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抬起头,刚张开嘴还没发出声音来,一边袁朗已经接了茬:“是我得罪他啦,今天最后一场演习,我在做任务见报的时候没解释清楚就动手打他,还把他踢出了演习。刚才我是特地来道歉的,结果人家不领情,我这正愁没台阶下呢,这个牌篓子就送上门来了。”他嘴角含笑,说得再自然不过,成才怎么都不能再没点反应了。
“队长,别这么说,今天的事儿是我不对。”
齐桓敲敲桌子,“成才啊成才,这种时候你假客气个啥,难得看见队长跟人道歉,这竹杠不敲白不敲啊!”C3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队长请客啊,见者有份!”
成才正想摇头,袁朗已经说道:“没问题,等我休假回来一定请你们几个好好吃一顿,还带瓶好酒,怎么样?够意思吧!”
刚明白过来的C3笑得满脸诡秘,“哦,我说队长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呢,闹了半天能回家好好抱抱老婆孩子了,有家就是好哇~~记着替我们给嫂子和圆圆带个好啊。”
袁朗边点头边瞟了成才一眼,见他表情僵硬,面上的笑容变得更深了点。
6月21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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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建议BGM:王菲《暗涌》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什么我都有预感
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林夕字传中,林若宁这样点评暗涌的歌词:“暗涌字字皆苦不知由多少生关死劫熬成”……其实我本来很想找到一首和《暗涌》感觉类似而是男歌手唱的歌,因我总觉得这首歌的曲子对这时的两个人而言到底还是偏软了些。不过翻遍了我的电脑也找不出一首,又实在太爱这歌词,只好作罢。)
Part XI
推开门,成才慢慢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毫无疑问,这不是他第一次走进这间办公室,但却是他第一次自己单独待在里面。明亮的灯光下,不知为何,那些早已看惯的桌椅柜架显得和平时有些不大一样。
办公桌上一片混乱,各种文件报告毫无章法地摆放着,烟灰缸里堆着小山一样的烟头,空气中缭绕着那个人身上常年散发出来的烟味。拉开椅子坐下,成才闭上眼睛嗅着那熟悉无比的气味,忽然觉得自己离那个人从来没有这么近过,甚至比他在自己眼前说话、微笑时更近。
他当然明白袁朗让他晚上来办公室的原因——他有话要对他说,那是一些不方便当面说出来的话,他打算在电话里告诉他。
只是,需要隔开几百公里的距离才能说出来的话,那会是什么?
难道他的队长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他有妻有女,他有大好前程,他们之间走到如今这一步完全是异常状态下的意外,继续保持这种错误的关系,不但对不起部队的培养国家的信任,并且于身心有百害而无一利,因此必须尽速抽身切勿沉溺?
想像着袁朗用教导员那样和风细雨的口气说出这番话,成才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一如他记忆中袁朗时常露出的那个表情。
屋里很安静,能听见日光灯管发出的极低的电流声。成才扫了地,把桌子清理干净,再仔细地把那一摞摞的文件整理分类。
“队长,我明白你的意思,请你放心,我是一名军人,绝对不会忘掉自己的职责和目标,我……”手里漫无目的地翻着一份文件,成才不断自言自语,机械般地一遍遍重复这段话,思考着应当用怎样的语言、声音、腔调甚至是表情去回答袁朗,直到他确信自己已经可以把所有的情绪完全掩盖起来为止。
忽然,他停了下来,安静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轻声说道:“袁朗,其实,是你想得太多了……”说着,他站在办公桌的正前方,慢慢地垂下了头。
不过,这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大队里几个还不知道袁朗休假的人打过来找他,接下去的第二夜、第三夜也一样,虽然电话铃曾经惊心动魄地响过几次,但那个意料之中的电话始终没有来。等到袁朗的声音终于在听筒里响起的时候,距他离开已经五天了。
“这么晚了还在啊?看来你这个勤务兵当得很称职嘛,我考虑考虑让你当个长期的,怎么样?”
听到袁朗低低的笑声,有那么一瞬间,成才以为自己的心脏完全停止了跳动。定了定神,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队长,我看你八成是在家过得太舒服了,现在才十点,我训练完刚过来。”嘴里有些发干,他这才想起自己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跑来了。
“是吗?咳,今天轮到我带圆圆洗澡睡觉,你是不知道,这么大的小孩儿太能折腾了,我简直是跟打仗似的和她斗智斗勇,感觉那叫一个度日如年啊!”
听着他得意地发着为人父者专有的牢s_ao,成才笑了一下没说话,袁朗接着说:“我不在这几天大伙儿怎么样?有什么事儿不?吴哲回来了吗?”
“没有,还是老样子,要是有什么要紧的齐桓肯定早告诉你了。吴哲回是回来了,可还没等他喘口气呢,就又被大队长抓了壮丁,每天早出晚归的,连我都几乎见不着他人。不过,抱怨归抱怨,我看他忙得挺高兴的。”提及队友们,他说话显然顺溜多了。
“听你说的,好像这队里有我没我根本没区别啊,好歹你也应该代表他们表达一下对我的思念之情吧。”袁朗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成才笑出了声:“我们好不容易挣脱你的魔掌一个礼拜,快活还来不及呢,谁顾得上惦记你啊。”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一阵,完全没有重点可言,好像袁朗打这个电话只是为了和成才闲聊一番。虽然心里的不安在一点点放大,成才却始终都在微笑,因为他知道,电话那一端的那个人,和他一样不安。
“成才,你说人在什么时候会觉得最轻松?”听筒里传来打火机的啪嗒声,声音的背景忽然变得空旷起来,应该是他走到了阳台上。
“别人我不知道,如果你问我,那么我觉得最轻松的时候就是现在了。”他说的是实话。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轻松感,既然无论如何主动权都不在自己手里,那么索x_ing全部交给他,至于结果,又有什么重要。
“哦?你的意思是我不在队里的时候?原来我这么不受你待见啊。”袁朗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成才却没有把这个玩笑接下去,顿了一下,“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接下去的几秒钟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某种能量安静地通过电波在他们之间传递着,那是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暗潮汹涌。
“成才。”
“嗯?”
在电话的那一端,袁朗长长地沉默着。
“怎么了?队长?”成才心里有些发紧,像在法庭上等待宣判的罪犯。
“……不,没什么了,就这样吧,等我回来再说。”袁朗轻笑两声,接着说,“训练可要抓紧,别趁我不在就偷懒啊。”
“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保护好革命火种啊,可别cao劳过度了。”难得他逮着机会狠狠调侃袁朗一次。
袁朗很捧场地笑了起来,说了声再见便挂了。
攥着电话,袁朗久久地看着黑蓝色天空上的那轮满月。月亮上笼罩着一层光晕,看起来模模糊糊的,月晕午时风,看来明天要变天了啊。
在打这个电话之前,他考虑了很长时间,精心罗织了一大堆合情合理的说辞,最后却连一句都没有说出口。虽然成才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可他的情绪像水一样从电话线的另一端流淌过来,那样悲伤而平静,全然不抱希望,让他的心脏忍不住为之紧缩、酸痛。
以成才的敏感,不会不知道自己打算说什么,而他对自己说出的话一定会不假思索地全盘接受,那么问题也就不成其为问题了。只是,这样的结果真是自己想要的?袁朗迟疑了。
屋里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妻子赵倩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见他回过头,笑着说:“不让你在家里抽烟,你就跑到阳台上去放毒。”
除了新婚时的半个月假期,这对聚少离多的夫妻很少有机会有这样大段的时间共处。袁朗忙,平时总是来去匆匆,有时甚至只能在家呆半小时就得回部队去。赵倩也忙,所以女儿圆圆从半岁开始就送到外婆家去,直到能上幼儿园了才接回来。这次知道袁朗休假,赵倩特地调了休,还向圆圆的幼儿园请了假,这样一家人可以多一点时间团聚。
袁朗掐灭了烟头,走到沙发上坐下,袁朗轻轻靠在妻子肩头,握着她的手听她慢慢地说着圆圆的各种趣事。他错过了孩子的成长期,并且可想而知的还会错过更多,这一直都是他最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