一瞥,遂漠然走过,毫不在意。
天色已暗,愈觉阴冷。孟飞张望一番,盯着不远处的霓虹招牌,淡然说道:“别跟这儿杵着了。开间房吧。”
许是趁火打劫,但当下也别无出路了。薛适捂着胀痛的双眼,身体被孟飞搂在腰间的手臂带领着,盲目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