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落地窗的倒影里看着妻子光洁的侧脸,他心里却不期然地想起了另一张脸,那样年轻而执拗,好像要把全世界都握在他手心。
“你在想什么?”赵倩也把头靠在他头上,懒洋洋地问道。
听到妻子的问题,他的心猛地一跳,回过神来,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想队里的事儿。”
“是谁说回了家就不要想工作啊?你犯规啦!”赵倩抬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袁朗张大双臂把她搂进怀里,“倩倩,你该不会后悔找了我这么个怪胎当老公吧?”
赵倩耸耸肩说:“后悔了也没办法呀,都怪那时候年纪轻见识浅,误上贼船,现在想下也下不来喽。丈夫么,一丈以内才是夫,出了这一丈,就是钱的、事业的或者别的女人的了,你呢,是部队的,至少听起来还算大义凛然,我就将就了呗~”说着,她笑弯了眼睛。
袁朗把脸埋进妻子的颈窝,闻着她身上沐浴r-u淡淡的香气。赵倩是个很特别的人,有个这样的丈夫,换作其他女人大概会满腹辛酸,可她却颇能自得其乐,独自把这个家和孩子打点得井井有条,而二人在一起时的那份平静与契合更加难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他竟会想起与成才在一起时那种惊心动魄的痛苦以及灭顶的快感?莫非真的像书里说的那样,每个人在内心深处对冲破禁忌都是极度渴望的?
在妻子看不见的地方,袁朗的拳头握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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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一下,赵倩和圆圆两个名字纯属借用,我这对起名向来苦手的人早已向阿阮同学申请过鸟~~~
本章建议BGM: The Police《Every Breath You Take》
之前几章一直令我感觉心里压了个秤砣= =
所以我选择这首歌,尽管词依然不够明亮,可至少旋律轻快多了——这一章就是这么个x_ing质。。。
O CAN'T YOU SEE
YOU BELONG TO ME
HOW MY POOR HEART ACHES
WITH EVERY STEP YOU TAKE
EVERY MOVE YOU MAKE
EVERY VOW YOU BREAK
EVERY SMILE YOU FAKE
EVERY CLAIM YOU TAKE
I'LL BE WATCHING YOU
Part XII
如果抛开妻女的期盼不谈,袁朗其实并不太乐意休长假,因为他手头上的那些工作基本没人能代劳,休假一星期就意味着回来以后将有一个半星期甚至二个星期的份量积压下来。基本上,如果不彻底忘掉自己是个普通人这一事实从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去做,反而任由雪球越滚越大的话,最后搞不好就会被压垮。这种先甜后苦的事情,真不太符合他的风格。
很可惜,这次休假回来后,尽管杜绝了一切外在干扰,袁朗一向引以为傲的高效率却没能得到充分发挥,那雪球已经滚了有一人多高。于是,当又一次为期一周的山地演习开始时,他向铁路告了假,三中队由副队长廖凯带队参加演习,他自己则留在几乎变成空城的基地,终日埋首在文件堆和电脑中奋斗不息。
袁朗没日没夜地忙了好几天,每天只靠几袋方便面过活,后来甚至顾不上换一桶新的矿泉水,就这么在洗手间里直接就着水龙头喝凉水。等到最后一次按下电脑上的文件保存时,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满脸菜色面目可憎。
精疲力尽地回到宿舍里摊成一个大字,他拿出仅剩的神智瞟了眼日历,发现当天就是演习结束大队返来的日子,便在心里模模糊糊地念叨着:今天谁敢来打扰我睡觉,不论是谁,一律锉骨扬灰……
有这么一个故事,某人托朋友买蓝色圆珠笔,对朋友反复说:千万别买成红色的啊!最后买回来的果然全是红色。这就说明,如果一个人对某事件进行过于强烈的排斥,那么该事件的发生概率往往会加大,因为他的关注点放错了地方。这个规律放之四海而皆准,袁朗自然也不会例外。所以,当他在睡梦中仍然与各种数据苦苦纠缠时,走廊上陡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奔跑声、叫喊声、拍门声。
“队长!队长!你在里面吗?!”
齐桓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焦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这令袁朗不得不拖着身子爬下床拉开门,眉头紧皱地低吼起来:“你最好有要紧事!”
门外站着的是气喘吁吁的齐桓和吴哲,见他开门,齐桓用力lū 了把脸,说:“当然要紧!是成才,他受了重伤!在野战医院抢救了几个小时才脱离危险期,结果一醒过来就死活要我们送他回基地,也不知道究竟想干嘛!”说着,他一把拉住袁朗的胳膊就往外拖,“咳,快点!边走边说!”
袁朗一个激灵,所有的倦意瞬间消失,脸上本已少得可怜的血色更是褪得干干净净,反手拽起齐桓开始朝楼下跑去,同时喊道:“他在搞什么名堂?怎么会在演习中受重伤的?”
吴哲跟在后面大声说:“别提了,完全不怨他,一个新兵蛋子被他给毙了,一着急,居然偷偷摸出手枪违规近距离s_h_è 击,正好打中他腿部大动脉,失血过多,送到医院的时候心跳都没了!”
袁朗的手有点发颤,吴哲的声音在耳中轰鸣,他却无法完全理解那话里的意思,过度疲劳的大脑一片浑浑噩噩,只剩下一个残存的念头:成才到底怎么了?
三人一路狂奔到医疗所,不少三中队队员正挤在一间病房外,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看见袁朗火急火燎地冲过来,马上闪开了一条通道让他进去。
病床上,成才紧闭着眼睛,脸色看上去异常苍白。袁朗定定神,走过去轻轻掀起他身上的被单。
成才的大腿上厚厚地裹着纱布,此时上面触目惊心地红了一大片,袁朗忍不住掉头怒吼道:“伤口裂开了你们都看不到吗?为什么不找医生来给他处理?打算让他把血流干吗?”
吴哲拨开人群走进来,小声说:“是他自己不让我们动他,说是有话要跟你讲。你先听他说完吧,医生就在外面,随时可以进来。”
这话里的不祥意味令袁朗的心猛然向下一沉,他咬紧牙关,坐在床边伸手轻拍了一下成才的胳膊,“成才,我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成才将眼睛睁开了一线,看着他虚弱地笑了一下,小声说:“队长……要是我说了,你可别生我的气……”
袁朗点点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说:“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成才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明亮起来,眼角也出现了几道浅浅的皱纹,在这个笑容完全绽开之前,他坐起身来大声说:“队长!生日快乐!”
顿时,病房内外怪叫声狂笑声响成一片。袁朗霍地站起身来,铁青着脸用眼刀把这群人挨个扫s_h_è 了一遍。
吴哲笑得歪倒在椅子上,用力拍着床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队长,就凭你平时的八面威风,我们可真没想到用这么土的招也能A到你,看来这几天你可真是累胡涂了!”
袁朗又气又窘,回身在成才大腿上狠狠捶了一记,“靠!你小子演得还真像啊!还当什么特种兵,干脆退伍去当演员算了!”
他认定了成才没受伤,所以手下根本没留情,不料成才抱着腿哎哟哟地大叫起来,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说:“还演!”
齐桓赶紧说:“哎,队长,这回可不是假的,他是真让那新兵给打伤了,就是没我们说的那么严重而已,大腿边上擦了挺长一道。”边说着,他低头看了看成才的伤处,还好没有轻伤变重伤的趋势。
等那阵疼缓过劲去,成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袁朗说:“队长,你别生气,大伙儿想起你今天生日,刚从山沟里回来也没啥能送你的,就开个玩笑逗你开心呗……”
“逗我开心?我可一点没觉得开心啊。”他顿了顿,故意扬起声音说,“真想让我开心的话,不如这样吧,咱们晚上聚个餐,你们每人轮流说个笑话给我听,没把我逗乐的,当场给我去跑五十公里!”
薛钢立刻惨叫起来:“队长,你不能这样呀!要罚也该罚那些始作俑者,像这样无条件打击一大片,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何其无辜呀!唔……”这是齐桓和吴哲七手八脚捂住了他的嘴往外拖,凭他们对袁朗的了解,这种无意义的抗议只会导致更加离谱的惩罚。剩下的那些人也嘿嘿笑着,跟在他们后面溜出了病房。
等所有人走得一干二净之后,袁朗拉开椅子坐下,翻着白眼说:“居然想出这种点子来诓我,你们几个还真缺德。怎么,看见我刚才那副蠢样子你很高兴吧?”
成才垂下视线,没有让袁朗看见他眼睛里闪耀的火花,可嘴角遮也遮不住的酒窝却出卖了他的心情。